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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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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来到曾府,只见张灯结彩,贺客盈门,谁是这一派的掌门,谁是那一帮的帮主,溶溶口中介绍,黄毓昭也记不了许多,心中暗想:“看不出她年纪轻轻,倒认识这么多江湖中人。”
只见厅中站着一位老者,花白胡须,正是路上遇见的华山派高宇天,他向众人一拱手道:“众位亲朋都知道,栖霞山原分南北二宗,之间有些误会,幸得现任两位掌门以大局为重,情愿捐弃前嫌,结为秦晋之好,咱们武林同道都乐见其成。承曾掌门瞧得起,请老朽来做主婚人。”向宾客中一人道:“任老弟,你是新娘子的叔叔,这儿的长辈,快请上坐。”只见一红脸膛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抱拳道:“有劳高大侠,这怎么敢当。”
溶溶低声道:“这人便是栖霞派南宗的掌门任洪。”黄毓昭问道:“他们两家有世仇么?”溶溶道:“曾任两家的祖先原是同门师兄弟,因为争掌门的位子,分为南北二宗,百年数互相争斗,不知死了多少人,想不到还有结亲的这一天。嘿嘿,还是曾雪风气度大。”
却听得高宇天高声道:“掺新人。”只见侍女红灯引照,从屏风后转出一对新人,黄毓昭看那新郎气宇轩昂,暗喝了一声彩,问道:“那新郎倌便是曾雪风么?”溶溶道:“除了他还有谁,敢娶仇人的女儿。”黄毓昭听溶溶语气含着钦佩之意,心道:“这么年轻便做了一派掌门,不过皇帝也很年轻,子继父业,也是寻常事。”耳畔只听众人纷纷夸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溶溶低声道:“你想不想看看新娘子长得什么样。”黄毓昭见新娘头盖红巾,娉婷而立,心中自是好奇,笑道:“新郎十分人才,新娘想来也不会生得太丑。”溶溶笑道:“那也未必,看过才知道。”一言未落,忽然大声叫道:“你这人真是,师父叫你买礼物来,你竟然两手空空的就来了。”黄毓昭一怔,不知她弄什么玄虚,溶溶跑到厅中,怒道:“真是丢人,我再也不理你了。”黄毓昭追上道:“溶溶……”
高宇天道:“这位姑娘,不知是哪位高人门下,没带礼物有什么大不了。”溶溶道:“那怎么成,白吃白喝,不被师父骂死,也要被人家笑死。”她边说边靠近新娘,一把扯下红巾。众人全没提防,却见溶溶拍手笑道:“好美貌的新娘子,这下大家都瞧见了。”任洪笑道:“要看新娘子直说便是,何必如此,练武之人也没那么多顾忌。”溶溶道:“看不出你还挺大方的,姓黄的,别瞧傻了。”
黄毓昭呆若木雕,恍若不闻,只见那新娘十七八岁年纪,清丽绝尘,烟眉颦愁,秋水含恨,这姑娘的相貌便如同梦里曾见过一般,心头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觉。但见她眼光淡淡扫过自己,不由得心弦巨颤,踏上一步,痴痴道:“你是…….”溶溶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推了他一下,道:“真着魔了不成?”
此时司仪高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忽见白光一闪,新娘从袖中抽出匕首,直刺新郎曾雪风,两人相距太近,曾雪风虽应变奇快,终慢了半分,匕首“噗”地一声插进右胸,鲜血长流。
变出不测,众人都看得傻了。高宇天指出如飞,封住曾雪风伤口周围穴道,便有弟子取药包扎伤口,栖霞山北宗弟子各持长剑将南宗众人团团围住。任洪惊惶失措,叫道:”铮儿,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新娘名唤任铮,身前身后有七八柄长剑指着,却全无惧色,冷声道:“二叔,爹爹明明北宗所害,这血海深仇,怎能不报。”高宇天怒道:“你若心怀仇恨,便不该答应这门亲事。”北宗众弟子人人义愤填膺,见掌门伤势甚重,纷纷喝骂:“这贱人谋杀亲夫,何必废话,一剑杀了便是。”
却见有人越众而出,朗声道:“你们这么多人欺侮一个弱女子,羞也不羞。”神情激昂,言辞侃侃,正是黄毓昭。北宗陈策是曾雪风的师兄,打量他道:“敢问阁下是哪一位?”客人中有人起哄道:“对呀,你是她哥哥,还是她弟弟,还是她……”那人话未说完,想是被人拦住了,不过下半句意思分明是说还是她的情人?
黄毓昭脸上一红,说道:“在下只是看着不公,忍不住说话,这位姑娘与曾少侠没拜完天地,就算不得夫妻,说什么谋杀亲夫,正是欲加之罪。她有叔父做主,又怎能不嫁,只是两家仇怨未解,便匆匆成婚,恕在下不敬,原是曾少侠考虑不周,行事太草率了些。”北宗门人不由大怒,纷纷喝骂。
曾雪风伤势甚重,但神智尚还清楚,缓缓起身道:“这位兄台见责甚是,在下行事鲁莽,自取其咎,怨不得旁人。任姑娘,令尊确非北宗所害。在下登门求婚,原想化解仇怨,倘若曾姑娘不愿,这门婚事便就此作罢。”众人大哗。
任铮冷眼斜睨,只见曾雪风脸色惨白,气息微弱,但话语间自有一股威严,咬唇道:“你说爹爹不是你们害的。哼,天下口是心非之人比比皆是,我如何能信你的话。”曾雪风以手指天,道:“曾雪风今日若有一字虚言,让我过不了今晚。”任铮沉吟片刻,凄然道:“好!我便信了你。我二叔一心求和,此事与南宗无关,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偿命给你便是。”黄毓昭急道:“任姑娘……”他打定主意,曾雪风如要杀任铮,自己拼了性命,也要救她脱险。
曾雪风吩咐道:“此事纯属误会,快放了他们。”陈策道:“师弟!”曾雪风苦笑道:“师兄,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任铮心中一动,只见众北宗弟子纷纷撤剑。
曾雪风道:“众位江湖朋友远路而来,在下真是惭愧,略备程仪……’伤口巨痛,身子不由软倒,高宇天忙为他疗伤,陈策率弟子去送宾朋,众人无不叹息。任铮也不与南宗弟子同行,独自走到门口,不禁回望一眼曾雪风,却见他兀自昏迷,牙龈一咬,飘然而去。
黄毓昭的眼睛没一刻离开任铮,追到林中,却不见任铮的踪影。溶溶叹道:“自古多情空余恨,你呀,就别赖□□想吃天鹅肉了。”黄毓昭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溶溶怒道:“瞎子都看得出来,你还装蒜。人家早就罗敷有夫了。”黄毓昭道:“曾雪风亲口说要退婚的。”溶溶道:“不错。曾雪风如此胸襟气度,哪个姑娘不倾慕,我猜任姑娘经过这件事,说不定就爱上曾雪风了。”黄毓昭冷笑道:“你少异想天开了,是不是你自己爱上他了。”
溶溶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脚狠狠踢出。黄毓昭“哎哟”一声道:“你发疯呀!”溶溶哭道:“我是发疯了,你这死人,人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这么说人家。”
黄毓昭见她身子轻颤,立足不稳,真是气的不轻,笑道:“行了,行了,是我说错了。怎么人家仇人和好了,咱俩倒打起来了。”溶溶哼了一声,也不理他。黄毓昭一揖到地,笑道:“姑娘请息,小生这厢陪礼了。”
溶溶破啼为笑:“你少油嘴滑舌的,我不吃你这套。”挥拳连打了他几下,黄毓昭握住她拳头道:“还不够么?”溶溶脸上一红,月光下更显娇美,黄毓昭心中一荡,轻轻拥她入怀,柔声道:“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溶溶心中又甜又苦,心想他此刻多半还想着任铮,一把推开他,恨恨道:“谁要你的虚情假意。”
当晚回到客栈,刚喝了一杯茶,就听有个女子声音问道:“店家,有空房吗?”那小二迎上道:“不巧,今晚正好满客,姑娘请别处吧。”黄毓昭听得清楚,来客正是任铮,正犹疑间,却听溶溶道:“这位姐姐慢走,倘不嫌弃,便同我一间房吧。”
任铮瞅了瞅二人,道:“原来是你们。”黄毓昭笑道:“任姑娘,人生何处不相逢。”溶溶道:“对呀,人家见到你不知多高兴呢。”黄毓昭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任姑娘,我先回房,你们也早些休息。”任铮道:“多谢你们。”
黄毓昭微微一笑,回到自己房中,翻来复去,却哪里睡得着,半夜里听得脚步声响,忙潜出房门,却见一个黑影,左掌急出,去拿那人手腕,触手柔软,竟似个女子,心中怦怦直跳,心道:“莫非是她么?”却听溶溶声音道:“笨蛋,是我。”黄毓昭道:“怎么是你?”溶溶嗔道:“你以为是谁,你那个心上人刚被人叫出去,再不出去就跟不上了。”
两人急奔出店,果然看见任铮向西边林中奔去,施展轻功跟在后面。溶溶道:“喂,你跟这么紧,她会发现的。”毓昭道:“太远了,有危险怎么办?你说会不会是曾雪风假仁假义当着众人放了她,暗地里就派人害她。”溶溶叹道:“真是拿十足的小人之心去度人家的君子之腹。”毓昭道:“你懂什么,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宁做真小人,也不愿做伪君子。”
这时只见任铮已经止步,她身前一人背身而立,毓昭和溶溶隐身在长草之中。任铮手握长剑,厉声道:“你是谁?为什么半夜引我到这里来。”那人缓缓转过身子,月光照在他脸上,是个五十多岁的消瘦老者,任铮长剑掷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那老者怀里,哭道:“爹爹,原来你没有死啊,太好了,太好了!”毓昭和溶溶都是一惊,万不料这老者竟是任铮的父亲任清。
任清轻抚女儿头发,道:“傻孩子,爹爹因为要做大事,不得不诈死,江湖上因栖霞山南北两宗素有仇怨,只道我被北宗所害,想不到你也因为我在喜堂上伤人。”任铮满面泪痕,问道:“爹,你为什么要诈死?为什么几年来都不找女儿?”
任清道:“满洲鞑子占我河山,天下有志之士无不义愤,爹爹加入了反清复明的银鲤会,只怕连累了你们。”任铮道:“我不怕连累,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我要跟一起反清复明。”任清叹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任铮道:“我也不是小孩子呀,难道女子便不能为国尽力么?”任清道:“好孩子,有志气。我带你去会里的叔叔伯伯们。”
见两人去得远了,毓昭看着溶溶叹道:“她也说要反清复明。”溶溶道:“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毓昭苦笑道:“要是他们人人像你一样想就好了。”
溶溶笑道:“要是人人像我一样全无心肝,那就天下大乱了。”毓昭笑道:“你还真有自知之明。”溶溶笑道:“人贵自知,这一点可比你强多了。”她知道毓昭是满人,任铮说要反清复明,看来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戏好唱了,心中甚是欢喜。
次日去找毓昭,一推门便觉他神色有异,却见他手持了一幅画,笑道:“什么东西,拿拿来瞧瞧。”毓昭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溶溶嘴一撇:“小气鬼,难道还弄坏了你的定贝。”一把夺过来,刚看了一眼,脸色立变,只见画中绘就了一宫装少女,风姿嫣然,清雅绝俗,眉毛眼晴无一处不肖及了任铮。旁题了一首词。
溶溶痴痴念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恨恨地望了毓昭一眼,只见他惘然若有所思,喃喃道:“阿玛为什么要人带画给我?这画上的的人为什么这般像她?”溶溶怒极,一跺脚跑了出去,却不见他追赶,心中早把毓昭骂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买舟顺流而下,两岸秀色,不过徒增烦恼而已。坐在船中,只想着怎么整治报复,小船忽然停了下来,那船家缓缓摘下斗笠,颧骨甚高,两颊消瘦,溶溶立时吓得变了脸色,喃喃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来了?”那船家正是溶溶的师父千毒手贺一凡所扮。
他冷哼一声道:“几月不见,你就失魂落魄的。药经呢?”溶溶道:“论功夫我没他好,论下毒的本事也没他强,您老再宽限些时日嘛!”贺一凡怒道:“你放走了我的灵猿,说要拿药经将功折罪,现在又推三阻四,信不信把你扔到河里去。”
溶溶双膝跪倒,哀求道:“师父,不要啊,弟子尽心尽力服侍你,一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拿到药经。”贺一凡冷笑道:“你的话十成里信不得一成,暂时先寄下你的性命,一个月后再来取。”说着取一丸药掷给溶溶,喝道:“快吃了。”溶溶明知是毒药,也只能服下。贺一凡抓起溶溶背心扔到岸上,摇着橹缓缓离开。
溶溶吓得魂不附体,好容易站起身,只觉双腿发软,怀里钱袋被贺一凡一扔,掉到河里了,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自道晦气之余,只好另想生财之道。走到大街上,摆个摊变戏法,一会儿就围过来几十人,溶溶脱下一只玉镯,左手一甩手帕,几个转身,伸出两手,众人见她两只手腕各戴着一只玉镯。
溶溶笑道:“以一变二,童叟无欺。”有人问道:“银子能不能变?”溶溶笑道:“能啊,不信一试。”那人掏出二两碎银,递给溶溶,溶溶果然转眼变出两块,似乎变出的还重些。那人笑吟吟地拿着走了。
一个大腹便便的富商挤进人群,拿出两个金元宝,眯眼道:“快给我变四个,变八个。”溶溶笑道:“变四百个、八百个也不难。”富商喜道:“那好,快变快变。”溶溶将手帕盖上,转了个身,却伸出两只空手。那富商急道:“元宝呢?”溶溶哭丧着脸道:“没了。”富商怒道:“什么没了?”溶溶笑道:“能变八百个,自然也能变没呀。”话音未落,人已跑出去了。
那富商大怒,叫道:“快抓住这个臭丫头,我有重赏。”随身的家丁个个手持棍棒,如狼似虎地追了上来。溶溶手拿着元宝,心中好笑,不想乐极生悲,没留神被地上石头绊倒,家丁追上,一阵乱棍雨点般砸下来。
溶溶踢倒两人,身上已伤痕累累,眼见追上的敌人越来越我,心中大急,忽然斜刺里冲出一人,拉住她便跑,溶溶叫道:“我的金元宝掉了!”那人叹道:“你还真是舍命不舍财。”拾起金子,拉着她急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停下,那人道:“好了,追不上了。”溶溶累得肠子都要断了,喘气道:“自然追不上,鬼才跑得过你。”抬眼一看,惊道:“怎么是你救我。”那人身背药箱,年纪甚轻,竟是自己苦寻多日的小师叔纪无忧。
纪无忧道:“总不能看着你被人打死。”溶溶笑道:“说得倒也是。你说怎么会有人这么蠢,相信一个金元宝能变两个。”纪无忧叹道:“他们不是蠢,只不过利令智昏罢了。”溶溶嗔道:“你少给我掉书袋,什么智什么昏——”忽然伤口巨痛,不由哎呀呀地叫了起来。
纪无忧道:“是伤得不轻,我给你看看。”伸手去挽溶溶袖子,溶溶跳起来,急道:“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少动手动脚。”纪无忧笑道:“女子有三不避,其一就是医生,让我给你搭搭脉 ,你自己上药就是了。”一搭脉膊,皱眉道:“你重的是什么毒?”
溶溶叹道:“我师父下的,我看除了他知道也只有你知道了。”纪无忧道:“想来是师兄自配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毒,不过你放心,眼下还不会发作,我会尽快找出解药的。”溶溶见有机会在他身边偷书,大喜过望,脱口道:“不用尽快,慢慢找吧。”纪无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溶溶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怕你心急,找错了药,反正一时半刻也死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