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国家嫁给我的毒唯粉之后》长风驿

4、第四章

　　（四）
　　“既然你得到了这个机会，就好好表现，剧本都看了没有？——陈爷，您把咱家音响关了呗。”陈远航开着他那辆内置陈爷方言板块的车融入车流里，一边跟陈爷搭话一边嘱咐方寸。

　　“嗯嗯。”方寸毫不在意地应着，抓紧时间把最后两口面包塞进嘴里，抓起手边的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看了看了。”

　　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方寸膝盖上掉得到处都是的面包渣，陈远航认输地叹了口气：“你吃饭跟打仗一样，把衣领整理好，让导演他们看见了，你也别试镜了。——陈爷，把面包渣收拾了。”

　　“哎。”陈爷高声应了一句，一只蜘蛛型的家政机器人从车子的中枢系统钻出来，两只细细的尖爪捧着一条雪白的毛巾，越过前座的座椅爬到方寸的脚边。

　　方寸利落地把腿抬上座椅，留给机器人活动的空间。小机器人挥舞着雪白的毛巾，“唰唰”两下就把方寸掉的面包渣收拾干净了。“陈爷，麻烦您。”方寸手长脚长，一垂手就把面包袋连带着吃剩的面包碎屑扔进小机器人头上的垃圾盒里。

　　“你又欺负陈爷。”

　　方寸把陈远航的控诉当放屁，见小机器人还没打扫完，干脆连腿都不放下去了，就着这个姿势就闭上眼睛打起盹来。

　　“方寸！”

　　“嘘！”方寸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上，“昨天我睡得晚，等到了叫我。”

　　看方寸真的煞有介事地闭着眼养起神来，陈远航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后悔：“怎么当初就带了这么个祖宗？”

　　陈远航今天是带方寸来试镜的。

　　陈远航到底也没有拗过方寸，愣是让他答应了婚约，拿下了这个角色的试镜权。

　　他拿方寸当儿子养，怕他吃不饱穿不暖，怕他被人欺负了，就差往他身上贴个牌儿了，告诉别人“轻拿轻放”了。这会儿方寸上赶着把自己卖了，还卖得这么便宜，陈远航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但眼见着方寸心意已决，他也只能听着了，只能在心里悄悄地流泪，儿大不由娘。

　　至于那个剧本陈远航也翻过几回，说句实话，剧本确实好，角色也好。按照方寸现在的人气和实力，要是不走这样的捷径，最起码得再过五年才能拿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个故事剧情也算是简单，商酒这几年的风格逐渐趋向以小见大、以简胜繁。但是剧本越简单陈远航心里越是没底，方寸这五年也没正经演过什么角色，一上来就是这种潘旭云大导的主要角色，还碰上转型期的商酒，那可不能算是什么小挑战。

　　“方寸，你能行吗？”陈爷把车停在了潘旭云的工作室门口，陈远航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车门，而是按着车门的开关问了方寸一句话。

　　方寸推了一把门发现没推开，又听见自家经纪人问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陈哥，你知道男人最忌讳被人问行不行。”

　　说完，他敲了敲蜘蛛机器人的腹部，从下方掏出钥匙来，扬手对着操纵台“滴滴”两声，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把钥匙放哪儿的？——呸！你明知道我不是问你那个。”

　　“问什么都是一样的，你要相信你的艺人，我的老妈子。”迈出车子的那一刻，方寸从怀里掏出一副金丝眼镜来戴上，挂在脸上的轻浮笑意一扫而空，目不斜视地踏进旭云大厦门口。

　　潘旭云作为当代最为知名的电影导演之一，在娱乐圈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不提别的，就这一栋旭云大厦就足够说明问题了。旭云大厦不仅是潘旭云的私人工作室，这里还承办各种专业性极高的比赛，其中由潘旭云个人主办的新锐导演奖赛甚至让这里成为了全星际所有新人导演的圣地。

　　当然了，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来的。方寸敢赌一块小饼干，门口那几个保安绝对荷枪实弹，谁敢擅闯当场撂倒。

　　“先生，邀请函出示一下。”

　　方寸心里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却一丝不漏，从跟在他身后的陈远航手里接过邀请函递给保安。

　　保安接过邀请函对着右下角的编号仔细核实，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方寸。他们是应该仔细看看方寸，因为方寸的邀请函上还盖着星际联盟政府的公章呢。

　　方寸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一半，走后门一点也不羞愧，大摇大摆地走进旭云大厦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上“老子有后台”五个字了。

　　潘旭云的工作室在七十二楼，等在门口的人并不多，这还得多亏了潘导是个戏霸，他的角色从来不公开试镜，各走门路各显本事罢了。等着试镜的人里十个有八个脸上写着“才高八斗”，剩下两个写着“我有后台”。

　　好在多数都是来试镜主角的，方寸要试的那个角色本来不是定在今天试镜，他算是插队，如果他能试镜成功，那后面定好的试镜也不用办了。

　　工作人员按照顺序一个个叫人进去，方寸靠在墙边上闭目养神，回忆着剧本。这个故事的背景被放到了大星际时代，那正是人类从母星走向星海的重要阶段，混乱而充满希望，在人类历史上几乎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阶段。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那无疑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但是对那时候的人来说呢？大星际时代的千千万万普通百姓，他们知道自己的努力和牺牲是为了什么吗？他们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世代生存的母星的呢？

　　提出这个疑问的人也不在少数，而这部《再见蓝星》正探讨了这样一个问题。

　　商酒的笔触相当细腻，把关注点放在一个跟随人类舰队移民的小人物身上，从一个底层人士的视角来看这次历史评价极高的星际大移民。

　　“下一个，方寸。”不知道导演的名单是不是按照首字母排的，居然把方寸这个试镜配角的放在一堆试镜主角的人中间了。

　　他顶着一众人的注视推开门，潘旭云就在屋子正中站着。没错，他站在屋子里，背着手看着门口，眼神就像是射灯一样扫过刚刚走进来的方寸。

　　“你是方寸？试于临渊？”他板着脸，整个人透出一种一丝不苟的严肃，看都没看一眼剧本就拈出一幕戏来，“开始吧，第二幕第三场记得吧？从那儿开始。”

　　他对方寸没有一点特殊照顾，甚至没有打开方寸拿进来的那张盖着政府章的邀请函看哪怕一眼，满脸上写着“行就留下不行滚蛋”。

　　方寸拿一个婚姻换来的角色当然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炮灰角色，方寸的这个角色说是这部电影的灵魂男主也不为过。

　　大星际前夜蓝星的资源几乎被利用殆尽，面对资源贫乏的困境，人类有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扩张，到广阔的宇宙中去，寻找人类的明天，但是几乎没有人敢把这一点提到台面上。因为提出这一点就意味着抛弃蓝星。如果扩张计划一旦失败，那人类面临的将是一场毫无退路的困境。

　　以蓝星的现有资源总量来看，飞船只能向前不能后退。返航所需要的制动、重启的能量太大了，已经被挖空的蓝星承担不起。谁提出离开地球这个方案，谁就注定要承担起人类命运的责任。

　　于临渊作为蓝星当时科学界的新星，一力主张扩张并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说服了联合国，人类终于在各方势力倾轧之中踏上了离开故土的路。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于临渊一度成为历史的罪人，因为寻找新家园的路太漫长了，人类几乎失去了希望。但是这个天才的科学家用近乎残酷的方式镇压了所有人的暴动，并且在弥留之际为人类预言了新家园的所在。借助新家园的资源，人类逐渐发展壮大并形成了如今的星际联盟，其后无数学者不断分析研究于临渊的理论，他的理论也成为当今人民精神的基石之一。

　　如今于临渊已被捧上神坛，而商酒的这个剧本却要揭开他最为不堪的时代。

　　第二幕第三场，于临渊在联合国大会上舌战群儒，将所有保守派的学者驳得哑口无言。这是于临渊全剧最为出彩的戏份之一，台词很多，这意味着这一幕戏的表现力将会极强，但也意味着对演员的极大考验。

　　因为台词多，所以对演员的记忆力要求很高，但是又要求演员不能在台词上太用力，一味地想着台词就会不自然，演员的表情和细节动作才是决定一切的重点。

　　这一幕戏写出来之后，商酒就跟潘旭云开玩笑：“如果你找不到于临渊的演员，就回来找我，我想想办法把他删掉。”

　　这句话看起来说笑，但其实表达了商酒的态度，宁缺毋滥。

　　方寸深吸一口气扶了扶眼镜，向后退了一步。这副金丝眼镜是他今天专门为临渊这个角色准备的行头，方寸自己的脸太出色了，又是一双桃花眼，不戴一副眼镜遮一遮很容易喧宾夺主。

　　他微微向前倾身，双手仿佛按在桌面上，眼神扫过试镜厅的每个角落，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仿佛把这个空旷的屋子变成了喧闹的联合国大会。

　　方寸仿佛变成了蓝星时代的于临渊，眼神扫过每一个人，即使他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自觉地安静下来。

　　“我今天站在这里，是希望诸位知道，人类已经别无选择了。”方寸刚一开口，潘旭云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不该这样，这跟他预料中的方寸不一样，甚至方寸对于临渊这个角色的处理也跟他想象中的不同。但下一刻方寸的眼神扫过来，那眼神里的冰冷却冻得他后颈寒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