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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幻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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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和喻醒来的时候躺在家里自己的床上,神情怔怔的。
他完全没有自己是如何回来的记忆,怀疑自己仍在幻境之中
而且……他看见了晏浮潭。
一会儿是三百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晏浮潭的那一幕。
一会儿是晏浮潭抱着他,身上黑雾缭绕。
宋和喻很困惑。
那也是幻觉吗?
雪狼凑过来,碰了碰他的下巴,拉回了他的神识。
眼前氤氲翻滚的黑雾被雪白雪白的绒毛取代。
宋和喻眨了眨眼,喉咙有些干涩:“岁寒,我们离开禁制法阵了吗?”
雪狼前脚搭在宋和喻的肩膀上,用眼神和肢体语言回应了他。
宋和喻:“是你带我出来的吗?”
岁寒没有回答,但宋和喻想这是唯一的答案了。
他有些提不起劲,脑子里一下子空空的,一下子又仿佛塞满了浆糊。
岁寒过来贴贴他的额头。
宋和喻转开了头,将脸掩在了袖子底下。
“岁寒,我想休息一下。”
这是宋和喻带雪狼回家后第一次拒绝他的亲近。
晏浮潭顿了顿,微微后撤,拉开了距离,却假装没有听懂宋和喻委婉希望他离开房间的意思。
宋和喻一整夜都在梦境里沉浮,仿佛又走过了一遍幻境。
第二天清晨醒来脸色更差了,他给刑熠传了音,请他帮自己告假。
白日里依然昏昏沉沉,总有人在耳边说话扰人。
是那白衣之人,疑似问道城初代城主的男子。
他翻来覆去,一遍一遍诘问,问天,问地,问宋和喻。
你来此,寻找什么?
宋和喻像个面对师长的小学生,不得不顺着诘问,低下头,拷问自己的内心。
可是他没有心了。
宋和喻:“我来找我丢失的心。”
宋和喻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他再也不肯睡觉,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岁寒亦步亦趋,担忧地跟着自己,宋和喻揉了揉大狗狗的脑袋,却没有心思和精力陪他玩。
他到长椅上坐下,发了一会儿呆。
蓦然抬头看到镜中自己的倒影,才发现他面色潮红,竟是真的生病了的样子。
晚上刑熠就过来探病了。
修仙之人生病是新鲜事,除非是先天不足或者修行上出了岔子的人才会久病缠身。
刑熠一听宋和喻告病假还挺紧张的,晚上过来的时候就带了许多固本培元增益补气的灵丹妙药。
宋和喻被刑熠看着灌了一碗药汁,吞了几颗丹丸,身上仍是有气无力,歪在榻上单手撑头,听刑熠念念叨叨叮嘱他晚上早些休息。
宋和喻嗯嗯啊啊地应了,等到刑熠走了,却也仍不愿意回床上。
怕做梦,怕那白衣人又来,摁着头逼他反省,逼他回顾自己也不愿回想的经历。
他不知不觉在榻上眯了一小觉,没多一会儿又心浮气躁地醒来,燥热从脸颊蔓延到了身上,窗户开着,却是山间晚风也吹不散那热意。
宋和喻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连脑子都开始迷糊。
他身影一闪,进入了那扇写着“行乐须及春”的白玉屏风里。
这玉屏上描绘了一幅月影图,内里也是一个花月夜下的庭院。
自从有了玉屏,宋和喻化作藤蔓原形时便都栖身于此,而屋外院子里的花架便回归了本来用处,实实在在装点了一些漂亮花草作为点缀。
庭院的后花园很大。
因为本质是画,因此园中花木并不惧宋和喻的魔化藤蔓之身。
雪狼无声地跟随了进来,看到宋和喻已经化身满地藤蔓,正难受地扭来扭去。
是晏浮潭亲自将宋和喻从虚妄之火的幻觉中打断,也是晏浮潭亲自抱着宋和喻回到了山中小院,自然明白宋和喻身上没什么大问题。
虚妄之火最厉害的几波攻击都被转移到了晏浮潭身上,只是整个过程对宋和喻的元神仍有一定消耗,残余的火毒也需要一点点时间才能自然拔除,因此接下来一段时间宋和喻需要将养,也只需好好休养便能顺利恢复。
但宋和喻现在的奇怪反应,又不太像是虚妄之火留在他身上的残余影响。
所以……只是心情不好吗?
雪狼将信将疑,不敢离开宋和喻。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突然爆发了一阵馥郁的花香。
蓊蓊郁郁的藤蔓之上,大朵大朵的花儿竞相开放,花瓣重重叠叠,仿佛水墨浸染过的颜色。
甜腻的浓香蔓延开来,花香中带着连香气的主人本人也不自知的情热。
晏浮潭终于明白了宋和喻是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他现在是人形,怕是脸上青白红紫黑各个颜色都要轮一遍。
宋和喻的花期到了。
如果他神志清醒,以他自身的意志完全可以压制妖性本能。
可是宋和喻刚刚受到了虚妄之火的磨砺,元气受损,神魂虚弱,而今晚刑熠带来的各色补气灵药,恰恰激发了本体的灵气。
浑身热意无法消散的宋和喻又凝聚了身影,从一大堆开了花的藤蔓中坐起身来,被燥热驱使着拉开了衣衫,眼神迷蒙,左看右看,似乎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哪儿,这些围绕着他的花儿又是什么。
心中的疑惑才起,藤蔓随意念而动,拥簇着挤到了他的面前,叫他看清了花朵的样貌,黑牡丹一样的花朵,花心处有金色的花蕊。
周围浮动着的香味如此浓郁,以致于宋和喻也闻到了,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这甜香与他气质不符,一定是不小心用错了香片,可能是刑熠来时留下的。
藤蔓散开了,花香也向远处散去。
宋和喻半仰着头,扯着自己的领口喘息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热,热得他喘不过气,甚至难受得想要呜咽。
这种体验既陌生,又有一种遥远的熟悉感,在脑海的深处,在记忆中久远的过去被勾起。
于是宋和喻顺着记忆中的本能发出了求救的声音。
晏浮潭听到了那呜呜咽咽的声音。
明白了问题所在的晏浮潭也跟着心浮气躁了。
他犹豫再三,终于屈服于自己的渴望,走向坐于藤蔓中央的人。
宋和喻睡了个好觉,长长的一觉醒来后,两天来身上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总算消退些许。
昨夜又做了个长梦,这一次梦里白衣人倒是没出现,没有被摁头训诫的场面,而是……
宋和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直静默地思索着。
虽然已过去一夜,但玉屏风里始终是月夜之景。
藤蔓上的花朵又合拢了,颜色也不再是绸缎一般的亮黑色,而是白色之中晕染着黑灰。
宋和喻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花还会变色。
他在庭院之中静坐了好半天,不言不语。
而晏浮潭在离宋和喻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或者是因为心虚,并不敢如往常般凑过去。
那个时候,宋和喻……应该是不记得的吧?
就算有些许印象,他……虽然变成了人形,但他用了隐匿术,而且只是帮了宋和喻,半点也没有顾到自己,也不过分吧……
晏浮潭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心想若真被宋和喻识破了,就当……就当是他们重新开始的契机好了。
反正宋和喻再生气,他也不会离开他。
这是晏浮潭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