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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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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多情却似总无情
再说刘恒那边。
八千人马在晨曦未照之前便上了路。
一路上,天华不再随行刘恒左右,而是躲到后一排去,铁着一张脸,皱着剑眉,一成不变的委屈表情活像给脸套了一张面具。
病包是绵羊的。
天华在心里涩涩地嘀咕着。
天华只觉得心里有个小男孩在不住地抽抽噎噎哭泣,直至不停地嚎啕大哭,委屈,是活了十七年前所未有的。
天华没有眼泪,鼻涕,却不觉流了下来。
吸鼻子。
再吸。
其实,眼睛不是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人吗?
刘恒又如何感受不到背后灼烫的目光?烤得他周身几乎要化掉,恨不能揪过天华恨踹几脚。越想那梦,脸越发烫,胃里的烈焰更是熊熊不息,始终像是有滚水在翻腾冒泡,脸烧得似是一直被蒸汽笼罩着,头脑打了糨糊,思维也停顿了下来。骑马,行进,僵硬地像一个木头人。
顺着小道行军,颠簸是少不了的。三颠四簸,刘恒便觉胃里有东西上涌,恶心到直想吐。强咽下喉头涌上的酸水,胸口疼得犯堵亦是腾不出第三只手来捶锤。眼睛被周遭的皮肤烤得热辣辣的,太阳一晒,眼前一黑,不由双手一松,身子一软,歪下马来。
“病包!”
后排的天华一看刘恒歪下,忙飞身跃起,冲向前去,眼见刘恒身子即将坠地,便直接将自己的钢铁之躯往地上一横,刘恒便结结实实地跌在天华身上,不巧的是,被天华拽到身上时,正好不偏不倚地坐上了天华的关键部位。
。。。。。。
天华疼得一脸麦色皮肤当时就泛了惨白。
瞬间失语,天华呲牙咧嘴,左看右看,一脸吞了囫囵鹅蛋的表情。
“恢——”
岑寿看天华满脸的异样,偷笑几声,将天华的马拦住,立即让刘恒的亲兵宣令全军停止前行。
突地一声鸡鸣,只见一只长尾巴褐马鸡蹦跶蹦跶,大摇大摆、一跳跳地从天华身边跳过,天华狠不得当时就宰了他。
“咯咯咯。。。。。。”褐马鸡滑稽地叫着,乐呵呵地踩着天华的胳膊蹦到对面的灌木丛里。
“啪!”
岑寿下马,拾起一颗石子,将褐羽毛白尾巴的褐马鸡砸地咯咯哒哒乱叫一通,扑棱着大翅膀一扭扭逃走了。
“殿下!殿下醒醒!”几个距离刘恒最近的亲兵凑到跟前来。
半天没缓过来,天华眼珠凸起,好不容易身上的气力恢复了些,环顾众人,无奈地将迷迷糊糊的刘恒慢慢地挪到自己大腿上。
“鬼叫什么!你他妈的是木头吗?赶紧找火头军给他煮粥!”天华勉强缓了过来,扯着大嗓门将气全泄在了刘恒亲兵刘延身上,一边除掉刘恒的头盔,用自己猿猴样的大手掌贴上这妙人的额头,嘴里自言道:“真烫。”
——这一声怒吼,却震了刘恒一机灵,刘恒耳朵嗡嗡的,人却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刘恒见自己坐在天华腿上,急忙甩开天华在自己额头上的大手,一骨碌站了起来。
“病包你醒了?”天华见刘恒步子跌跌撞撞,急忙去托他的肩膀,被刘恒用肩膀使劲一顶,挣脱开来。
“谁下令休息的?本副帅没事!统统上马,全军继续赶路!”
刘恒果断地下令道。
“病包你头很烫,赶紧给我歇会儿!”天华猛一扯刘恒手臂。
“我没事。”刘恒打了个趔趄,直起身道。
“病包!你!”天华气得鼓鼓的,指着刘恒没等说完,便听刘恒厉声道:“穆将军,你刚才口中叫的,可是本副帅?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刘恒声音虽厉,却并不很大,只一句话,却噎得天华满脸通红,差点拔出青锷剑抹了脖子。
病包,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天华涩涩地想着,呆呆地望着眼前自己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直挺挺地站着,像被在风中遗忘了似的,一动不动。
心,刹那间,如四面八方死灰色的山石,静止,静止,似已矗立千年。
忘记一个人,难道,真的需要一千年吗?
四下的山,不再蓝的天,黯然一片。
穆将军。
病包喊我穆将军。
天华咬咬不知何时已干得裂开皮的嘴唇,用牙将唇上的皴皮狠狠往下一撕,只觉得牙间腥咸,血的味道,真过瘾。
几个亲兵从来没见自己的主子发过这么大的威,也便不敢上前劝阻。再说着刘恒,不知是如何想得,又加了这么一句:
“穆将军,看什么看,还不上马?”刘恒的声音降下几分严厉,不去看天华的眼睛,转身留给天华一个背影。
天华神经质地笑笑,双手抱拳,一抬眼睛,抛出一个十分奇怪的声音:“是,副帅,嗯,代王殿下,末将,这就上马。”
天华头一次笑得如此讽刺。末将二字出口,心已然淌血。
——原来,心可以碎得这么彻底呢,就像被扔下万丈深渊,摔得粉碎粉碎,继而被摔碎那颗心的人狠狠地踩了两脚,又撒了一把白花花的盐。
天华慢慢地,慢慢地,牵绳,迈腿,爬上马,强壮的身躯扯得马打了个响鼻,恢地痛叫一声。
天华狠狠地一吸溜鼻子。奇怪,为什么又有鼻涕了?明明没有眼泪的。
大队人马再度踏上征程,只不过,马上又多了两个失心人。
“没什么了不起。即便怀抱美人,臣下也能骑射!”
刘恒想起八年前,十三岁的萧洋神采飞扬地如是说。
刘恒记得,自己当初并不明白这话其中的深意,后来终于晓得其中深意,便只是不语,如今想来,或许,自己当初更多的是拒绝,却有几分纵容于默许?
昨天今天,两次抱拥自己的,却是天华。
另一个失心人,自然便是瞧一眼刘恒的背影,在心中默念一遍“病包从此我是我,你是你"的可怜人。
——“穆将军,你刚才口中叫的,可是本副帅?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看什么看,还不上马?”
刚才,病包竟然训斥自己了。
天华脑里充斥着这两句比剑更伤人的话,却忍不住仔细端详着病包手臂的力度:他真的扛得住?死病包就知道胡闹!
天华只顾一路的心思,却未察觉山路已转险。
全军减速行进着,直至下马,牵马而行,只见此地山势巍峨陡峭,怪石嶙峋。
对面,一片绿茫茫的林海,前方,却是仅仅用绳索结成的栈道。
万丈悬崖在此,黑乎乎的悬棺赫然于悬崖之上。
八千零五十人马。
绳索结成飞栈道。
上前捏捏绳索,完全没有上次经过时那么结实,仿佛年岁久了些,又像是被人破坏过。
刘恒单手顶着胸口,到吸一口冷气。
过了今夜,五原郡便可到达,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突袭匈奴,这里是必经之途。难道,真的要放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