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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心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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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让江水淘尽了内心起伏的潮起潮涌才迟迟缓缓地回家。
路过人烟稀稀的超市,浑浑噩噩挑选了熬汤的食材,结账的时候,硕大的钱包竟然掏不出足够的MONEY,冷冷清清的灯光下那张金卡闪耀着空前绝后的光芒,她“啪”地一声干脆关上,对营业员羞赧地说:“不好意思,我明天再来。”
烟雾滚滚的楼梯间呛得她咳嗽声不止,那浓烈的烟味从一楼沿袭到了家门,若不是她鼻子灵敏,嗅出是熟悉的香烟味道,恐怕早通知保安报了火警。
开了房门开了荧光灯,烟味却混着寒风恣行无忌地往家里乱窜。
空荡荡的走廊,寂静无声的走廊,她突然感到身后沉重的苏醒声,沉重的呼吸声,身子顿时僵直在门缝,向屋子迈进的一步仿佛是时钟暗流涌进的一秒,大兵压境的急切,鹅行鸭步的迟缓,是他吗?她回身关门,却是低垂额头,不敢抬眼,怕是他,怕又不是他,距离即将关闭的光线只有两厘米的时间,她终于神经错乱地扬起下颚,佯装起恍然。
狭窄的光束直直地照在他憔悴的脸上,他目光呆滞,满脸倦怠,任由夹在食指中指间的香烟燃着,那手指许久没有抖动,长长的烟灰牢牢粘在上面,他望着她,傻了一般望着她,没了璀璨的蓝宝石眼睛,没了骄傲自信的面容神情,他再也不是那个高高耸立在城市上空的快乐王子,为她奉献掉所有的光辉,他只剩下眼泪,可他不能任由它流淌出来,他只能趁着夜幕降临时,坐在寒冷的台阶上点燃一支香烟,沉默地等着她,悲痛无言地看着她。
红色的暗光渐渐接近他的指尖,她走过去,扑扑地吹熄它,温热的气息落到他的指尖,溶化冻结的手指,他急不可待地搂住转身离开的她,紧张的深呼吸如同江水潮起潮落拍打她的心脏,贴着他寒气袭人的胸膛,她听到他怦怦的心跳不停喊她的名字“薇”。
食盒不经意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滚向墙边,她下意识去捡,身子却被他死死地箍着不放。静止的“哐当”声仿佛寺庙的梵音霎时震醒了她的脑袋,她拼力挣扎。他忽然扳过她的肩,左手固定她的脑袋,右手强硬地把她按在怀里,吻她,如同第一次他吻她时的霸道,掏尽她所有的不甘全部的不愿,只要那一刻她是在他的怀中,不论她是否爱他是否恨他,他只要能吻着她,只要能给她幸福。
“我想你!”
不知道他等待多久,听到他被寒冷侵蚀的颤颤抖抖的声音,她妥协了。
他永远是一把火,烧平她不甘不愿的火。她的顺从永远是一只飞蛾,毫不顾忌扑进烈火的飞蛾。
可裸露的身子遭遇枕冷衾寒的一瞬,她脑子里骤然浮现出他醉酒晚归的那夜如此激扬地吻过她,不止是她,还有另一个女人,他迫不及待脱掉那个女人的衣服,情不自持地跟那个女人纠缠在一起,而他若无其事地带了那个女人的味道回家,不知会儿她一声,继续跟她玩剩下的巫山云雨游戏。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骚臭轰轰地钻进她的鼻子,沿着她没有抵抗力的喉咙滑进她脆弱的胃,搅得她肠胃如沸腾的开水咕咕翻滚,她推开他,冲进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的干呕,她想把手伸进喉咙,把污染的心污染的肺全部吐出来,她不想她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女人的味道,她吐得昏天暗地四肢冰凉,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干呕的声音不止地在黑夜里回荡。
他吓坏了,心酸地把几乎昏厥的她抱回温暖的单人床时,她精疲力竭,头晕目眩,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猫,双膝跪在床上,脑袋深深埋进了枕头:“对不起!”
他暖着她柔弱的身子。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悄无声息地往下淌,滴在他的手心,逆流成河,她哽咽地说:“我真的好想跟你重新开始,我想去爱你,想被你爱着,可我做不到。渝民哥哥,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拥着她昏暗中痛苦地重复:“薇,我爱你,我不做你的渝民哥哥。”
……
这一夜是在他的不断慰藉声中度过的。
第二天,她脑袋臃肿头痛欲裂,沉闷地不想早起,趴在他身上稍微动弹,他便有了知觉,藏在她脖子后的手臂先是控制住她不安份的肩,接着像摆弄御寒的围巾摆弄她的胳膊,非得它缠绕着他的颈子才认为她服服帖帖属于他,躁动不安的呼吸才能均匀起来,他出其不意陪她睡过了中午。
这让她想起晓芸经常说的一句话:“一个女人的伟大之处,在于她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爱她的男人。”她想她已经达到了呼风唤雨的程度,不经意的小动作便能给他的世界来一次史无前例的狂风海啸,可怜他连无处躲藏,不是被淋到痛贯心膂 ,就是被卷到创钜痛深。所以当他睁眼瞧见她痴望自己的眸子,问,能不能陪他一起去广东出差时,她没有反对,点头答应了。
上飞机前,她收到了之谦的短信:我知道你现在跟他一起,不用担心怎么跟我解释,不用再一次跟我说对不起,我原谅你。
瞧见屏幕上自己情不自禁敲出的三个字,她紧咬嘴唇抹掉了:我今天去广东出差,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的回答生搬硬套刘德华的歌词:张幼薇,既然不能好好跟我一生,就不要辜负你的青春,跟你的渝民哥哥尽情享受能呼吸的美好时光。他虽然是个无耻的坏蛋,可他也算个男人,男人有权用自己阴毒的方式去爱他喜欢的女人。不要惦记我,男人也会吃醋,我是男人,我懂。
机场催促的登机声音迫使她来不及回话便关了手机,看了看身边高傲伟岸的身影,没了昨晚的失落万千苦不堪言,他依旧是温文尔雅的自信和坐怀不乱的沉着,她不知该思索些什么,安静地望着窗外准备翱翔天际的飞机,恍然间瞧见他深色的衣袖伸了过来,探手到她的左侧拉过安全带的扣子,完好无缺地插入与他手中的另一半时,他嘴角微微收敛,露出安心的笑容。她蓦然一瞥是他的安全带老老实实停留在松散的位置。本着礼尚往来的思想,她的左手却够不到他的右边,又笨头笨脑不懂用右手变通,像只粉红色的猴子趴在他腿上,他明白了她的难处,递了过来,她道了声“谢谢”,生怕自己扣得不牢,又扯了两扯。
流动在两人间的语言是断断续续的阵雨,乌云当空时各自分离,淅淅沥沥时拥抱赏雨,但是内容也仅仅限于简单的问候答话。
遭遇寒流飞机颠簸,他紧抓着她的手,担忧重重:“还舒服吗?”她乖巧地点头:“嗯,你呢?”他欣慰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遭遇美女温情送水,他柔声问:“咖啡还是绿茶?”她随他的意愿:“绿茶。”他毫不掩饰跟她的亲昵,大方地跟空中小姐说:“麻烦你,给我太太一杯热茶。”
这是他第一次当作江城人的面,承认跟她非同一般的关系,不是青梅竹马的妹妹,是他的太太,她抿着嘴唇,望着纸杯中清澈的绿色,像是看到了沙漠中那片希望的绿洲,盈盈荡荡的水面倒影蓝天白云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