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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真爱 ...

  •   是拖着重如泰山星飞电急的脚步寻回了家门。
      是揣着小隙沉舟肝肠寸断的心情掏出了钥匙。
      是准备了死生契阔玉石俱焚的千言万语才小声滑了条门缝。
      客厅里柔和温暖的灯光照着电视里雪花闪闪的屏幕,屋子里刺刺啦啦的响声惊不醒静若流水的脸阔。她裹了条轻薄不敌风寒的毛毯,乖巧温顺地蜷缩在沙发上,黎明前的乌黑里睡得很沉。褐色茶几上是那杯九点四十三分的绿茶,舒卷而开的叶子沉淀在杯底,沉如千斤顽石瞬间堵住了他的心。
      他情不自禁款步过去,冰凉的手指未碰到白瓷红粉的脸颊,她竟然迷迷糊糊地醒了,悻悻蒙蒙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否看清了他,懵懵懂懂地说:“回来了?!”
      是发自肺腑的拳拳在念。
      怕姗姗来迟唤醒了她蓦然醒来的沉迷,他简单扼要地应了一声。
      她身着单薄宽大睡衣,像只温柔腼腆的小猫,恍恍惚惚地从毛毯里钻了出来,先是糊里糊涂翻出遥控器关了电视,然后莽莽撞撞拿了杯子去厨房:“我去给你冲杯热牛奶。”
      距离她只有三米之遥,却似有三光年之远,怕身上的冰天寒气吓了她,更担心烟酒香脂伤了她,他言语上阻拦:“薇薇,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我要学会照顾好你。”她的嗓音在窗门封闭的蝉喘雷干里略带沙哑,宛若呜咽泪伤后的精疲力倦。
      满腹珠玑的他听到那凄婉的音色,那通情的理解,仿佛是挡得住烈阳燥日的浮沙沉雕,虽然雄伟壮丽却经不起柔水温浪的冲击,所有的细语甜言所有的倦怠惊哀转瞬间化为沙粒,随着她的一静一动、一颦一言消失得一干二净。
      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洗不尽铅华污垢,听到卧房的动静,他轻柔地唤了一声:“薇薇?”
      “渝民,怎么了?”她的牵肠挂肚在门外幽幽响起。
      没有怎么,他想把半夜里一场虚惊的恶梦变为魂萦梦牵的美梦,想把寒冬里穷凶极恶的地窖冰凌变成蜂迷蝶恋的洞房花烛。他急不可待地将她拉入浴室。四周热气袅绕,赤裸的脊背贴着寒冷的瓷壁,冰结他此起彼伏燥热不堪的心,他亲吻她,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
      “不论欧阳渝民做了什么,做过什么,不论是欧阳渝民,还是渝民哥哥,原谅他一次,好吗?”芳香温软的床帏,他情深意浓地将她紧搂在胸前,下颚抵着她的额头,痛心伤臆地请求。
      为他的郑重其事莞尔而笑,她涓涓地微闭着眼帘:“嗯!”
      “欧阳渝民很爱张幼薇,真的很爱,他很怕她离开!”
      他的心伤似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孤单,她昏昏沉沉地安慰他:“张幼薇知道,可能她太年轻,不懂得怎么爱欧阳渝民,不过,她会做《小王子》里的小狐狸......”
      她不记得说了什么,只是感到整晚静静地躺在四五月的天气里,有栀子花香,有碧水清风,有欢声笑语,很安详。
      也许,她平日的慵懒借着欧阳渝民这把风雨可阻的大伞庇护可以有肆无恐。
      也许,她本质的碌碌无为由着欧阳渝民这座有依有靠的大山保佑更加得意忘形。
      也许,她就是爬上牛角的蚂蚁自以为登高壮观越发横行无忌。
      她终于睡过了上班时间。
      人力资源部主管的电话惊扰了春宵甜梦,她竟也是意识胡乱地拿过手机,嚣张地闭目养神,浑浑噩噩地“喂”了一声。
      而欧阳渝民昨晚醉酒又睡眠不足又心力交瘁,大清早被头痛欲裂的铃声震得天南地北,潜意识里问了一句:“谁啊?”
      好在,这一声经过了几十度糜烂酒精的洗礼,经过了几百厘米厚重二氧化碳的过滤,又经过几千微米活跃碳物质的吸收,然后经过几万米无形消耗的空中传递,峰回路转,迂回曲折,传到主管耳朵里时,仅仅能判断是个男人:“小张。”
      主管语重心长的呼声比血战场上的拼死格杀更令她毛骨悚然,她吓得是冷汗淋淋,精神百倍,学出家人打起诳语,镇定自若:“徐先生,我昨晚生病了,吃了药......”
      徐主管很是谨慎客气:“身体没什么大碍吧!我打电话只是通知你,因为总经理办公室需要一名具有专业人力资源知识的助理,经邵小姐推荐,当然也是决定,从今儿开始,你不算是人力资源部的人了。以后请假什么的,直接跟欧阳先生报告。既然病了,那多多休息,我不打扰了。”
      徐主管说完后挂了电话,而她像是鏊子上的烙饼,翻来翻去,晕晕乎乎,上一刻在日照香炉的半空,下一秒飞流直下到铁板,望了一眼沉睡的渝民。她终于明白了,小蜜原来是这般的好,迟到也可以如此冠冕堂皇,光明磊落,令人敢怒不敢言。
      上班已是九点过后,在宽松的柏油马路上行驶,看不到钱塘江涨潮似的一起一落,顺畅得有些不自在,百无聊赖地开了广播电台,又无所事事地毛手毛脚,恍然间看到暗藏在夹层的纯灰色高雅包装的袋子,映着Tiffany字样,她记得晓芸有过同样的袋子,她记得这样的袋子里似乎装的是珠宝首饰,脑门上霎时亮起了千百度的强光,她就知道渝民不会随随便便娶了她,虽然他言语上一笔带过,可是肯定会做足准备、会隆重庄重、会选好黄道吉日,向她求婚,跟她行礼。像修成正果的千年狐狸精,她淑女的模样拼命压抑内心的若狂大喜。
      办公桌一尘不染地返照着暖阳,同事们早帮她收拾妥当了一切,甚至殷勤地把她的纸笔花瓶送到了二十楼。她客客气气地跟诸位同事告别,最后敲响了邵美雪办公室,等到“请进”的答复,她礼貌地推开房门,默念了声“阿弥陀佛”,道了声:“邵小姐,谢谢你!”
      “不必见外,我答应过渝民的。”邵美雪笑傲风月般灿然一笑。
      她俨然不是气象大学毕业的,听见便是雨,见闪便是雷,她大度宽容地淡然微笑离开,却又听到对方不依不饶的声音:“以后还是叫我美雪姐姐吧!我比较喜欢你喊我姐姐。再说,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了,大家又比较熟念,称呼我邵小姐,反而拘束。”
      观音菩萨不知何时化身成了熬药的潘金莲,弹指之间,笑影之余,似乎已经在煎熬的药草里投了剧毒。她无暇品味毒药的种类,笑着回完话:“那美雪姐姐,待会儿楼上见。”便离开了。
      之谦电话找过她,人力资源部同事的答复是可能迟到了,以幼薇的习惯,即使迟到也不过是一分钟之间,不来上班也会捎个口信,后来眼看着过了十几分钟,徐主管也挂心起来,她也算是欧阳先生的妹妹,他这个直接上司怎么说也要对下属表现出关心和在意,他不得不找了个很好的借口拨了手机,听到沉睡臃肿的声音,又猛然听到陌生男人的音色,徐主管顿时明白了一切,给了她也给了自己很好的台阶,吩咐大家帮忙整理完她的文件工作后送到了二十楼,原本想跟总经理报告打声招呼的,谁知何秘书坦言“总经理昨儿喝醉了,董事们吩咐过,不准打扰他休息。”徐主管不是扑风捉影的人,再次回味电话里那个声音,排除郭之谦的可能,又加上将幼薇调至二十楼工作,还真有点儿欧阳先生说话的味道,徐主管揣着明白当糊涂,在她说要交接工作时,徐主管简单地挥了挥手,照顾地说:“没事儿,我会吩咐其它人继续跟进,小张,以后要经常下来看看,大家都舍不得你。”这是待带在人力资源部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主管关怀备至温馨体贴的话,虚伪得让她胆破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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