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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碗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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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尧自然没有忽略对方的不耐烦,但现下她只能先把这些恩怨撇到一边,冷声道,“我来找你救人,赶紧救他。”
“嗤,没有钱我可不会救人。”刘达知典着一副尖酸的嘴脸轻蔑地看她。
“你……”顾尧鲜少有那么火大的时候。
“师傅,他快不行了,你赶紧救他吧。”许元接过少年的身体,把他放在软榻上,转头焦急地对师傅说道。
“救什么救,你不知道这顾泼皮……呃……你干什么,放……开……”
刘达知话没说完下颚猛然被人扣住,她这才发现面前的顾泼皮正一脸阴鹜地盯着她,周身暴戾阴肆,像极了地牢里那些死刑犯,想到此脸色不由得一白。
“你,救还是不救?”阴狠的嗓音如阴风一般灌入耳中。
顾尧不想说废话,和她讲道理只会耽误最佳治疗时间,暴力是最快速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肥胖的脚渐渐离了地,喉咙上的力度越来越紧,刘达知脸色霎那间惊恐万分,猛地抓住眼前青筋直暴的手臂,努力憋出“救……救……”
直到脚重新着了地,空气回笼,这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没敢再去看那阴狠的眼神,刘达知赶忙走到榻边为少年治疗起来。
顾尧就站在一旁,面若寒霜地看着她,然而当刘达知重新包扎好伤口后,竟然见色起意,伸着那猪手就往少年微微露出的腿肚摸去。
眼色一冷。
“啊……疼疼疼……”刘达知手还没摸到边被扣住,疼死她了。
“你摸哪?他伤的是手不是腿!”顾尧警告她。
“先放开,手要折了,他的腿有问题,真的,怕是再不治以后就残废了。”
刘达知手脱离了女人的禁锢,以为这样一说对方就会同意她摸,但显然她料错了。
“他的腿确实骨折了。”顾尧帮少年拢了拢衣摆,遮好那露出来的皮肤,隔着薄薄布料摸着他的腿骨,前世虽说不是医生,但这种摸骨的能力还是有的。
也就是在这时,顾尧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给少年穿了件外衫而已,亵裤什么的都没穿。
“……”脸上莫名有些烧。
“那……那好吧,你把这些药膏敷上去,再把这两块木板子固定,再抓几副药回去熬给他喝,一个月后再来复诊。”
刘达知是个欺软怕硬的,虽说刻薄尖酸了点,但是一旦行起医来便不会含糊,更不会草芥人命,否则也不会把和仁堂经营得有声有色。
顾尧听着这话,视线再次落到手中的腿上,默了默,眼观鼻鼻观心地照着刘达知的话做。
等到日头都快下了山,顾尧才抱着人从和仁堂出来,离开之前她知道这医药费不便宜,尽管身上的钱不够,她还是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铜板都给了刘达知。
这一来可真的是一穷二白一个子儿都没了。
傍晚的时候,日头已经下去,留天边一抹红色飞霞。
温瑾醒来的时候刚好顾尧出去了。
手腕上传来疼痛,低眸一看,手上包着扎,不仅如此,腿上也被木板固定。
动作一僵,他没有死成……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双明眸里忽然大滴大滴地掉眼泪,伸出右手厌弃地扯掉那白色的绷带。
他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你在做什么?!”
一道微怒的呵斥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右手腕上的禁锢。
“放开我,我想怎样关你什么事?!”
温瑾瞪着她,眼里满是恨意。
“好啊,你想死是吧,我可以成全你,但是不要死在我家,有本事你爬出去再死。”
顾尧说出的话很毒,她有些后悔救他了,一个一心想死的人她救不了,哪怕佛语一直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七级浮屠她不要也罢。
“屋后面有条河,跳下去还省了我抛尸的功夫。”
温瑾明显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顿时觉得满心委屈,鼻尖发酸,但脸上却是一脸倔犟。
“爬就爬。”
话落,少年便开始行动,撑着身体挪到床边。
古代的床还是有点高度的,就这样摔下来,那条腿肯定得裂开。
顾尧看出了少年的犹豫,嘴角面无表情的地扯了扯,后退两步,好挪出地方让他摔。
半晌,见人还不摔,顾尧有些小人地嘲讽道:“不是说要死么?,这才几步就打退堂鼓了?”
话音刚落,少年许是被刺激到了,猛地松开双手,整个人向地上扑下去。
顾尧被这一幕惊到,差点没被吓死,还真敢摔,直到手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才稳了下心。
“疼、疼……呜呜……我好疼……”
温瑾躺在她的臂弯里,一脸痛苦地掐着顾尧的手臂,抓得手指都泛白。
“哪里疼?”顾尧脸上少有的出现着急,忙问道。
“腿,我腿好疼,呜呜……”
顾尧忙把人放到床上,捧起他的小腿轻轻按了按。
在她指节分明的手指按摩下,腿上的疼痛渐渐消失,温瑾双手肘后撑着床,呆呆地看着女人认真的模样,一时间说不清什么感觉。
他的腿不就是她打断的吗,现在才来装好心会不会太假了点?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假好心!啊——疼疼疼。”
手下微微用力,顾尧额上青筋直跳,枉她那么好心给她治疗又给他伺候,居然落得个登徒子和假好心的名声。
干脆起身站起来,懒得再看到这令人厌烦的嘴脸。
转身出去。
“诶?诶……”
温瑾叫了两声都没把人给诶回来,愤恨的看着女人冷漠的背影,他没错,错的是她!
*
噗地一声,水花飞溅,后屋的河流虽然不深但也不浅,顾尧把整个人都沉到水里,夜里水里的凉意把她的暴躁缓缓冷却。
闭上双眼,前世的浮浮沉沉恍若昨日。
她记得,那天她失去所有,满身鲜血淋漓地躺在林子里,奄奄一息间想着就这么死去算了。
也是在那天,路过的无尘握住她的手腕,眉眼清淡说道:“施主,你满身杀孽,所以一无所有。”
一语道尽她刀锋舔血的人生,一针见血,却又无比残忍。
她扯笑咽下一口血问他如何重新拿回所有。
无尘不语,但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腕,大抵是知道一旦放开,她顾尧便不会再有任何生念。
“心在俗世中,不动则不伤。”
来到这异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再也无法拿回失去的一切,虽然表面上不在乎,但实际上她比谁都不甘心。
……
回到家已是月上半梢,屋外虫鸣蛙叫,溪边的竹林清香一阵一阵飘荡在这闷热的夜里。
这破落的泥房,下午的时候顾尧差不多已经整理过一遍了。
一想到屋里倔犟的少年便觉得一阵头疼,满身是刺,她着实不想和他有什么纠缠,可她偏偏不得不对他负责。
“吃药吧。”
顾尧已经平复下心情,看向他眼里已是一片平静,把熬了药的碗放到床边的桌上,恰好够他够着。
“我不喝。”谁知道里面放没放其他东西。
“喝了,等你恢复好了我答应你,放你离开。”顾尧看进他狐疑的眼里,眼里没有一丝开玩笑。
“真的?”温瑾有点不可思议,像她这样贫穷的女人买他即使没有倾家荡产,也一定花了不少钱,舍得让他就这么离开?他可不相信。
“假的。”
温瑾一愣,上扬的嘴角忽而垂下来,神情恹恹,果然是骗他的。
“我很穷,希望你回去后让你母亲给点钱我,不然我亏死了。”
语气依旧是平静无波,却无端令人相信这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闻言,温瑾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果然是贪图他家的钱。
顾尧把他眼里的厌恶不动声色收入眼底,嘴角扯了扯,未语。
一时无言,温瑾主动拿起那碗药,才抿了一口,小脸顿时苦皱,下意识脱口而出,“好苦!”。
顾尧是听见了的,但也只是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喝完,视线微微落到少年苦皱苦皱的脸上,剪水双眸,明眸皓齿,盈盈红唇在巴掌大的脸倒是有几分姿色。
话音落下后 ,空气中有一瞬的安静。
没有人哄……
这不是在家……
不知是因为碗里的药热的,还是因为有人正在看他笑话,脸霎时间有些红,温瑾忽而就不再说话了,怄气地一口闷了那碗飘着恶臭的药,重重地放下碗,躺下拿起被子盖住脑袋。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慢慢把头探出来,怔怔地望着紧闭的门口。
刚才叫苦的时候,有那一瞬间他真的想那女人哄他,以前吃药爹爹总会一边劝着他哄着他,现在沦落在异乡,清白没了,腿也断了,再也没有人疼他了……
如此一想,不由得悲从中来,眼眶一阵干涩,不一会便低低抽泣起来。
顾尧站在门口听着屋里传来的抽泣,叹了叹气最后还是抬步走向另一间房间,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难免伤心欲绝。
大不了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尽量让着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