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155、第一百五十三章 请愿书

　　自江踏白回未央宫已是第六天，李梨花第一次将所有弟子召集起来，在为未央宫掌门殿内举办了一个继位仪式，正式把主理未央宫的权力交给她。从此，她坐掌门位，李梨花另设一副位在她旁边。与林馥梅开宫门大迎八方来客的阵仗相比，这个继位仪式简单得有些寒碜。
　　“宫主，”曾是江踏白二师姐的牧九提出了看法，“林代宫主虽然做错了事，但在继位仪式上，却是十分考究的。是否我们应该再度召集江湖各路英雄，前来观礼一番的好？代宫主之前举办的那场，多是由我在操持，若再办一场，想必容易得多。”
　　江踏白闻言望向李梨花，李梨花却不表态，只看着她。江踏白便道：“二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江湖中，我风头出得太过。树大招风，我们就这么简单就好。”
　　“宫主，不是这个理，”牧九却道，“你与代宫主不同，你离开许多年了，如今回来初任宫主，何必衣锦夜行？这种时候声势浩大些没有坏处，也可让其他门派看到未央宫的新面貌。”
　　“师傅的看法呢？”江踏白又一次征询李梨花的意见。
　　李梨花道：“为师如今只是你们的师傅，并非宫主，大小事务，你自己做主。不过……为师倒有个提议。”
　　“请师傅赐教。”
　　“不如设立左右二使。你初任宫主，事务繁多，也不熟悉，若有两个能帮你的，你会轻松些，凡事也有人跟你商量。”
　　江踏白一听也觉得是个好主意，看到身边跟着的风靖，随口便道：“那就让风靖担任左使吧。”这段时间以来，她与风靖打交道得多，发觉她十分细心，在许多事上都能帮上她的忙。
　　一众弟子面色各异，还是风靖第一个反应过来，推辞道：“宫主，二师姐资历比我深，理应她来担任。”
　　“风靖不必推脱。你力推二师姐，我也知二师姐能力出众。那么二师姐，可否任未央宫右使，替我分担一二？”
　　牧九笑了笑，施施然行礼：“宫主既然这样说了，那么牧九责无旁贷。”
　　“那就这样定了，”江踏白选定了两人，松了口气，“继位仪式之事，不知左使有什么看法？”
　　风靖笑得有些腼腆：“我也觉得二师姐说得有理……”
　　“且慢，”弟子中排行第四的余子信站了出来，“我倒是觉得，之前的仪式虽浩大，但毕竟是旧时做派了。如今江白新任宫主，就该与种种旧习划清界限。这继位仪式若依二师姐所言办了，有心之人一渲染，还不得贻笑大方，说我们未央宫换汤不换药。”
　　牧九闻言笑道：“余师妹真是多虑了。江湖上的‘有心之人’，怕是不会比咱们宫里更多。”
　　余子信冷笑道：“二师姐话里有话不妨直说，别夹枪带棒的，我也是为咱们未央宫好才说的这番话。当然了，你如今是未央宫右使，想做点什么事，也不必看我等脸色就是了。”
　　“余师妹，”牧九温和地望着她，“我们都是为宫主着想，想她更好地管理咱们未央宫。你的话是否好意，我自会判断，你这样急躁，只会影响咱们同门之间的情分。宫主，你说呢？”
　　江踏白点头：“二位师姐都言之有理，踏白在此先谢过你们的好意了。只是此事若办，当为我继任宫主以来的头等大事。若不办，我自然可以把更多精力放在我们未央宫里。各有利弊，还需权衡。不如先让众师姐师妹休息了，二位师姐再私下与我细谈如何？”
　　这场继位仪式的过程里，李梨花始终没表态什么。待众人散了，江踏白自掌门位上走向下，迎向余子信，余子信却匆匆行了个礼，以身体抱恙，改日再议为由，沉着脸很快离开了。
　　“子信这倔脾气，”牧九摇摇头，“原来还是没改。之前大师姐强势，将她压得死死的，如今江白你来了，她倒不领情了，这可不好。”
　　江踏白若有所思：“毕竟我离开多年，如今忽然回来掌权未央宫，余师姐一时无法适应吧。”
　　“行啦，你也先去休息吧。子信那儿，给她一天时间，总会想通的，”牧九说着，将风靖也唤来，“风师妹，江白刚回来不久，凡事多替她照看些。”
　　风靖自然满口应下。
　　待所有人都散了，只剩下李梨花、风靖与江踏白。江踏白给闭目养神的李梨花行礼，才叫了一声“师傅”，李梨花就睁眼望着她道：“江白，感觉如何？”
　　她一怔：“师傅说的是刚才二师姐与四师姐的事吗？”
　　李梨花笑了笑：“不止。”
　　她便明白了，只得苦笑：“师傅，当初为何授我掌门戒？”
　　“你是唯一一人，能将我门‘一夜春风’学得十成的人，也是最能领会我所创‘万树梨花’的人。”
　　风靖也搭话道：“是呀，江师姐，你向来都是我们中最厉害的。”
　　“最厉害，便要称王称霸吗……”她喃喃。
　　风靖不解：“难道不对吗？谁最厉害，谁就能做掌门宫主。”
　　李梨花却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因此问道：“江白，你还记得吗，一众弟子中，你排行第几？”
　　她点点头：“第十。我的前头，从林大师姐到燕师姐，共有九人。”所以她一向不明白，仅仅是因为展露了锋芒，师傅就挑中了她。再无别的原因吗？
　　“这九人，位次都比你高，这九双脚若都踩在你头上，”李梨花深深地看着她，“你会站不起来的。”
　　“师傅是觉得，我不该这样客气对待昔日同门师姐？”
　　“客不客气，你自己决定。为师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不是十师妹江白，而是未央宫宫主江白。回来六天了，你似乎还很容易忘记这件事。”
　　她只得叹息：“我知道了。”
　　风靖曾问她为何回来，她没告诉她真正的想法。在她成为鹿手侠之后，她就清楚会有这样一天，她终是要回到未央宫，回到李梨花身边。她可以躲，可以避，但即使推迟也终究会到来。当年李梨花让她强行戴上了掌门戒，就注定不会放她远走高飞。
　　她知道接任宫主之位，定是要顶着诸多压力的。李梨花在看，宫内弟子在看，其他门派的掌门在看，整个江湖的人都在看。做得好，理所当然罢了，因为她曾经是那样赫赫有名的鹿手侠。做不好，就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只是她真正接手之后的今天，才发现，光是未央宫内的矛盾就足以让她头疼。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在掌门殿上翻脸走人的四师姐余子信私下找到了她。像是成心让这一天变得更糟糕似的，余子信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了她。
　　“请愿书？”江踏白望着她，眉头拧了起来。
　　“江白，我今天说的那些话，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想过。虽然你选了二师姐和风师妹做左右使，但她们二人……二师姐太守旧，风师妹尚且天真，都不足为你谋事。我阿，是真怕你听从了二师姐的意见，将继位仪式办大了，到时候恐怕对你、对未央宫都不利。因此，我才落笔了这个请愿书，请得一众师妹签上名字，以表决心。”
　　江踏白忽觉一阵目眩，仿佛只脚踩入淤泥里，任凭另一只脚怎么挪动，就是拔不起来。她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余师姐，这本是小事，你不必这样大动干戈的。请愿书……未免太隆重了些。”
　　“江白，你不懂，这不是小题大做，”余子信摇了摇头，“你刚继任，杀鸡要用牛刀，凡事都得讲究。我今日动用请愿书，正是为了规范宫中制度。”
　　“是为了规范，还是为了对抗？”忽然一人的声音传来，两人望去，只见牧九冷着脸走进房内，“余师妹，我的位置，你来坐好了？或者你想要风师妹那个位置，也成。风师妹一向通情达理，定会允你。”
　　余子信看见牧九身后，风靖紧紧跟着，也不敢说什么，回避着她的目光。想必是风靖见到她悄悄来江踏白屋里，赶紧去搬救兵了。
　　余子信顿时笑道：“今日才选出的左右使，这么快就一唱一和，团结一心了，果真是我未央宫之福。看来是我越俎代庖了，请左右使责罚。”
　　“宫主尚且在此，哪里轮得到我们二人责罚你？”牧九笑道，“怎么，宫主这么大一个人，你看不见的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管理人员不好当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