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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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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婶走后,陈词左思右想,如何安置陈岩是个问题。
听说八十年代做生意很苦,风里来雨里去,到处折腾,陈岩年纪虽不算很小,但外表太欺骗人,领出去说他是七八岁的孩子都有人相信。
因此他离开前,必须要给陈岩安排好。
“小岩。”陈词把陈岩叫到跟前,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温和地说,“哥哥要去荆市赚钱,你一个人留在村里可以吗?”
荆市是小寨村所属的市,对此时的小寨村村民来说,荆市无异于大城市了。
陈岩也不例外,听说哥哥要去荆市,他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哥哥能去大城市见世面,担心的是哥哥走后,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想起被鲁小软和陈鹏飞支配的恐惧,陈岩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小岩,怎么了?”陈词见他情况不对,急忙揽住他的背。
听到哥哥的声音,陈岩忍不住一把扑进他怀里,抽噎起来。
他对鲁小软的恐惧已经刻在骨子里,这几天哥哥像变了个人似的,带着他反抗鲁小软,离开陈家,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活在天堂,但现在哥哥要离开,他忍不住去想,哥哥走后他会不会又会被鲁小软带回家,被打骂,要不停地做事。
“哥哥,我害……怕。”哭着哭着,陈岩打了个嗝。
陈词轻拍他的背,脸色凝重,陈岩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念及此,他恨不得跑去手撕了陈德和鲁小软。
鲁小软进门时,陈岩才三岁,要受过怎样的虐待,他才会怕鲁小软至此?
“小岩放心,哥哥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哥哥去哪里,都会带上你。”他将陈岩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抚他。
在陈词的承诺声中,陈岩渐渐平静下来,他离开哥哥的怀抱,仰起头看向陈词,嫩生生的小脸上满是信任:“哥,你真的不会丢下我不管吗?”
他眼里还留着一抹恐惧,陈词一见心都软了,慎重点头,“不会,你是我弟弟,我哪会丢下你。”
得到承诺,陈岩终于放下心,他用袖子擦擦眼泪,拿了几只红薯塞进火堆里,然后在火上架起锅,准备烧一锅热水。
陈词没有阻拦,他看得出,陈岩的恐惧没有消失,他依旧担心被抛弃,所以需要做家务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仿佛他做一顿饭,扫个地,就能留在这个温暖的小窝里。
晚上,陈岩在床里侧沉沉睡去,外侧的陈词却辗转反侧,不断地思考去荆市后的生活。
据说这年代,黄金遍地走,陈词觉得,只要自己能吃苦,肯定能拼出一条路。
目前他们兄弟俩一穷二白,他打算豁出脸皮,一定能让自己过上好生活。
给陈岩掖紧被子,陈词也渐渐睡着了。
次日一早,陈词在睡梦中被吵醒,他揉着眼睛醒来,就见陈岩睁着眼,竖起耳朵在听外面的声音。
“怎么回事?”他打了个哈欠,问。
陈岩听了一会儿,小声说道,“好像是有人闹到钱伯伯那里,说隔壁的哥哥不是咱村人,不该住咱村的房子。”
陈词一愣,又是来找魏晋麻烦的?
他慌忙套上衣服,跑出窑洞去了隔壁院子。
隔壁院子除了魏晋,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村支书钱大力,另一个就是那天跟魏晋抢野兔的曹二狗。
曹二狗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得意洋洋的看着魏晋,对钱大力说,“钱哥,姓魏这小子不是咱村的人,他是那魏老头儿捡来的,凭什么在咱村霸占这么大一所院子!”
他环视一圈,看到魏家的大院子,眼中的嫉妒险些溢出来。
钱大力皱着眉,满脸不悦,但这不悦却不是对魏晋,而是对一大早就跑去他家骚扰他的曹二狗。
曹二狗此人是个地痞流氓,小寨村没几个人喜欢他,但他今早突然跑来找钱大力告状,说魏晋一个半大孩子,不是他们村子的人,凭什么霸占着那么大一所院子。
钱大力向他解释说院子是魏爷爷盖的,魏爷爷带着魏晋花了十几年,一点一滴把一间茅草屋的雏形,建成今天宽阔的砖瓦房大院子,当然应该是他们的。
但曹二狗却软磨硬泡,死皮赖脸缠着钱大力,说魏晋继续住在村里,是霸占村民的资源,应该赶他走。
钱大力不知道曹二狗这文盲何时还学会这么文绉绉的词了,他被缠得没办法,只得来跑一趟。
“二狗,小晋还是个孩子,在咱村住了十几年,咱们可不能做那种不讲情义的事,赶他走!”钱大力呵斥道。
他边说边观察魏晋的表情,这孩子跟备受继母欺压的陈词不同,他一向低调,如果不是曹二狗闹事,他几乎想不起村里有这个人。
魏晋的表情不悲不喜,一脸坦然。
曹二狗还在那里大放厥词,魏晋却一言不发,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
钱大力按按额头,深觉头疼。
鬼知道曹二狗哪里魔怔了,非要来找魏晋的麻烦。
“小晋,二狗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也是咱村的一份子,咱小寨村绝不薄情寡义,不会赶你走的,放心!”身为村支书,钱大力自然不会被曹二狗牵着鼻子走,他给魏晋吃了一颗定心丸,便呵斥住曹二狗。
“年龄越大,做事越不像话!瞧瞧你三十几岁的人了,欺负小晋一个孩子,要脸吗?”
换做一般人,早就被呵斥得面红耳赤,但曹二狗脸皮厚,硬是梗着脖子道,“我家里十几口人,我带着媳妇孩子跟父母哥嫂一起挤三间房子,他一个小屁孩,凭什么住这么大一所院子!”
他说得理直气壮,钱大力差点被气笑,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你自己没本事置办家业,居然嫉妒人家一孩子。
这么想着,他就想骂曹二狗。
曹二狗却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好吃懒做,家里住房紧张,凭什么魏晋这外来人口都住得比他好?
谁知一直不吭声的魏晋突然说话了。
“钱叔,前几天我在山上设陷阱猎到一只野兔,曹二狗非要抢走,我不给,他差点掐死我。”
这话一出,钱大力整个人都懵了,等他反应过来,立刻厉声质问曹二狗:“小晋说的是真的吗?曹二狗,你竟然为了一只野兔差点掐死小晋?!”
说完这句话,钱大力后知后觉吓出一身冷汗,如果魏晋被曹二狗掐死,那就是他们小寨村的丑闻了。
“曹二狗,你这畜生!”钱大力瞅了瞅,拾起靠在院墙上的一个锄头,就往曹二狗身上招呼。
曹二狗被打中脊背,疼得“哇”了一声,跟杀猪似的喊了出来,边喊边跑,跑出了魏晋家。
钱大力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声,追了出去,临走前不忘对魏晋道,“小晋,这曹二狗不是个东西,叔改天让他给你赔罪!”
等他们走后,陈词紧张地问,“没事吧?”
魏晋瞥了他一眼,有些意外他会赶过来,便说:“没事。”
陈词却依旧很担心,曹二狗是本村人,他因为那只野兔和魏晋结仇,今天能不要脸皮要求村支书赶走魏晋,明天就能使出更恶毒的招数。
“你怎么办?”考虑到魏晋尴尬的处境,陈词动了恻隐之心。
魏晋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
上午,陈词在窑洞里整理了一下行装,红薯作为他和陈岩目前唯一的食物,必须带上。
另外……
他兜里没有一分钱,虽说春花婶既然把他介绍给亲戚,肯定不会让他睡大街,但城里跟农村不同,没有钱真的寸步难行。
中午饭点,他跑到鲁小软家,啪啪敲门。
“谁?”开门的是陈鹏飞,他一见到陈词,嘴撅得老高,就要关门,嘴里还嚷嚷着,“你这个坏蛋!不许你回家!”
陈词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拎走,放到一边,丝毫没有欺负小朋友的自觉,进了院子。
陈家伙食不错,鲁小软中午杀了一只自家养的鸡,配着八角茴香在锅里炖熟,她掀开锅,刚撕下来一只鸡腿,准备给儿子,一转身看见陈词站在身后,吓得手一抖,鸡腿掉在地上。
陈词伸手把鸡腿捡起来,吹吹上面的灰尘,笑道,“鲁姨也太浪费了,好好的鸡腿说扔就扔,既然鲁姨不要,那我拿回家给小岩吃。”
陈鹏飞从后面跑过来,见他的鸡腿被陈词拿在手里,哭喊着就要上前打他,“坏蛋,不许抢我的鸡腿!”
鲁小软见陈词笑盈盈的,心里犯怵,那天陈词的话她没忘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陈词被逼上绝路,真的做出伤害陈鹏飞的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你来做什么?”她挺了挺腰板,作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问。
陈词从锅里捞了块鸡肉塞进嘴里,说,“我打算离开小寨村,没有路费。”
鲁小软目光一闪,陈词要走……
这时,陈德从堂屋走出来,听到陈词的话,勃然大怒,“要滚早点滚!你不是能耐吗?没有路费找你春花婶要,来找我们干啥!”
陈词没有搭理陈德,只继续笑着看向鲁小软。
鲁小软这几天胆战心惊,就害怕陈词一不高兴做出伤害陈鹏飞的事,毕竟陈鹏飞还小,她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
但如今陈词说他要离开小寨村,鲁小软心思一转,也跟着笑起来,“小词既然想出去闯一闯,这是好事,我手里刚好有二十块钱,给你带上。”
说到“二十块钱”的时候,她几乎咬牙切齿。
鲁小软是个爱享受的人,对自己大方,对别人抠门,要给陈词二十块钱,对她来说如同割肉,但为了陈鹏飞的安危,她不得不给。
她磨磨蹭蹭看向陈词,就是不愿回去取钱。
陈词举起手,把手刀对准陈鹏飞的后颈,作势一劈,鲁小软吓得浑身一颤,立刻回屋去了。
几分钟后,她手里拿着几张零碎钱出来,不情不愿交给陈词:“家里只剩下这么点了,你既然收了钱,以后就别回村。”
陈德一看到钱,眼都红了,对陈词骂骂咧咧:“败家玩意儿!你要这么多钱干啥?”
他骂的是陈词,却没有勇气上前从鲁小软手里夺走钱。
八十年代初的二十块钱购买力不小,特别是对于农村没有经济来源的人来说,因此陈词拿过钱,又把一盆鸡端走,没有再说半句话。
陈德和陈鹏飞见状,正要阻止,鲁小软咬咬牙,拦住他们,“算了,让他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