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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傍晚,两人到大厅吃饭。聂琝询问点什么菜。凌柔是个无辣不欢的人,要了两个辣菜。聂琝却是喜欢清淡一些的,又点了两个清淡的菜。

      凌柔看到小二下去传菜了,很是期待,不知道这个时代客栈的味道如何。
      一双眼睛也骨碌碌地打量着这客栈里的人。

      此时,进来一个身着锦缎、棱角分明的公子和手上拿剑、面相严肃的仆人。

      “老板,一间上房。”仆人道。
      “客官,我们这上房已经没了。”
      仆人把剑放在柜台上,道:“那就让人腾出来一间。”

      那锦衣主人却是不耐烦的用眼光扫视着四周。

      忽然目光一滞。

      瞧瞧,他见到谁——聂琝。杨俊皓心想,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也许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有一个别家的孩子。
      小时候,处处被拿来和他比,自己每次都是输。
      他一直很不服气,但他想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下次再比过。

      可是,还没等他赢过一次,他的父亲就被聂琝父亲的一句话给逼死了。
      从此,他就成了孤儿寡母。幸得叔叔的照料,让他家还过得去。
      不过,天道好轮回。他父亲也为那句话而死了!可惜这并不能消了他的心头恨。

      不再等仆人定房,杨俊皓穿过人群,径直来到聂琝桌子旁。

      “哎哟,居然在这里遇到聂公子了,真是难得啊!”说完,拉开凳子坐下。

      聂琝在杨俊皓进来时就发现他了,知道今天不会善了。

      斜睨了他一眼,等着他出招。

      凌柔看这人这架势,来者不善,明显是认得聂琝的。

      不知道今天会有怎样一场好戏呢。凌柔可是一点都不担心聂琝。

      “听说前几日,晋江遇到水贼了,哎,你从瑜城来,可曾遇到啊?”吊儿郎当的语气。

      聂琝终于拿眼正视他。

      “我听说有个聂公子带头发现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啧啧,我猜应该不是。听说,死了好多人呢!要是聂公子你在的话,肯定死不了那么多人的!你说是吧!”那表情很是嘲讽,眼睛丝毫不离聂琝。

      聂琝冷了脸。

      凌柔听他阴阳怪气的提起那次水贼事件,想起上次茶棚的事,再也没看戏的心情了。

      把手上的茶杯重重放下,为聂琝打抱不平:“要是你在那儿,也许还发现不了呢吧。在这充什么脸大啊。”

      “这位姑娘是?”

      “我是遇到水贼,幸存下来的人。”

      “哦,看你跟聂琝在一起,那是聂琝救了你?一直都只听说过那晚惨烈,却还未见过幸存者,都是道听途说。不如,姑娘说说当时的情况给我听听。”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不用理他。”聂琝淡淡说。

      凌柔犹豫。

      “怎么,是羞愧吗?我听说,聂公子在拼命的叫人让开船,好自己逃生呢。”杨俊皓激将,右手拿起茶杯,轻吹茶汤。

      凌柔心想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说他们尽力了,凭什么要受他羞辱。

      而聂琝此时被人这么说却你没有翻脸,也不寻常。

      凌柔想通,道:“无知,那只是一个计谋而已。”

      “哦,是嘛,那我愿闻其详。”放下茶杯,面向凌柔。

      凌柔把当时的情况和他们所做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你们做的事,是你想的法子,不是聂公子的法子吧!”说完,转身对着聂琝,道:
      “聂公子你可没尽全力吧?若尽全力了,该有更好的办法才对吧?”那一脸怪笑的模样惹人厌。

      聂琝此时却是变了脸色。反击道:“我哪有杨公子治理灾荒那么有本事啊。”

      杨俊皓站起身:“你……”转而笑出声,“你的家训可是用尽全力做事呢,你这么不尽心,可怎么去见你父亲呢?”

      聂琝怒气上涌,也站起来,弄得凳子“吱”的一声响。

      “那看来,你是效仿了你父亲那么不尽心,所以让秦州的灾民都往瑜城跑。”

      两人都站着,各自怒目而视。

      “哼!”杨俊皓甩袖而去。
      ……
      凌柔怔怔的看着聂琝,第一次见他这么愤怒,特别是在那杨公子说他的家训是用尽全力做事的时候。

      聂琝在杨俊皓离开后,也直接回房间了,留下凌柔一个人在大厅坐着愣神。

      凌柔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喝,才缓过心绪。

      一路上,她和聂琝都只是在抖嘴,从未问过他的来历和过往。因为在她心中,她们在宁和县就是要各奔东西的。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每天相处得开心就好,何必去追问呢。

      可是她现在有些后悔,她是那么想了解他,想知道他为何那么愤怒。

      坐了一阵,小二开始上菜,看着这满桌未动的饭菜,无言。

      很快听到楼上开门的声音,见聂琝出房门叫小二拿酒,之后又关门了。

      凌柔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心里天人交战,她是给他空间让他一个人静静?还是去看看他好啊?

      凌柔看看桌上的菜,想着,空腹喝酒不好,她还是去送些下酒菜吧。他要是愿意跟她说说话,她就听,不愿意,她就离开不打扰他。

      拿定主意,找小二拿来拖盘,把菜放进去,让他跟在身后。

      凌柔敲响聂琝房门。

      过了一会儿,聂琝才来开门,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看不出什么异样。

      “什么事?”聂琝手还扶上门把上。

      “我能进来吗?”

      聂琝看了凌柔几秒,放下手,让开位置。

      凌柔进屋,小二把饭菜拿进来摆好,很快关门出去。

      聂琝在凳子上坐下,拿起酒壶倒起酒来,并不言语。

      凌柔走到桌旁:“我们点了那么多菜,我一人吃不完,看你想喝酒,就给你拿些下酒菜。”

      喝完一杯酒,把酒杯拿在手上把玩,眼睛盯着酒杯,道:“怎么,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这是愿意说说话的意思?凌柔小心坐下,道:“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那么肯定我有更好的办法?……问我是不是真的有更好的办法?嗯?”视线从酒杯转向了凌柔。

      凌柔从善入流:“那你真的有更好的办法?”

      “你把我当神仙,无所不能?”又把视线移开了。

      凌柔松了口气。但更加疑惑不解,接着道:
      “那他为什么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呀?”

      “也许,他觉得我应该死而后已,不然,就是没有,用尽全力!”

      聂琝倒酒,又喝了一杯,道:“不过,他也说得对,我是没尽全力。若是有一个有名望的人带头指挥,也许会行动有序,能逃更多人吧?……而在他眼里,也许,我这个曾经宰相的孙子,还是有那么些名望?”

      凌柔呆住了。

      “怎么?吓傻啦。”

      “我……”

      聂琝放下酒杯,向她倾身,道:“你那么喜欢帮人救人,怎么,不骂我冷酷无情,见死不救?”

      凌柔无言,安静了一阵,低头开口:
      “从前我听过一个故事。有一家糕点特别好吃,每天限量卖。有一个姑娘和老人家先后脚出现在店门口,都要买最后一块糕点。
      别的人都劝小姑娘要尊老,该把糕点让给老人,可是小姑娘不肯,然后周围的食客都骂她,说她不懂谦让,心眼坏,各种难听的话都朝她泼来。还有些所谓‘孝子’的人,推搡小姑娘,只为了彰显他们的‘孝道’。
      他们不知道,小姑娘今天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想吃块甜甜的糕点,让自己心情好些而已……”

      凌柔说完抬头,眼睛凝视着聂琝,道:“所以,我想,也许你和小姑娘一样,也许是有什么苦衷,而且我也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聂琝看着她那么坚定的眼神有些恍惚。

      夜风吹过,把屋里的灯火吹灭。屋里一下就暗淡下来。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却又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一阵静默后,聂琝的声音响起。

      “想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人那么恨我吗?……因为我的父亲……有一天我的父亲,对一个人说了句,你‘没有用尽全力’。就这么一句,你知道么,它就逼死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刚才见过的杨俊皓的父亲。”

      凌柔静静的注视着他的方向,感觉自已的呼吸都变轻了。

      “杨俊皓的父亲是一个才能驾驭不了官位职责的人,他是被人推上秦州县令那位置顶雷的。
      秦州多雨成灾,常修堤坝,但银钱被层层官员贪污。秦州的人本想借杨家在朝中的势,方便掩盖秦州的消息。哪知那年雨季大发洪水,消息没能瞒不住。
      秦州官场上的人就释放谣言,污蔑是杨父贪污。哪知杨父早就自呈情况,又因家势了得,被保得性命。
      可我父亲,书生意气,信了谣言,又自以为是,路上碰到杨父,把其羞辱了一顿,把杨父羞得不敢出门。
      可是这不算完,杨家政敌以我父说的未用尽全力,羞得不敢出门作突破口,再加上我袓父是当朝宰相,很多官员以为是他老人家的意思。最终杨家不敌,逼得杨父自杀了。
      聂杨两家的梁子就此结下。”

      “后来,父亲也因此事而出名了。之前,我祖父也知道我父亲的性子,只让他参加科考,有个进士身份就好,并不想让他当官。出了这事,杨家怎肯善罢甘休,就把我父亲安排去秦州当县令了。
      以他的性子,你可以想像,那么个烂摊子,他能有什么办法。大雨来了,他不顾自己的病体,跑去护堤,被水冲走了……他倒是用尽了全力,死而后已了……”
      聂琝眼中含泪,摸黑拿着酒壶就倒,喝了一杯,接着道:
      “他死得解脱,可袓父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自责自己早年没时间带儿子,让人把他教得太书生意气。
      你知道吗?因为他说的那句话,也让袓父无法在官场立足。
      祖父身为宰相,主持朝政改革,有人得就有人失。这个时候,被损了利益之人不仅时时在政事上攻击祖父,还常常用办事没有用尽全力来嘲讽他老人家,让他无可辩驳。
      袓父本就因父亲大病一场,后来,心灰意懒,辞官归隐……”

      “所以……在这场水贼的灾祸里,我活着,在有些人眼里,都是一场错。
      因为有人死,就意味着我没有用尽全力救人。
      可是我凭什么把别人的死活套在自己身上,我从来都不是救世主……”
      聂琝把酒杯狠狠的往桌上一放,发出“嘭”的一声响。

      凌柔此时,心绪难言,哑声道:“用尽全力,这几个字,是不是,也把你,给套住了!”

      聂琝正准备倒酒的动作一顿,呼吸加重,站起身,凳子倒在地上,能听到圆凳在地上滑动地声音。

      凌柔一怔,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

      只见聂琝像是有夜猫的眼睛似的,毫无阻碍地就去到门前,打开房门。

      “你可以走了。”

      门外灯光照了进来,能照亮路,却照不清聂琝的表情。

      凌柔垂眸,低头慢慢走出房门,回了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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