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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第 1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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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六,黄历书:宜会亲友、合婚、迎亲。
这日,京兆城中十数户平头百姓人家选于这日嫁娶。京兆人有那么个习俗,迎亲之时莫管达官显贵或是平民百姓,嫁娶迎亲之日都会去京兆城中的中煜大街走上一遭。此时日头尚未高照,良辰吉日,丝竹乐响、红妆满街、喜气洋洋,垂髫小童沿街寻着喜糖,家家户户出户街头瞧着热闹。
只是,这热闹且才瞧了一半,通往皇宫的街头那处就有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
为首那人高声呼喊:“龙驭宾天——!止嫁娶,摘冠缨、服素缟!”
话音刚落满城诧然,街头百姓尚未回神,那京兆城皇宫南面的钟声就响来了起来。
那是当朝皇帝驾崩时才会敲响的钟。
亦不知人群中谁人哭嚎出声,大喊封徵皇帝,刹时街头巷尾百姓一个个似才回神,相继朝皇宫大殿所在之处跪下。
封徵皇帝驾崩地太过突然,甚至城中从未听闻皇帝带病的风声,家家户户都几乎未曾备上素缟、留存白布,以至于还未到午时,城中上下八十余户布店压存的白布都售卖一空。
只是这些倒是不那般引人注意了,因为城中此刻议论地最多的便是皇帝为何突然驾崩。
纵使这般的议论是不允许的,但亦是挡不住那纷纷扬扬的流言快速在城中流传。
“今上向来身体康健,怎会突然就驾鹤西去?这中间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缘由。”
“会不会是那二皇子就等不得,因着上一次惩戒积怨在身而动了谋反之心?要知道如今的皇后可是二皇子的生母,裴家的势力也是不小。”
“谋杀生父?这可还有点人性!”
“嗨——这还少见?那隋炀帝杨广不都做下这等事吗?话本里说的还少不成?”
“我看啊,二皇子的可能还是小的,要知上次那事之后,皇帝夺了他多少权力,裴家那边亦是摇摇欲坠,依我看,前段时日不都谣传魏和朝心怀不轨吗,说不得就是他做下的。”
“啥阴谋诡计的,”一大胡子壮汉哼着道:“身体康健之人最是不会注意着身体,这般人最易这样忽然过身,我家中就有一堂弟,头疼脑热确实从不瞧见,但就有那么一日,走着走着忽而就不行倒地不起,人还未送至医馆就先咽了气儿。”
“哎.....封徵皇帝走得这般突然,就不知有没有留下遗诏,若是没有,只怕又是说不尽的风风雨雨......”
“若是没有......按理来说应当是当今天子继位吧?”
“不管谁继位,都不要再闹得不可开交......”
说到底百姓想的不过是平安富足罢了。
这些流传坊间的话,如今几乎乱成一团的皇宫已经无人去费心关注了。
虽说宫内亲近封徵帝之人皆是知道今上时日无多,但如今没有太后主事,皇后亦因二皇子一事嫉恨深长未曾着手安排,皇帝在世时更是不许礼部、内侍去准备丧礼物件,更不许透露久病之事,否则就是斩头要命的结果。
虽说皇帝驾崩于宫内算不得太过突然,但皇帝口谕尚在,没人敢去做那些事,着实让人无从动手。
最终还是太子站了出来,命内侍准备,并亲自请了谢尚书令来亲自安排礼部主持安排丧礼,这事才算定下。
是夜,兵部尚书府。
府中内传来嘤嘤哭泣之音,只听得府中上下皆为封徵皇帝泣哭不止。
而尚书府侧门,一行人身穿与夜同色的衣袍的人,遮掩眉目,悄悄走出了无人小巷子。
早就备好的马车停在巷尾深处,只是还未等人走到那处,两侧的墙上忽而越下七八个身着暗色劲装的男子挡了来去之路。
而为首那人手持已经出鞘的长剑,他先一步将地横在眼前之人脖颈处,只听得他说道:“周尚书,这夜里不去斋戒殿斋戒,反倒畏畏缩缩拖家带口的准备去向何处啊?”说罢,男子顿了顿,又道:“这是我们大人令我前来给您带的话。”
被剑抵着脖子的周显本欲悄悄抽出腰间佩剑打杀回去,但手下动作却是被眼前人察觉,一刀毫不留情地砍到了他的手上,更在他痛呼出声时,将他嘴给捂住。
这下借着一点月光,周显才看清了袭击之人的面貌,刹时,面色惊恐地望着眼前人,“你.....你是谢问渊手下的......”
章洪也不等他说完话,他知晓周显有些武艺,身边也多是懂武的人,只怕再拖就会引得等候在城外之人寻来,他索性也不再多说,直接眼神示意其他人动手,而章洪更是直接用刀柄将周显敲晕。
待处理好后,他对另外几人说道:“带走。”
不过片刻就快速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子中......
山陵崩,朝中各部、各院大臣皆需集聚皇宫西南处的斋戒院进行斋戒,每日晨起至大行皇帝寝宫跪于梓宫前进香叩拜。
谢问渊未尚书省之首,下管礼部,虽礼部之事不由他亲自着手,但皇帝驾崩是大事,且如今的储君亲自令他统管此事,他自是推脱不得。
所以,自封徵帝驾崩那日,他就一直留在皇宫大院之中,未曾再回到尚书令府上,至今已有两日了。
堂前跪着封徵帝的四子、三个未嫁女,谢问渊身着站在堂侧,神色淡淡瞧着陆陆续续进堂跪拜的文武百官。
半晌,外间王公公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谢问渊见了他才上前出声问道:“公公,今日依旧不曾见着魏丞相吗?”
王公公便是来禀报的,他望了望谢问渊垂首道:“回谢大人,大内侍卫方才来报,昨日撬开了丞相家门搜寻一夜,发现丞相家中已没有一人。”
“是吗?”
似早已猜到这般情境,谢问渊倒不曾讶异,只是待朝中大臣都进香完毕跪于殿外后,谢问渊才行至跪于大殿正中谭元雍跟前将方才王公公说的话告诉了谭元雍,道:“太子殿下,这都等了两日却想来那魏丞相是不会回来了,这丞相不在,诏书就一日无人宣读,如今等了两日了,就不知当如何才好。”
谭元雍闻声,略微思索,“这事,如今我亦是做不得主,想来当是与各位大人商讨商讨才是。”
说罢,他才起身走往殿外,将事情缘由说明给堂下各位大臣,随后又道:“按照礼制,大行皇帝遗诏应是父皇西行那日由魏丞相宣读遗诏,只是如今丞相不知去向,这遗诏亦不能这般放着不管......”
谭元雍作为太子,话说到此处后续的他就不好再说,只能借百官之口来说出了。
谢问渊见此,出声道:“如今百官无首,嗣君未定,几个封地上的老王爷过些时日便要进京叩拜自然不可再行拖延。”当然他十分清楚,那几个老王爷只怕如今是进不得京了。
其实此事,在那日谢问渊入宫与封徵帝商讨之后,他第一次到了东宫拜会谭元雍,当日便已说过这事,此时不过就是按照那日所说演一出罢了。
谭元雍听罢亦问道:“那依谢尚书令所想,如今朝中何人适合宣读这遗诏?”
谢问渊微微思索片刻,而后说道:“尚书省看来,中书省专司政令诏书起草、带写奏章等事宜,若是说最是适合,当算侍中令何大人,就不知其余大人可有旁的推选?”
如今殿外跪下的一干人等,除却那些个还留在朝中的魏和朝的党羽,其余虽说心思各异,但却是明白,魏和朝不知去向那必定是山雨欲来了,可是为何谢问渊和太子竟这般不慌不忙?
他们看不明白,也弄不清楚,但不论如何,目前无丞相的朝中,便是谢问渊一派独大,不明就里的人虽心中诧异这谢问渊何时站到了太子一边,可确实没人敢在谢问渊做了决定后再说一个“不”字了。
殿外跪着的人前后呼应着:“自然是需得早些宣读遗诏才是。”
“是啊,何大人如今最是合适。”
待殿外的百官全数应是后,这事才是定下了。
何勤衍应百官所呼,行至大殿内阁的玄色金丝龙纹盒中取出了封徵帝早已拟好的遗诏,在群臣百官、皇子跪下后,才展封宣读。
“帝王治天下,未曾不以天法......”
洋洋洒洒数百字,谢问渊并未细听,说来也不过三点,其一便是诉其数十年之功绩,又释其西去缘由,其二诉太子人品贵重必可承袭大统,继封徵登基、即皇帝位。
其三......
“太ZU有训,择臣选贤能,朕观尚书令谢问渊,明月清风、心系臣民,拟拔擢为新帝丞相,而魏丞侍帝多年,时常提及离朝回乡一事,如今当可如愿卸任归田。”
此句一出,殿外跪地的文武百官皆是满目惊诧。
自太ZU建朝以来只有遗诏立侍中令一事,何曾出现新帝尚未登基,丞相就已定下的先例?
可是要任谁人为相、拔擢何人,那亦是皇帝一句话之事,如今皇帝遗诏直言,未来那位帝王尚且没有疑义,他们又有何可说?
更何况,如今朝中上下,确实只有谢问渊能担负丞相一职了......若是魏和朝不在,他做丞相那也只是早晚罢了。
这日的跪礼结束,除了谢问渊那一派的人神色自然,眉眼间偶见喜色,其余的人皆是惶惶。
有以御史大夫汤泊成为首的几个墙头草,到底还是悄声议论起来。
“大行皇帝这个预料到魏和朝会突然消失?不然怎会在遗诏中直接撤职,这不是让那魏丞丢尽脸面吗?”
“魏丞相哪里是消失,你们怕是不知道,罗桓的兵已经守在了旬阳,只怕......”
“他莫不是现在想造反?!”
“哼,现在?哪里只是现在啊,我看他想了十数年吧?”
“是啊,魏和朝那般狼子野心,只怕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可,若是魏丞如今还在朝中,大行皇帝这般一废一立,就不怕魏丞恼羞成怒,直接动手?”
“哈哈哈,你也不看皇帝拔擢的是何人?那可是谢问渊啊,如今能与魏和朝对抗了,只怕也只有谢问渊了,老皇帝巴不得这两人先打起来!这两人最好两败俱伤!”
“啧啧,天家之心深不可测......”
“那咱们当如何才好?”
“坐岸观火吧......看看局势再说......”
大臣的议论,谢问渊自然是懒得去关心的,白日处理了封徵皇帝丧礼的事情,晚上亦与百官一般不能离宫,只能回斋戒阁。
夜里,白兰带着令牌进了斋戒阁。
因宫中四处皆是耳目,白兰只面上说了些无关痛痒的事,随后从衣袖里抽出一个竹筒。
谢问渊拿出竹筒里藏的书信,快速将这段时日白兰等人查探的事看完。
书信写明,魏和朝并未出京,想来是准备与回鹘人来个里应外合了......
谢问渊烧了那封信,想了想,说道:“这边想来便是这几日了,切不可疏忽大意,关照好府上的人。”
谢问渊没有说得那般明白,但白兰心中明白,点头应是。
“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白兰听罢,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袖袋里的信件掏了出来,随后递给了谢问渊。
谢问渊微微蹙眉,不知他这是何意,若还有信为何方才不拿出来?但又见着白兰面色尴尬不敢瞧他,谢问渊才缓缓接过。
不过待他将信展开,只瞧了一眼,他便一把捏在手心。
他看了眼白兰,说道:“你回去吧。”
白兰连忙点头,慌忙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谢问渊才坐到了桌前,借着桌上的烛火,再次展开了书信。
书信上不过四个匆匆忙忙写下的大字: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