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被攻略了》楚小北

81、抉择

　　陆榕来看过他一次，就在他接到被封侯爵的圣旨那一日。常八说是从府外匆匆赶回来的，都没有去陆夫人那请安，便先一头扎到这边来。

　　相比上次道贺面上那股子明显的震惊与妒忌，言语上的言不由衷与酸意，陆榕这次过来，却是满面春风，真心实意多了。

　　“这是你嫂嫂娘家带过来的，一直都没舍得用，这次想起来却说什么都叫我带来给你。”

　　陆榕打开带来的木盒，里头是一支根须极长，品相完好的百年老参。

　　“一百五十年的，极难得，带来给你补补。”

　　陆榕说完便把木盒递给常八，叫他打发人炖汤给陆横。

　　陆横伸手拦住，道：“我这里尽够的，这般好参让嫂嫂自家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们一时半会哪里用得着，倒是你，受伤甚重，要多休养调补。”陆榕不肯，又强调几遍陆横伤势之严重，调理之重要，大有陆横不收便是看不起他的意思。

　　陆横没再反驳，挥手叫常八接过去。

　　陆榕打进门来便一直没停过讲话，声调又高，语速又快，一个人到说出来三个人的效果，这会参交了出去，一时竟没话可讲，场面登时安静下来。

　　常八努力垂下眼，压住嘴角，不去看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场景。

　　“那，那个，我听说定远侯府那个姜桓不知因何被夺了职，带去刑部关了几天。若不是定远侯上书请罪，都道陛下要狠狠关他个一年半载的。”

　　陆横抬眼，淡淡嗯了一声。

　　陆榕咳一声，接着道：“也不知犯了什么事，竟被带去刑部牢房，最奇怪的是，定远侯府似乎并不当回事般。云鹤，这事你知道吗？”

　　陆横看一眼陆榕，他记得在这之前，姜桓在陆横这可是没什么姓名的，最多提到时也是一句定远侯庶子带过，没想到这会倒是记得清楚。

　　“世子爷，这事儿小的清楚。”常八看一眼陆横，接过话头。“姜桓那是自作自受，猪油蒙了心，差点掺和到恭郡王谋逆里去，犯了陛下忌讳这才被押去刑部牢房反省。”

　　“掺和到谋逆里去？姜桓做了什么，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陆榕面色有些发白。

　　“嗐，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银子想疯了，倒卖货物，却不知道人家就是在利用他传递消息与兵器。所幸他还算仔细，蒙在鼓里传了两次后，察觉出不对，立马停了所有交易，不然这后果，可不是只押去刑部牢房那么简单。”

　　常八噼里啪啦说完，发现陆榕面色惨白白的，额头还冒了许多冷汗，便抿起嘴，无声偷笑。陆横看他一眼，常八忙端正神色，一脸严肃的立在那，只在心底暗道一句：该！

　　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爷，也不知打哪学得庶务经济，干起倒卖货物的小营生来，不嫌跌份只倒卖也便罢了，掺和前竟还不知道查一查对方底细，但凡陆榕能花些功夫细细查一番，便能发现对他殷勤主动的那位假行商与恭郡王王府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是真没想到，作为打小就被以承袭英国公爵位为目标培养，本应对敏感事件保持高度警惕的世子爷陆榕，竟真的一丝警惕心也无，被带进坑里都毫无察觉。该说那位外室手段高明还是承认陆榕真的没有一点能承袭公爵的资格？

　　明明连他这个做下人的都知道天降馅饼的好事，不是坑就是坑。

　　陆榕没有再多呆，推说有事便匆忙起身离开。

　　出来后，安文也是面色惶惶，惊惧不安道：“世子爷，咱们，咱们不会被查出来吧？”

　　陆榕在前头快步走着，冷汗被风一吹，日头一晒，没几下就干涸在额头，紧绷绷的难受。

　　“你确定那人真的死了？”

　　安文忙点头：“死了，死得透透的。”

　　听安文赌咒发誓那人真死了，陆榕方彻底安下心。

　　“死了好，死无对证。若真能查到，这会怕早查到了，内惩司那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

　　安文闻言拍拍胸口，放下心：“死得好。说起来当时小的还纳闷，怎么无缘无故就暴毙了，如今再想，怕不是老天爷都在保佑世子爷。”

　　老天爷保不保佑陆榕常八不知道，他只知道若不是二爷叫人盯着世子爷，在他犯蠢前先一步把人处理掉，这会别说陆榕自己，只怕整个英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

　　“尾巴都处理干净了？”

　　“干净利索。那人就是个地痞无赖，成日游手好闲、骗吃骗喝，也不知世子爷怎么就信了他是个行商的鬼话，还差点连累整个国公府都搭进去。”

　　怎么信的？其实也不能全怪陆榕，有心算无心，别人一早就设好圈套专等着他钻，再加上陆榕心底对他的那股子莫名怨气，不上钩，难。

　　常八见陆横不置可否，便没再多说。

　　“那个外室，不要再留了。”

　　本想留着她看看萧珉那到底在算计什么，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左右不过是要挑拨他和陆榕的关系。如今看，他与陆榕，也没什么关系可挑拨的，那个外室留着到底是个祸害，早日处理早日干净省心。

　　陆榕带着安文出了陆横这，看向远处属于陆夫人的院子，神色复杂。

　　那日陆夫人的话犹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他心底，时不时便冒出来，搅得他五内翻滚，不得安宁。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嫡长子，从小便以嫡长的身份要求自己，到头来却没想到，他真正的身份，竟是庶子！且还是一个不能见光的庶子！他的生母，不能见光，即便她是陆夫人口中的忠良之后，无辜受累，也抵消不了她见不得光，他非婚生的事实！

　　陆榕只要一想到他真实的身份，便觉如芒在背，只觉得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带了异样，这个英国公府世子爷的身份，也成了个笑话一般。

　　“打听到了吗？”

　　安文听陆榕问起，忙快步上前，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回道：“世子爷，之前听到的信儿没错。那位果真和咱们二爷关系匪浅，便是连夫人都晓得。”

　　“夫人也知道？夫人怎么说？”

　　陆榕震惊，陆夫人那样强势的作风，会允许这样的风流事？

　　“知道。那位据说前段时间受了重伤，夫人还特意着人送了一字号的药材去。”

　　目瞪口呆都不足以形容陆榕的惊诧。

　　怎么可能！

　　陆夫人送药材？还是一字号的？这难道是要打算认下来？陆夫人允许陆横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
　　“世子爷，小的觉得，这说不定是个好事。”安文声音又压低几分，双眼闪着精光。“小的听说二爷执拗的很，身边就那一位，什么红颜知己都没有，二爷说不定天生如此，若真是这样，那二爷岂不是就绝后了？”

　　安文的话点到为止，陆榕听得心潮起伏不定。

　　若果真如此，那他还担忧焦虑什么？！

　　陆夫人那日对他说的话果然是没有骗他吧！他清清楚楚记得陆夫人说过，这国公之位，是给他的，她从来没想过让陆横承袭。再说，如今陆横自己都封了侯爵，越发不可能再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陆榕踌躇不定，站在通往府外和内府的分岔路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

　　孟燕行接到常八送来的信笺，上头写着陆横为孟五郎起的名。

　　孟恪。

　　恪，从心，各音，恭敬、谨慎之意。寄寓孟五郎谨守本心、谦虚懂礼。

　　从头仔细看完这个恪字的含义，孟燕行忍不住为陆横的小心思可爱到。小不点真是处处为他考虑，这个恪字是时时刻刻在提醒孟五郎要对他恭敬孝顺呢。

　　把名字说给孟五郎听，小家伙听他解释完恪的含义，便忙不迭点头应下。

　　“这个好，是个好名。我在学堂外听过夫子讲，做人当如此。还有，这个名可比村里那些学子的都好听！”

　　五郎说着还有些小得意。

　　孟燕行便笑起来，揉揉他的小脑袋瓜。“你不说我险些忘记，你这个年纪，早该到学堂里去正正经经听夫人讲课的。”

　　“啊？我能去学堂？”

　　五郎小脸放着光，期待的看着孟燕行。

　　“当然要去，不然岂不是要在家里头闷成个小傻子？”孟燕行瞧五郎尤不可置信的吃惊模样，笑得越发开怀：“既然要当我孟让的儿子，可不能一问三不知。待送你青山叔离开，我就给你找个学堂，正正经经上课去。”

　　五郎高兴的满脸放光，克制着不蹦起来，不过在孟燕行放他去找孟青山的后，仍没忍住在廊下跳了两下。

　　孟燕行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心情极好。

　　“孟爷，大理寺颜寺卿来了，正在厅里等您。”

　　孟燕行瞪大双眼：“他怎么来了？”

　　常九皱皱眉：“小的到是问了一句，颜寺卿只说顺路来取上次给您的文档。”

　　孟燕行恍然，继而疑惑。因赶上恭郡王谋逆，京中一切事务都为处理谋逆案让了路。实际不让路也不行，各部光是受此牵连的便有不少，常常一位大人这会还在查阅资料，下一刻便能被内惩司的冲进来押出去审问，各处都人心惶惶，不知何时会被牵连。而负责审查核实的恨不得连夜商讨定案，好给暴躁不定的嘉元帝一个交代。

　　他因受了伤，一直在家修养，颜寺卿也早早派人过来传了话，只交待他好生养伤，提也没提上次交代给他的案子。这会儿颜寺卿亲自上门，难不成案子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