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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苦慈 ...


  •   不出几日,信王谋杀当朝四品御史刘田一事便彻底尘埃落定,嘉元帝在御书房摔了颇喜爱的镇纸后,很快下了旨意。

      夺萧晗亲王爵,贬为郡王,封号由信改为安,限一月内离开京城前往封地永州,无诏不得入京。

      一纸诏书,等于彻底断了萧晗的夺嫡路。

      孟燕行听闻这个结果,也只唏嘘几声。
      皇家夺嫡,历来是刀光剑影、招招见血,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

      诚王萧琛倚在太白楼二楼的栏杆处,侧首望着楼下朝城外蜿蜒而出的车队,端起酒盏呷一口,扯开嘴角露出些微笑意。

      一旁陪坐的幕僚瞧打头的车队已然停在城门处,便收回目光,冲萧琛拱手道:“恭喜王爷,不费吹灰之力,就去了信王这么个大敌。”

      萧琛转了转酒盏,目光尽头那,面目熟悉的信王府管事正点头哈腰的与守城卫军交涉,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那守军才叫前去检查车辆的士卒退下,挥手叫他们通过。

      “萧晗早已不足为虑,如今叫本王担心的,到是另有其人。”

      幕僚眼珠子一转,伸出四个手指,道:“王爷指的可是这个?”

      萧琛放下酒盏,冷哼道:“真不知他是走了什么好运道,老大不小的,居然还能通了慧根?!”

      幕僚嘴巴动了动,觑一眼萧琛,没吭声。

      “行了,回吧。”

      老二这功夫就跟个丧家之犬似的,看久了也是乏味。萧琛一面走,一面琢磨。

      接待云南土司一事他殚精竭虑,事事妥帖,总算得父皇一句夸赞,又恰逢父皇心情好,除去例行的宫内赏赐外,居然顺手把平日常戴身上的一枚羊脂玉佩赏了他。物件虽小,可意义却绝不一般。
      皇帝身上常戴的,自然是心头爱,能舍得赏给儿子,在旁人眼中,这个儿子的分量,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想到那几个平日对他们这些皇嗣都不冷不热的父皇贴身大伴,一改平日冷淡,笑意盈盈小意奉承他的模样,萧琛便极为不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哼,总有一日,他定要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狗奴才瞧瞧谁才是真龙!

      ***

      陆衡这段日子在槐花胡同住下的时候越来越长,孟燕行存了小心思,自然很乐意时时见着他。

      说道今个信王出京,孟燕行便道:“若无他指使人火烧定远侯府玻璃坊子之事,怕是天家还不会撵他出京。”

      陆衡跟着点头附和,道:“信王此人颇为自负,却又少了几分聪慧伶俐,定远侯既能把事捅到御前,便存了不愿轻易干休的意思,为安抚定远侯,皇上怎样都要做出表示,又加上他被告谋害四品朝廷命官,证据确凿之下,皇上便是想包庇,都拉不下脸面来,他被贬谪出京着实不冤枉。不过皇上看似对他不留情面,实际也存了保他性命之念。”

      孟燕行冷笑道:“可不是,脑子不够用,被人扣了那么大个黑锅都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当爹的再不把他远远弄走,只怕下回命都要丢了。”

      提起信王,孟燕行丝毫没有敬意。,刘御史之死的确不关萧晗什么事,可火烧玻璃坊却真真切切是信王萧晗指使。就为一份玻璃配方,便要葬送几十人的身家性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别说敬意,若有可能,孟燕行都想叫他亲身领会性命被人不当一回事的感觉。

      “今早探子回报,刘田妻子扶灵南下,不料遇到江匪,母子二人俱丧匪手不说,连带刘田灵柩也因此沉在江底,再打捞不到。还有,那个主动与你报信的丫鬟香蝶,十日前不慎染了风寒,病势汹汹,未等大夫到,便一命呜呼。”

      陆衡语气平淡,孟燕行却只觉一股凉气从背脊升起。

      “谷鱼清如何了?”

      “他虽是梁德亲自要过去的,却在刑部并不得重视,只做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比起在顺天府的张狂,不知失意多少。”

      孟燕行道:“这厮活该!吃里扒外、背主求荣,最该一辈子不如意。”

      “一辈子?”陆衡冷笑:“怕是他的一辈子长不了。”

      孟燕行不由沉默。

      背后之人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于今知情者竟一个未留,又岂会放过谷鱼清?!

      “难道就任由他们掩盖证据?”

      圣人金口玉言定了案,无论是顺天府也好,还是三司衙门,没人会不识趣的再究根结底,提出继续追查。

      陆横眉眼冷峻:“事做多了,总会露出马脚,做的越多,暴露的越快。”

      孟燕行深以为然。
      *

      寒食这一日,陆衡在英国公府做完祭祀便赶到槐花胡同。常九早把马车备好,正指挥随从把出游踏青要用的器具一一装到车上,见陆衡过来,忙迎上来道:“二爷,孟爷正用早膳呢。”

      陆衡点点头,刚迈步进屋,便见孟燕行昂首阔步出来,见着陆衡,双眼一亮,赞道:“这身不错,真个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为应景,陆衡今日穿的乃是一身天青色绣祥云暗纹杭绸直缀,未带发冠,只简单挽着髻,插一根沉香木发簪,逆光站在门口,配着修眉俊眼,颇有些熠熠发光之感。

      孟燕行摸着下巴,绕陆衡转一圈,越瞧越满意,不由念一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陆衡被他瞧得面皮微微发烫,难得有些窘意。

      “燕行今个也十分俊朗。”

      孟燕行今个穿的衣裳乃是宝蓝色杭绸直缀,领口和袖口绣着金银双色缠枝纹,眉清目朗、神采奕奕。

      孟燕行分明瞧出陆衡面上那些微窘意,却不点破,只笑着上前揽住陆衡,一面带他朝马车走,一面趁机占便宜。

      陆衡又哪里不知,只他二人这段日子在陆衡的有心纵容和孟燕行自以为人不知的暗搓搓攻略下才慢慢举止稍稍亲密,陆衡恨不得再亲近些,自然装作不知,乐得配合。

      一路上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差不多身高的两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车厢内,无可避免的要肩并肩、股对股。感受大腿一侧传来属于另一人的温度,陆横朝孟燕行歪歪头,面上现出些赧意,道:“临要出门才发现那辆宽敞的马车车辕出了点问题,不得已换成这辆小的,要委屈燕行辛苦一下了。”

      孟燕行正暗自欣喜二人靠的这般近,哪里会介意车厢狭小?闻言立即答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左右也不是多远的路。我是胡打海摔惯了的,只怕云鹤要不适应。”

      “往常宽大的车厢只我一个,说来也是寂寥,今个有燕行相陪,谈天解闷,求之不得。”

      孟燕行眉眼都带着笑意,瞧着分外开怀。

      见他如此神采奕奕,陆横眼底也不自觉染上笑意。

      “怎的如此开怀?”

      孟燕行侧首看陆横一眼,回过头手敲着膝盖,悠然道:“自然是有值得开心的事。”

      “难不成是昨夜做了个美梦?洞房花烛?”

      陆横有心试探,出口打趣。

      孟燕行佯装惊诧,瞪大眼睛瞧向陆横,双手一拍,道:“果然云鹤乃为兄之知己,这样的好梦都猜得到!”

      陆横目光灼灼,双眸紧盯着孟燕行。

      “是吗?新娘子好看吗?”

      “新娘呢,自然是万里挑一。唇红齿白,隽秀不凡,玉树临风,温文如玉。”同样双眼紧盯着陆横,孟燕行缓缓道:“我深爱之。”

      胭脂色一瞬间从耳根扩散到整只耳朵,陆横双眸闪了闪,控制不住弯起嘴角。

      “能得燕行心悦,想必梦中人必欢欣鼓舞、喜出望外。”

      孟燕行一瞬间嘴巴差点咧到脑后跟,为防笑得太傻丢了形象,孟燕行立时扭过头目视前方,喜滋滋回道:“我就知道。”

      陆横压了几次都没能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索性放开,任由清隽的面容上,缓缓绽开一抹惑人心扉的笑容。

      车厢外,坐在车辕上的常八和孟话疑惑互相瞧了瞧,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聊的很热络的二人,为甚突然都噤了音,车厢内悄无声息,像是根本无人般。

      孟话有些担忧,示意常八要不要问问。

      常八眼珠子转了转,微微摇头,冲孟话做个口型:“不用管。”

      孟话皱皱眉,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紧闭的车厢,思及那位陆郎中瞧他的冷峻眼神,决定还是不要多事了。左右若真有什么事,自家爷总会叫他的。

      瞧孟话想明白了,常八移开视线,目视前方,心底暗道:这般安静,难不成二爷下手了?

      寒食节在大启乃是极重要的一个节日,每逢此节,人们都会相约出门踏青、郊游或前往寺庙道观打醮烧香,城外人流如织,车马成行,有名起气的景点,常常人满为患。

      孟燕行几人虽约在广济寺,却并不打算进入寺内,而是顺着另一条小路上山,避开了汹涌的人流。

      “若不是老师教我,我还不晓得只有从此路上去,才能登到最高顶,一览山顶风光。”

      黄阗着一身竹青色长袍,戴同色方巾,眉目舒朗,意气风发。谈起座师,语气极恭敬。

      孟燕行晓得自黄阗高中状元后,便顺势拜在宋显门下,成为其名副其实的关门弟子。

      对宋显这样的重臣,孟燕行没机会接触,并不了解其真正性情。不过从陆横谈起此人的只言片语里倒可看出,陆横对此人印象不错。

      虽只相识不足一年的功夫,对陆横的脾气孟燕行却意外的极了解。陆横轻易不夸人,能从他口中得到认可的,足以说明此人品行皆可。

      黄阗能得宋显青眼,孟燕行也为他高兴。

      三人带着随从不紧不慢朝山上去,途中说得最多的便是孟燕行和黄阗,陆横言语很少,偶尔开口,也是答孟燕行的话。

      黄阗暗中细心观察,令他惊奇的是,贵为英国公府嫡子,且自身官职也比他和孟燕行高出一截的陆横,在他想法里,本该养尊处优,被人静心伺候,熟料来此登高游玩,不仅未见丝毫不耐倨傲,反而态度随和、温文有礼,实在叫他大为吃惊。

      更叫他暗自疑惑的是,不知为何,无论是对话还是无意中对视,那二人总给他一种不可忽视的情意缠绵的错觉。

      兴许人家只是十分要好吧。

      黄阗暗自宽慰自己。

      无端揣测他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登至半山腰,黄阗指着一处茂林道:“那里据说有一处泉眼,泉水甘甜可口,咱们过去瞧瞧?”

      孟燕行看看陆横,见他不反对,便欣然前往。

      约半柱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有石砌的矮几分散各处,当中泉眼处的矮几上,正坐着一位身着僧袍的中年和尚,听到动静,回首淡然的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刹那,孟燕行只觉脑海先猛的一片空白,随即针扎斧凿般疼起来。

      陆横认出面前的和尚乃是广济寺有名的苦慈大师,眉头不由皱了下。

      正待开口,却听一旁传来孟燕行极细微的抽气声,陆横转首看去,入目便是孟燕行疼得面色煞白,布满冷汗的脸。

      陆横脸色立时一变,几步上前扶住孟燕行,急声问道:“燕行,你这是怎么了?”

      而此刻孟燕行只觉脑子像被人用刀劈开一般,疼得他几乎想就地打滚。抱着头闭着眼,孟燕行忍不住嘶吼出声。

      陆横眼见孟燕行疼痛难忍,简直犹如剖心挖肝,阴鸷的目光猛的扫向一旁呆立的苦慈。

      苦慈一怔,面色不由晦涩难辨。

      正当陆横要抱起孟燕行带他下山之际,闭着眼的孟燕行缓缓睁开双目,望着面前的陆横,轻轻道:“小不点?”
      陆横瞳孔猛的一缩。

  • 作者有话要说:  太久没更新,实在对不住。赶在2018最后一天,祝各位可爱的小天使新年快乐,2019万事如意。
    一直用爪机,留言都没法回复,大家见谅哈!先写这么多,我怕超时啦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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