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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点 ...

  •   夜已深,黑白默片般的夜空沉甸甸的压下,枝桠间有虫鸣此起彼伏。

      空气有些窒闷,风扇吹不开的热气凝在人肌肤上。卧室里亮着一盏孤灯,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孩正握着笔,认真在草稿纸上演算着题目。

      坐的久了,脖子有些酸疼,女孩直起身揉了揉后颈,跟着扬起的视线捕捉到窗外一闪而过的红色。

      女孩怔了一瞬,没去仔细探究那红色是什么,继续低头写作业。

      正为一道数学题纠结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地板上。家里并没有其他人,女孩轻颤了一下,慢慢回头。

      女人身形修长,穿着件稍大的红色西装,衣料挺括,线条流畅到腰际处,勒上黑色腰带,挂着件木质平安符。

      那张脸冷的像块寒气逼人的玉,眼神冷冽。背后负着把黑伞,肩膀上坐着一团煤气灶上的火球。

      这人居然把煤气灶抗在肩膀上?

      那张脸有半边都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晰,只察觉到一对阴森的目光,穿透黑暗钉在女孩身上。

      女孩看着这忽然出现在家中的红衣女子,瞳孔瞬间缩小,放声尖叫......

      这是裴涯絮幻想的。

      现在她非常郁闷。

      “您哪位?”女孩眨巴着眼睛,看着靠在衣柜上努力凹造型的裴涯絮,天真问道。

      眉头抽了抽,裴涯絮抱着胳膊,低垂着眼睫,手指在柔软的衣料上轻轻摩挲。

      一般看到家里突然出现个人,即使是像自己这样风流倜傥帅气爆棚的存在,第一时间也该惊慌失措哭天喊地,这种平静的场面她没遇到过,一时间竟不知该摆出哪种表情。

      女孩见她不回答,摇了摇头,回身继续写作业。

      裴涯絮:“.....?”

      “温悯生吗?”裴涯絮清清嗓子,淡淡道:“我是冥府鬼使,镜台判官,裴涯絮。”

      听到最后面三个字,纸页上刷刷滑动的笔尖猛然顿住。

      温悯生垂下的眸光微微闪烁,片刻后还是低着头,认真的哇了一声:“好厉害。”

      裴涯絮看着女孩有些瘦弱但直挺的背影,眸中由无奈之色转了种神情,变为严肃的阴冷。

      她右手微微抬起,食指指尖窜起一团妖治的蓝色火焰,带着某种隐约的嘶鸣,瞬间窜至温悯生面前,将她握在手中的笔包裹,吞噬,一瞬间燃烧殆尽,一丝灰都没有留下。

      裴涯絮扬起唇角,抱着胳膊观察着女孩的反应。

      发生了这么邪门神奇的事情,温悯生脸上依然没显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是一脸淡定伸手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刚刚握笔的手心。随后行云流水的从桌子抽屉里又拿出了一支黑笔,在草稿纸上试了试,似乎还挺满意,于是埋头继续写着那一沓试卷。

      写了一会想到什么,回过头幽怨的看了裴大鬼使一眼,认真道:“最后一支笔,不许烧了。”

      搞错了没?玩鬼呢?

      裴涯絮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在开玩笑?”

      温悯生摇摇头,把抽屉拉开,向她展示被习题册占满的桌洞:“没开玩笑,真的最后一支。”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零花钱用完了,这个笔三块钱一杆,非常贵。”

      裴涯絮严重怀疑她可能是学习学傻了,默立片刻,背后的黑暗里闪过一抹红光,那柄通体漆黑,仿佛能将所过之处的光线吞噬殆尽的乌骨伞从她身后转出来,无风自动,在空中诡异的缓缓撑开伞面,一只红梅般的裂痕从中心蔓延,说不出的无端诡谲。

      “看见没有?”裴涯絮冷冷道:“这是象征着鬼使身份的乌骨伞,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我是来索命的。”

      她一步步从黑暗里走出,鼻梁上架着一只没有镜片的半圆眼镜,两条一金一银的细链从镜腿前端垂下,衬着漆黑的发与鲜红的衣,颜色越发分明。

      随着灯光后移,也露出了她夹在耳上有些特殊的装饰,一截曲折的梅枝,枝上梅红色点点,而在花朵上方竟还飘落着雪花,仿佛真的只是漫天雪地一株梅树探出的一点枝俏。

      她终于完全走进灯光里,眸色冷艳,薄唇轻启:“这位三好学生,很快你就会性命不保了哦。”

      “我知道。”温悯生点点头:“明天二模考试,我还没有复习完。”

      故意散出的气势再一次被忽略,裴涯絮的火噗嗤一声熄了,纳闷道:“你是怎么回事?”

      温悯生正准备开口说话,客厅外传来一阵催命般的敲门声,完全不惜力道的拳头砸在门上,让裴涯絮以为天雷打进屋子了,差点遁走。

      温悯生冲她抱歉的笑笑,站起身小跑到卧室外面,客厅里的灯光通过门缝渗透进来,与此同时的还有男人的低骂和凌乱的脚步。

      裴涯絮僵硬的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走到了床边坐下。

      温悯生忍着味道的不适,扶着刚鬼混完回来的父亲慢慢挪进卫生间。

      温于的身体被大量酒精抽去了骨头,失去了温悯生的支撑便软瘫在了马桶上,满面不正常的酒红,惨白的嘴唇抖动着,不知道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温悯生打开热水器,接了一盆热水,用手试了试温度,把毛巾沾湿,擦拭着温于额头和脸颊上的汗水。

      温于嘴里骂骂咧咧,被胃里的胀气撑的直翻白眼,兀自嘟囔了一会,恶心感上来,抱着马桶狂吐起来。

      这味道像是谁炸开了陈年酸菜坛的盖子,处于气味中心的温悯生面上却没有过多神情。收起毛巾,一下下轻拍着温于的脊背,帮他顺着气。

      裴涯絮在小卧室里坐着,越想越不对劲。一般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是吓得屁滚尿流,就是将她当成神明跪下来崇拜,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这女孩一样冷静淡定。虽说现在的小孩都见多识广,但莫名其妙的知识面也扩展的太快了吧。

      不过听这外面的动静,她这父亲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家伙该不会脑子不太灵光吧?

      不会吧,那自己还真是倒霉,简直是出师不利。

      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刚开始靠着的衣柜,现在坐着的床,女孩写作业的书桌,居然已经是这房间几乎所有的家具了,这贫穷程度是连小偷都要可怜的程度。

      她站起身拉开了衣柜,也不管自己这行为合不合适,随手翻了翻,竟然只找到了几件领口都被洗变形的短袖和校服,如果是这样的话,三块钱的笔确实挺贵的。

      是母亲离开或意外事故去世父亲失去生活希望从此堕落每天喝酒维持生活怨天怨地什么也不干只知道压榨自己女儿而女儿没办法只能接受命运每天缩在被子里哭唧唧枕头每天湿的那种设定!

      这么烂大街的设定还有人用吗?

      裴涯絮暗自吐槽,冷笑了一声,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确认枕头是干是湿,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裴涯絮立刻收回手,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轻咳了一声:“忘川。”

      那一簇蓝色火焰瞬间从门缝里窜进来,跳到裴涯絮眼前,因为兴奋不已,火焰忽明忽亮。

      裴涯絮凝起眉:“你跑她那里干什么?不是不喜欢靠近陌生人的吗?”

      抬眸往卫生间看了一眼:“先别玩了,把那个什么鬼东西......续命套餐再给我看一下。”

      蓝色火焰猛然涨大,然后分散消逝,一张纯白的A4纸夹在裴涯絮两根手指之间,轻轻一抖,小飞虫般的黑色正楷小字慢慢爬上纸张,逐渐充满一页。

      甫一看见这字,裴涯絮便不耐烦的抖了抖纸张,恼火道:“这怎么回事?我上次不是买了行书字体吗?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到账?我天天赚个贡点我容易吗我?这字看的有什么意思,没滋没味。”

      那柄黑伞也凑了过来,看了一眼纸上的字,随即晃了晃伞面,表示同意。

      客厅里传来一阵越发响亮的呕吐声,却不闻那女孩一丝一毫的声响。

      裴涯絮揉了揉眉心,料定今晚这桩生意是做不成了,也没有继续观看悲惨人生的兴致。走到桌边撕下一张空白的草稿纸,挥了挥手,方才A4纸上的文字便又抖动起来,虫子般纷纷爬到了那张草稿纸上。

      随意把纸扔到桌上,裴涯絮最后回头看了眼在卫生间忙碌的温悯生,身形悄然消失。

      处理完卫生间里的一片狼藉后,温于也闹的差不多了,嘟囔着回屋睡觉,温悯生连拖带拽将人拉上了主卧的床,给他摆了一个不容易被呛到的安全睡姿,而后才退去。

      因为照顾他,温悯生身上的味道也不太好闻,不过还好她提前知道温于出去喝了酒,回来后必然又是一堆脏污需要她处理,所以便没有提前洗澡,这样又省下了一些复习的时间。

      洗完了澡,温悯生关紧大卧室的房门,跑到阳台去吹干了头发,晾上衣服,这才有些疲累站到了自己卧室前。

      伸手搭在门把上,她想到了刚才那个女人,有些犹豫了。

      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逃不掉的,温悯生叹了口气,将门直接推开。

      方才还在自己屋里的红衣女人已消失不见,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淡香。

      温悯生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心情却谈不上轻松。

      她的到来与离开都是悄无声息的,温悯生却在震撼与无奈的复杂情绪里深刻的明白了,这世界当真是造化弄人。

      从那个名字穿越时光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那一刻起,平静已久的海面上溅起第一圈涟漪,在不久的将来,一场风暴必会携着凄然冷雨坠入这深海,只是海上浪起,最终会将她的世界颠覆成什么模样,便不可知了。

      温悯生在卧室门口站了一会,环顾了一圈,目光落在书桌上。

      在书堆深处的台灯洒出一小团暖融融的光芒笼着桌面,像是暗夜里的一颗孤星,兀自长久的亮着。

      要逃跑吗?跑得掉吗?鬼使会有很多种方法找到自己的。

      温悯生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直到双腿有些僵硬,深夜的静有时能够杀人,而心里同样宁静的人也在谋.杀睡意。

      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等温悯生回过味来抬头看时间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功课还有一些没有复习完,现在考虑再多都没有意义。

      温悯生拽着脖子上的毛巾犹豫片刻,还是走到了桌前坐下。

      她向来都是这个性格,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都能淡然处之,丝毫不会影响自己处理眼前事物的心情,既然造化弄人,也必然自有定数,还是多复习一点吧,不然明天的二模考试就不能正常发挥了。

      拿起笔正要顺着刚刚的思路演算,忽然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张纸,拿起来一看,纸张的顶端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冥府续命套餐。

      .
      昨天晚上熬夜复习到三点半,今天又早早起来给温于做了早饭和醒酒汤,即使再年轻的身体也遭不住这样造,于是走在考试路上的温悯生精神状态便相当糟糕,脑袋一阵阵电闪雷鸣的刺痛,眼底也是一片青紫。

      打了个哈欠,温悯生拿出纸巾擦擦眼角的泪花,找了个最近的垃圾桶丢进去。距离考试还有两个小时,温悯生看了看身后的公交站牌,握紧了手里的豆浆。

      可能还要再一会才会来,温悯生把书包背到前面,拿出昨晚上整理好的错题集来看。

      考试提前半个小时进场,温悯生到的时候,考场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因为不熟悉并没有交谈,都安安静静的。温悯生甫一进门,便有几十双带着打量的目光投射过来。

      冲对上目光的同学微微一笑,温悯生拉着书包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开始考试的铃声响起,接过前面同学传过来的试卷,用小臂把试卷边角抚平,温悯生拿起一只黑笔开始认真答题。

      语文和历史是她的强项,所以写题时也格外认真,争取做到最好。

      前面几道题目都算不上难,温悯生在心里松了口气,把试卷翻过来准备答后面的题时,忽然觉出哪里不对劲。

      抬起头,教室里的灯有一盏正好在自己头顶,按理说她的桌面应该很明亮才对,可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这里的光线与其他地方不大一样,像是经过了什么透明东西的过滤,有些黯淡。

      温悯生眨了眨眼,确认不是自己眼睛有什么问题后,只反应了一会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手掌顺着桌面向左摸去,果然在桌子的边缘处摸到了什么东西。

      这手感,似乎是某种质感十分舒适的布料。

      温悯生抬起头,两位监考老师缩在讲台后,百无聊赖的低声交谈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轻轻叹了口气,温悯生把压在试卷下的草稿纸翻出来,写上了几个字。

      我现在在考试,很重要。

      那片衣角动了动,草稿纸上那句话后多了一行字。

      你已时日不多。

      温悯生继续写到,那个东西我看过了,我觉得我暂时并不需要。

      隔了一会后,三个字慢慢出现,为什么?

      看了眼挂在教室后方的钟,温悯生盘算着考试剩余时间,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把草稿纸背过来放在一边,继续答起了题。

      手里的那片衣角静默了会,猛然抽离,头顶的光线恢复正常,被翻过去的草稿纸上又浮现出了几个字。

      4月16号下午1点23分。

      温悯生定定的看了这个日期几秒,先是惊讶一瞬,而后是认真的思考,不过也没持续多久,便将草稿纸拿过来重新压在试卷下,拿着笔静静琢磨了一分钟,重新答起了题。

      还有...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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