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君子不承欢》狸子狸

30、心狠手辣

　　谢意和白世卿一唱一和，说得头头是道，听得宋远麓不禁抚掌大笑：“哈哈，说得我都忍不住要为这姑娘叫好了。胆大心细，最重要的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像是个干大事儿的人。”
　　谢意白了宋远麓一眼，不想理他。他向一旁的白世卿看去，忧虑道：“但光想明白这个有什么用？这件事依旧疑点重重。那姑娘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演这么一出戏，还有她说的那些话——总觉得只要能弄清楚其中一点，剩下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可到底该从何处入手，我现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白世卿从刚才开始就好像一直在沉思，这时却突然抬起头来，道：“圣上说的没错。”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谢意不禁问道：“什么？”
　　“宫里确实不会有什么狐仙娘娘，”白世卿看着他，说，“但那女子说的未必就是假话——或者说，她就是想让你们听到这个。”
　　谢意心里有所思量，世卿既然这么说，就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进一步追问道：“此话怎讲？”
　　白世卿胸有成竹似的，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道：“据曾经伺候过林美人的宫人说，林美人投井前几日一直精神恍惚，好像有什么心事，常常坐着坐着就出了神，叫她好几声儿才有反应。还有人曾在深夜听见她一个对着窗外自言自语，说什么‘狐仙娘娘，你终于来了’。”
　　想到林美人晚上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空无一人的窗外说话的情景，谢意不禁打了个寒颤。把这个场景从脑子里抛出去以后，他想了一想，问道：“这个林美人……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常去什么地方？”
　　这时，宋远麓一本正经地回道：“林美人原名叫做林绣娴，江东常州人士，算是我的老乡。父亲是地方知县，和我们家也有来往。”
　　“江东常州？这么说……”谢意反问了一句，特意看向白世卿。
　　白世卿会意地点点头，说：“不错。我出身岷州，远麓出身常州，还有柳城出身潭州，江东五州风土人情相近，我们几人也算有同乡之谊。”
　　谢意点点头表示理解：“原来如此。”怪不得世卿突然和宋远麓、柳城走得这么近，原来是同乡啊。这皇宫里面是非多，特别是经过这次的事件，谢意感受尤其深切，有几个知根知底的朋友彼此照应，总归不是坏事。
　　宋远麓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这林绣娴呢也算是个大家闺秀，据说生前知书达礼，气质温婉娴静，好与人为善。弹得一手好琴，擅舞，对于诗画也有所涉猎，犹善画花鸟。平日里除了去水墨堂做事，一般就待在月琅轩里足不出户。以她的性格，不曾与周围人有过争执，更别说要置人于死地的深仇大恨了。这样的人，很难想像怎么会平白枉死。”
　　宋远麓言谈之间倍感惋惜，谢意琢磨着，他之所以会出来管这档子事儿，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这般的同乡悲切之情吧。
　　略一思量，谢意说：“水墨堂的话，和万卷阁同属尚仪局，司籍，管经史子集、纸笔几案、字幅书画。两个地方离得不远，我倒也去过几次。”
　　他从万卷阁回蘅芜苑，与林绣娴从水墨堂回钟翠宫，一路上虽然有大半同路，但自从穿越到这儿来以后，记忆里他们一次也没有遇到过，或者说曾经遇到过，只是他并不知道那就是林绣娴，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这样想着，谢意搁下了茶杯，站起身来，对其余两人道：“正好我抄经也抄得累了，出去散散心也不错。怎么样，世卿、宋少侍，要不要一起去水墨堂看看？”
　　听了这个提议，白世卿和宋远麓不约而同地和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宋远麓迟疑着对谢意道：“这怕是不太妥吧？皇上已经下令锦衣卫彻查此事，况且这本不是你我分内之事，若是随意插手，恐怕……”
　　谢意一听这话就笑了，说：“你们连林美人的家世脾性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了，现在倒还来问我到底该不该插手。”
　　没有理会宋远麓脸上露出的尴尬神色，谢意重新正色起来，认真道：“说真的，这件事儿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也就不管了，但偏偏让我给撞上了，还差点儿把命都给搭上。我这个人平生最恨遭人算计，不管是人是鬼，有冤没冤，既然想搞事情，那我们就不妨陪她玩儿玩儿！”

　　一行人一到水墨堂，就见外面站着一众身着墨服、腰佩长刀、威风凛凛的锦衣卫。见此情景，谢意不禁一笑：“真是巧了。”说着就准备往里走，见此情景，宋远麓赶紧一把拉住他。
　　“谢君别急啊，没见锦衣卫还在这儿吗！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上，他们可不管你是少君还是贵侍，没有圣令在身，一律不得妨碍锦衣卫办事。”
　　“那又如何？”谢意不以为意道，“他们查他们的案子，本君看本君的书画。你不嚷嚷，谁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宋远麓咳咳了两声，尴尬道：“就怕是没谁不知道。这个时候来水墨堂，若不是为林美人的事儿，谁吃饱了撑的来趟这淌浑水？”
　　谢意想了一想，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还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但也不想就这么认了，显得自己很没面子，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道：“知道就知道，反正我跟锦衣卫熟，待会儿打个招呼就行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马上就被人打了脸。谢意刚靠近水墨堂门口，脚还没往里面迈，就被两个锦衣卫横刀拦下：“什么人？！”
　　谢意自觉脸被打得啪啪响，回头看了一眼宋远麓和白世卿，两个人眼里明显含着笑意，只是宋远麓笑得更露骨一点儿。
　　但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再怎么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想到这里，谢意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理了理衣服，接着却马上放低了姿态，凑近其中一个锦衣卫，笑嘻嘻地问：“这位兄弟，你们锦衣卫里是不是有个叫惊雷的？我们是老熟人了，能不能……”
　　正说到这儿，院子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一见谢意就大叫了起来：“谢君！你不是在斋里抄经吗，怎么到这儿来了？”来人正是越尧。
　　这几天没什么事儿要吩咐他做，谢意索性就让他自个儿回锦衣卫了，这下可来得正是时候。他赶紧走上前去，顺势拨开交叉着横挡在身前的双刀，来到越尧身边，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几天不见，又长高了！”
　　越尧半笑不笑道：“谢君，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接着就对那两个锦衣卫道，“这位是清风斋的贵侍谢君，以后见到了切不可无礼。”
　　两个锦衣卫应声称是，越尧便有模有样地点点头，“嗯”了一声，派头十足。
　　谢意这回终于相信了，越尧这小子看着年纪小，说不定锦衣卫里打得过他的真没有几个，要不然这些汉子也不会这么听他的。
　　越尧转过头来就对谢意说：“我们在这儿查林美人的案子，惊雷大哥也在里面，但忙活了半天，也没查出个什么来。”
　　谢意作势挑挑眉，明知故问道：“林美人生前在水墨堂做事？”
　　天真的越尧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个林美人生前擅长作画，进宫之后就一直在水墨堂做画师。据这里的人说，林美人这个人很好相处，对人和善，而且做事认真，和这里的画师关系都不错，不过他们之中没人觉得林美人自杀前那段时间有什么异常，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投井了。”他皱着眉叹了口气，转而问谢意道，“对了，谢君还没说你们来这儿干嘛呢。”
　　越尧看向随后进门来的白世卿和宋远麓，谢意一一为他做了个简单介绍，他也简单地对二人行了个鞠礼。
　　“我最近抄经抄得无聊，突然觉得清风斋花草虽繁盛，但少了点儿书墨气，就想让白少侍和宋少侍陪我来这儿挑两幅画。”
　　越尧会意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会意”了多少，就说：“既然如此，我去跟惊雷大哥说说，反正我们马上就要走了。圣上只给了锦衣卫七天的期限，眼看着就剩下两天了，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去哪儿查呢。”
　　谢意问道：“当真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吗？”
　　越尧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
　　眼见有戏，谢意正想继续往下套话，就听见越尧自顾自地说：“虽然水墨堂的人都说林美人死前那几天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据以前伺候过林美人的宫人说，她好像一直为什么而愁眉不展，但就是这个‘什么’——除了她自己，恐怕就只有她的心腹宫女花容才知道，但现在这两个人都死了。”
　　越尧一副无能为力的姿态。谢意点点头，心想，如今两个当事人已死，想找出那个“什么”来，也许只能去问“凶手”了——当然，前提是如果真有凶手的话。
　　可转念一想，假扮花容的那个女子会不会知道实情？如果知道，她是从何处得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