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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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摁在水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无法呼吸的窒息感，挣扎中逐渐丧失的体力，带着异味的水将五官的感知都剥夺了，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无力反抗的绝望将整个人笼罩，最后，渐渐的沉没，渐渐的失去呼吸。
“这是我刚买的衣服…”
我嫌弃的看着全身湿漉漉，还散发着消毒水味道的衣服，然后将视线转移到了那头狼狈咳水的长谷川身上。女孩被水浸湿的校服全部都紧贴着身体的曲线，单薄的身躯此刻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紧绷了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表情却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
虽然长谷川的表情总是那几个，但此刻我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她的遗憾。
遗憾什么呢？
我一只手将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低下头看不远处已经恢复平静的水面。
“想死？”我站起身走到了长谷川的身边，此刻她正因为呼吸道被堵住了，而整个人都抽搐的倒在地上。“想不开了跟我讲啊，这业务我熟悉，我还可以保证是无|痛免费的哦。”
用膝盖顶着女孩柔软的腹部，然后再猛的拍她的背。
长谷川的身体，先是像被摁下了暂停键一般的僵住了，随后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食物的残渣混合着腥臭的水，在空气散发着更加难闻的味道。
我看着几乎快把胃酸给吐出来的女孩，松了口气也瘫坐在了地上。
“…淹死…唔，看来是个不错啊选项啊。”
长谷川还没有缓过劲来，她撑着身子勉力不让自己晕倒在自己的呕吐物中，漂亮的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配合着她此刻苍白的，宛如水鬼的脸色，倒是显得有一些吓人。
“耗时长，而且也能够感受到足够的痛苦。”
“真是不错的…”
“折磨人的方法不是吗？”
我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长谷川。
“所以这就是你飘在游泳池的理由？”天知道我是怎么在得到‘长谷川泰子一个人打扫游泳池’这一消息的时候，灵光一现的打算去看她需不需要帮忙。没想到我刚到没多久，就看到尚未清理干净的泳池里放满了水，上面漂浮着某个我觉得可能需要帮忙的目标人物。“有病？”
“说的你好像有药一样。”长谷川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湿透的手帕，用力的擦了擦自己的唇角。“只是想要感受一下，溺死到底有多痛苦罢了，就算你不来，我自己也会游泳。”
“会游泳呛成这样？”
我用嘴示意了一下，远处那摊可以被打马赛克的呕吐物。
“那是失误。”长谷川将手帕放到了泳池边洗了洗，然后放回口袋。“我没想到你会来。”
不。
我觉得如果我不来，你也不会主动自救的。
糟心的长叹一口气，我觉得自从认识了长谷川泰子之后，我理想中的学院教师生活，似乎就离我越来越远，反而是离我最避之不及的那些危险的非日常，纠缠不清。
“事不过三。”我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没有下次。”
“才不会麻烦到你。”长谷川朝我做鬼脸吐舌头。“记住，以后要离我远点。”
“认真的？”
我将掉下来的头发重新的捋到脑后，抬头看着没有云的蓝天。
“认真的。”长谷川的声音很认真，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凝重。“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以后离我远一点，也离这块游泳池远一点。”
“游泳池？”
我将疑惑的眼神投注到了长谷川身上。
“我要的没记错的话，这个游泳池似乎已经报修好几次了吧。”现在已经开春了，再过半个月，学校的游泳课就要开设，因此老师也安排了学生定期清理。这还是我刚入职的时候，绀野老师告诉我的消息。“之前是底层的瓷砖碎裂，后来再是池边脚蹬的螺丝松了…”
“总而言之，十一你是历史老师对吧。”
“…啊，是这样没错。”
“既然不是体育老师，也不是游泳社的教练，那就给我离这里远一点。”
“……”
我觉得…
我大概知道长谷川想要做些什么了。
在那一刻，我能够感受到大脑中有什么叫嚣着，想要冲出来。
但是却被‘要不要阻止’的犹豫，给淹没在了翻涌意识中。
“是吗？”
我能够听到自己冷漠的声线，回答了女孩的话语。
“我知道了。”
※
我不知道我当时的决定，和远在意大利的家人们期盼的是否一致。
但是我并不后悔这种默认，甚至是纵容的行为。
距离江古田家长参观日，差不多还有一个多星期，期间我无数次的看到了‘软弱’的长谷川泰子被一群女生堵在了楼梯间，然后被强制性的接受了许许多多，原本属于他人的工作。
——其中就包括了清理泳池的任务。
原本还有两三个和长谷川一起打扫的人，见她那么‘好’说话。
于是清理泳池的任务，就全部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但按照那家伙之前的说法…
估计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吧。
这样想的我，有些头疼的用手中的笔戳了戳脑袋。
而原本应该触及到我太阳穴的笔盖，却在它原定的运动轨道上受到了不明事物的拦截。
“林——老师！”
少年人中气十足的抱怨声，在某一刻仿佛是贴着我脸的耳语。
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却和同样猝不及防的黑羽快斗对上了视线。
这似乎是第二次，两个人的距离近到我能够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
依旧是那片澄澈的蓝色，男孩的瞳孔像是猫儿一样的微缩，随即又浅浅淡淡的弥散开来。那份突然靠近的惊讶消失之后，少年眼中除了我，就只剩下了一丝丝暧昧的笑意了。
最后，还是我从愣神中反映过来，从容的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靠在了椅背上。
“有什么事吗？”我眼珠转了转。“黑羽同学。”
“什么嘛…明明是林老师自己下课的时候说，让课代表过来找你的吧。”
黑羽双手抱着脑袋也站回了原位，颇有些抱怨意味的道:“明明是把人喊过来的老师，怎么叫都没有理我的意思啊…”
“啊…抱歉。”想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的我抱歉的笑了笑，因为B班的学习委员是中森青子，所以原本我以为会是她过来的。“原来黑羽同学是历史课代表吗？”
黑羽快斗没有回答我，只是在我拉开抽屉拿钥匙的时候，无声撇开了视线。
“是这样的，之前的历史作业本已经用完了，教务主任要我找学生去库房里搬新的。”我不太清楚B班到底有多少个人，要不然我就一个人把东西给领了。“我刚上任，对这方面还有些不大熟悉，而且绀野老师也建议我和课代表商量一下。”
黑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懒洋洋的跟在我的身后，也不知道再发什么呆。
去了库房进行了登记，分给我的是两大摞的作业本。
庆幸叫人了的我，从黑羽的手中抱走了一半的书。
回办公室的时候，看着被窗外阳光裁剪的阴影分明的走廊，我忽然的就想到了总是将自己藏在阴暗处的长谷川——她总是格外的喜欢那些可以让人发霉的地方，带着一种无言的气场站在与她格格不入，又那样融洽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生动的世界。
就像是独立世之外的旁观者，长谷川安静的有时候会显得有一些可怕。
她的安静。
就像是暴风雨前宁静到让人窒息的海面。
有的时候我会担心她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吞了。
但是转念一想。
长谷川可不是林梓三那个傻孩子。
她聪明的可怕。
理智的可怕。
也冷静的可怕。
人人都说天才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但我却清楚的知道，失去理智的天才并不可怕。
可怕的，从来都是那些有理智的疯子。
长谷川是那样的疯子吗？
她是。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她的计划…
已经在这个校园中开始了。
“老师。”
黑羽的声音忽然的响起，在安静的只有两个人呼吸声与脚步声的走廊回响。
“怎么…了吗？”
我看着单手抱着作业本，然后将空着的另一只手握拳伸到我面前的少年，有些疑惑。
“老师喜欢花吗？”
“算是…喜欢吧。”
“玫瑰呢？”
“还可以吧。”
老老实实的回答完了问题，我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黑羽，不明白他要玩些什么。
“那么老师，可以请你配合我完成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吗？”黑羽一脸正经，在我迟疑的点了点头之后，朝自己的拳头吹了一口气，然后又伸到我面前。“那么老师可以将你现在的心中所想打包起来，然后朝着我的手吹一口气嘛？”
“你的新魔术？”
黑羽的父亲是个享誉国际的魔术师，这一点在我知道他的全名时，就和儿时跟着纲哥他们一起去看过的一场魔术秀对上了号。那个名为黑羽盗一的魔术师与黑羽快斗有八分像，蓝色的眼睛与一双灵巧的手，这是我对黑羽家的男人最初的印象。
因为偶尔在班里，也能够看到黑羽作弄青梅竹马时表演的小魔术，所以单纯以为黑羽展示的魔术需要一个新的观众时，我配合的按要求吹了一口气，然后被扑面的花香笼罩。
那是一朵玫瑰。
鲜红饱满的花瓣还有水珠，尖锐的刺被细心的除去，散发着淡淡的沁香。
“哇哦。”黑羽见成功让我惊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女士您美丽的忧愁已经在我的手心开花结果，所以——请您收下吧。”
玫瑰花，就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
我伸出手接住花之后，却被黑羽握住了持花的手腕。
“既然您已经收下了我的礼物…”
“那就不要再不开心了。”
我楞楞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老实说，黑羽快斗相比较他老爹，还欠缺了一些火候。
但是看着那张俊俏中，还没有散去青涩稚嫩的脸，原本还有些颤动的心，忽然的就恢复了平静。对上了那双认真起来格外迷人的蓝色眼睛，我无声的唾弃刚刚意动的自己。
这还…
是个孩子呢。
“谢谢你的礼物。”
我看着手中娇艳的玫瑰，内心的愉悦影响到了我的面部表情，露出了一个笑。
“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