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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胭脂雅媣 ...

  •   “格格,用膳吧。”
      娜金儿的声音把思绪从混沌中拉回来,茫然的看着她和已经摆在桌上的饭菜,懒到甚至不想恩一声作回答。只是挪了挪身体,挥挥手。
      娜金儿见我挥手,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碗粥走过来放在凉床的矮桌上轻声说:“格格,最起码也喝口粥吧,不能老不吃东西啊。”
      “天气热,哪儿吃得下那么多东西。”笑眯眯的答她,转过头朝向窗外不去看那碗热气腾腾的粥。
      这盛京还真不是一般化的闷热,明明又没汽车又没大气污染的居然也能热得象个蒸笼一样让人憋气。
      虽然皇太极现在还不是中国的皇帝,宫里的伙食也开得极好,说了只想喝粥,竟然天天都是燕窝粥炖着,这么燥的天气谁敢不要命的天天喝血燕粥啊!照着这么喝上三天,估计我就弥留了,接着要是皇太极念我死的冤枉,让我入玉牒,史记:“博尔济吉特氏汎梨,多铎继福晋,死于皇太极二十个板子及几碗燕窝粥。”这才叫丢人丢大发了,不丢不要紧,一丢就丢到大清朝开国皇帝这里来了,比起这样还不如当初从悬崖上摔死算了。
      想到这里,非常不雅观的把嘴一撇,冲那碗燕窝粥露出很是厌恶的表情说道:“不喝了,太热,没胃口,都撤了吧。”
      “格格!”娜金儿这小丫头的倔劲儿也上来了,嘟着小嘴巴正要教训我。
      “启秉十五贝勒福晋,东宫福晋来了。”
      门外的丫头喊了声儿,那个可爱的扎鲁特福晋就跨了进屋,莹莹的笑着:“老远就听见你主仆俩儿吵嘴了。”
      “福晋吉祥。”娜金儿赶快扶了我从凉床上起来福了身请安。
      “听丫头们说你总是不爱吃东西,我一猜呀,准是东西不合胃口,”扎鲁特福晋笑着将我扶起坐回凉床,微微侧了侧身示意身后的丫环把托盘里的小碗拿过来放在矮桌上,把头低下悄悄说道,“我让我的丫头做了点清粥,除了荷叶什么都没放,如何?”
      荷叶稀饭!
      眼睛骤然一亮,这扎鲁特福晋真够哥们!清热去暑的荷叶稀饭才是夏天该喝的东西嘛!那个皇太极发病似的打我一顿,然后又猫哭耗子的又送药膏又送补品的,搞得整个宫里都觉得我是个急需进补的虚弱女子,闹着要喝粥也没人敢给我煮半勺清粥,靠,这个正事不做,豆腐放醋的皇太极。
      自己都自己此刻的表情相当狗腿,贼眯眯的笑着道:“谢福晋啦!福晋真是汎梨的救命恩人!”说完还不忘做出口水乱流的样子,惹得这美人儿一阵乱笑。
      真的是相当美丽的女子。一扫前些时候的暗然,似乎最近她的心情还不错,大概是又得君主宠爱吧,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子如此灿烂呢。原本就是极品的美人胚子,如今整个人都象闪着光一般耀人眼眩人目,笑弯了的眸子挑出好看的月牙形,再如皇太极那般的一代帝王也会因她一醉为红颜。
      只是,她越是美丽,皇太极对她越是专宠,我心里隐藏的不安却越是浓郁。为什么如此一位享尽天恩,独占彩头入主东宫的福晋会被海兰珠代替,甚至历史上不曾有半个字记载她的美丽。除了皇太极,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第二个人有能力将这么举足轻重的角色从历史上抹去,而且抹杀得如此彻底,半字难寻。
      如今海兰珠已经入宫,皇太极对她的迷恋已是昭然若揭,册封她为东宫之主,改宫名为‘关雎’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是,如果历史的车轮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去改变的话,它会将如何残酷的碾过这位东宫正福晋的身体,成全那个令皇太极至死不忘的宸妃娘娘进入这场宫廷变迁。
      扎鲁特•纾雅,她究竟做了什么事,让皇太极狂怒到对她恩断意绝至于那般地步?
      我喜欢扎鲁特•纾雅,她总是让我想起科尔沁草原的微风,那般自由,那般无拘无束,哪怕我在那草原的日子并不长。她是属于草原的女子,带着草原特有的奔放与热情却被这宫廷所缚,象被囚禁的金丝雀,依然披着极引人的外衣,灵魂却已死去,不再歌唱春天的风夏日的阳光。
      她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带着她那科尔沁一样空灵清澈的微笑看着我喝下她的清粥,她是美丽到连我也心动不已的剔透女子。突然很怕失去她,怕那个喜怒无常,高傲自负的皇太极残忍的将她的存在抹去,怕她美丽的眸子里被刻上刺眼的伤痕。
      “福晋,”从沉思中醒来,我抬起头望着她湖水般盈盈微笑的眼,“这一碗清粥的恩情,汎梨愿及所能及报答福晋。”
      听我说完,她不曾多想,只是咯咯笑起来,伸出青葱细指往我额头一戳:“清粥而已,哪需要什么报答。你呀,真是惹人喜欢。”说完,又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轻声道,“若真要说报答,就当这碗清粥便是我的报答吧。”
      她的话音很轻,轻到甚至没有听全最后那一句话,只是说那番话时我正好望着她的眸子,净是温柔。那种温柔,象极了多尔衮眼里的大玉儿。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似乎隐约能猜到她是如何惹怒了那个占有欲极强的皇太极。
      “福晋,若已去不了那片大海,便忘了罢。盛京没有大海。”我说,尽量把音调降得接近冷漠,我只是想保护她。
      她的身体明显一震,猛得抬头盯着我看,漂亮的脸上全是被我说中了的惊恐,看我眼里是无奈的怜惜才又松了口气,慢慢的垂下眼,淡淡的说:“我记得,你说过,‘大海的深蓝叫寂寞’。牢牢的记得。”
      “铁马江山英雄,一醉为红颜。丹青瘦,胭脂雅媣,玉钗乱,只落卿笑鄢然。”既然是我一句大海害她复再想起心里那个英雄,那么仍是我曾写下的字,劝这女子莫再思念,愿历史的轴轮能偏离它的轨道,哪怕只一点,都能救了这女子一命。
      她只是望着我,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是惊讶,慌乱,无助,和那股倔强的不甘心。我所说的,她都明白,甚至比我更明白。她是如此灵悉的女子啊,渐渐渗出泪来的楚楚样子令人难以自制的想要替她拭去泪水,为博她一笑江山都可不要。只怕皇太极也是如此想着她恋着她的吧。可惜这个男人的爱越是汹涌,她心里的思念越会要了她的命。
      “这几日忙着没来看看你,倒是会做起诗来了!”哲哲笑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扎鲁特赶快埋下脸擦去了未落的泪珠。
      哲哲进了屋看到她却也没吃惊,让她起身后,随我扶着坐到了凉床上,对扎鲁特说:“早些时候呀玉儿还同我说,汎梨丫头的脾气只怕是纾雅你才管得住,果不其然。这丫头的心思,还是你看得明白些。”
      她明显有些惊异于哲哲的话,楞了楞才温顺的回答:“大福晋和玉福晋是贝勒福晋的姑母,纾雅哪是能比。”
      呵。
      我笑,哲哲是唯一能守在皇太极身边几十年的女人,也是唯一得到皇太极无条件信任的女人,她若是半点本事没有,又岂不是皇太极没了眼光。
      真正的扎鲁特该是草原的跳羚,奔跑在苍穹下,栖息在喇拉湖边。连我都看得出来的东西,哲哲眼里该是如何的明了清晰。她未提,是因为她的地位不能提,她对皇太极的忠诚也不允许她提,方才听到我念的诗,怕是心里已然有数。
      “这丫头一贯任着性子胡来,在我面前也只是装得乖巧罢了。”她笑着朝扎鲁特摆摆手,“与你倒是放得开些。”
      又转过身来爱怜的刮一下我的鼻子,继续说到,“你啊,也从不见你念诗给我听,难得与福晋如此投缘,就常来宫里给福晋请请安,聊聊草原,念念诗。”
      心里暗自一笑,好个‘聊聊草原,念念诗’。哲哲的苦心全部化做了脸上赞许的笑容,好吧,为了扎鲁特纾雅也好,为了你哲哲姑婆也好,能做到的我会尽量做,但是能不能扭转历史的车轮就难说了。
      “汎梨知道了。”福了福身,说。
      哲哲轻微的点点头,我们之间的契约成立。她又看了看身边的扎鲁特氏,笑道:“可别笑话我家这丫头不懂事才是。”
      这尚在混乱中的女子才赶紧福了身,说:“纾雅不敢。得大福晋与贝勒福晋不嫌弃,纾雅感激还来不及呢。”
      哲哲看着扎鲁特氏的眼神里除了温柔,还带着一丝熟悉的怜惜。这女人跟着皇太极一路走来,终得那个男人的信任,看了太多的喜怒哀乐,还有什么事是看不透的呢。在她眼里,大玉儿,扎鲁特,多尔衮,甚至更多人都是那么的透明,在她的男人发现以前,她用自己的善良与宽厚力所能及的保护着这些伤痕累累的人儿,也可以说是保护着她爱的那个男人不被背叛。
      她轻声问道:“你觉得汎梨的诗做得如何?”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扎鲁特氏又是明显一震,掩饰性的低了低头,有些刻意保持平稳语调的回答道:“贝勒福晋不仅天生丽质,原来还是才女,难怪整个科尔沁都引以为荣,大家都说草原又出了第二个玉福晋呢。”
      哲哲呵呵笑了起来,一把牵过我的手放在自己掌中,面带喜欢的轻轻的边拍边说:“这丫头也真是跟玉儿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貌象,脾气也象。”又云淡风清的朝扎鲁特氏笑笑说,“这丫头刚才献丑在你面前了,诗虽然粗糙了些,却也是用了心的,听听也不错。”
      哲哲的话来得理所当然,却还是让扎鲁特氏脸色一紧,见哲哲只是点到即止便也不再多说话,只是点点头,带着些倔强。
      见她虽然点头,低垂的眼里却依然是闪过一丝倔强,哲哲轻声的叹了口气,一副‘现在轮到你了’的表情看着我,说:“听大夫说你的伤已快痊愈,这下不用再闹一场也能收拾东西回家了。”
      可以回家了?!终于同意放我回家了?
      眼神骤然之间燃起了熊熊燃烧的小宇宙,嘴角不听话的往上挑,又不敢把喜悦表现得太过明显,搞得好象自己很不愿意跟哲哲她们一起住似的,于是使劲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低调,无奈实在是太高兴,越是想要控制越是无法控制,弄得好好一张脸跟抽筋似的难看。
      这狼狈样子惹得哲哲和扎鲁特氏抿着嘴呵呵笑起来,哲哲伸手轻轻拍拍我的脸,忍俊不禁的说:“好了好了,想笑就笑,看看这一张脸都憋得变形了!”
      “瞧这脸蛋儿开心得,咱们十五贝勒真是好福气,”扎鲁特氏把嘴一扬画出极好看的笑容,“才几天时间,看把我们汎梨想得。”
      哲哲宠溺的揉揉我的头,说道:“看你开心的,我就放心了,想必你阿玛额娘也都放心了。所谓幸福,是心的宽度。”
      “是的,福晋。”柔声回答。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三个人心照不宣。这话又说得究竟有没有道理,道理又何在,每个人心里自有一番定义毋须解释。
      扎鲁特氏没有再多做停留,寒喧了几句就给哲哲请安退了去。
      看着她的背影,哲哲除了轻声叹息没有说什么,只是又撸了撸我的头,略微点了点头说道:“汎梨啊,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其实也不短,只要在你即将离开人世的那一天,回首自己这一生走过的路,如果身后是一片花海灿烂,那么就不需要遗憾了。”

      入了夜的宫里静得有些让人害怕,下午哲哲的一番话虽说的是扎鲁特福晋,又象是说我,说大玉儿,说她自己。进了宫的女人,掌中纠缠的线究竟还算不算她们的命运,又或者她们靠自己往上走得越远越高,抑或坚守心里那份清澈而痛得越深越无奈。

      是不是真的每个人的生命里其实都应该是夏花灿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胭脂雅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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