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神座》赵元宵

18、第二片鱼鳞

　　一路长途跋涉从广东回到沈阳，江潮进市里直接就去处理私改车牌照的事了，本来想让临潜回别墅调养几天，但临潜坚持先回自己的小公寓去，江潮就只好叮嘱江悬夜跟着去照顾。

　　打开公寓的大门临潜能清晰的闻到一股灰尘的味道。临潜打开了公寓两层所有的窗户通风，江悬夜则先去洗澡了。临潜整理了一下随身带回来的东西，大多是在广东的医院医生给开的药。其中有一包是他的衣服，落水的时候穿的那一套，因为当时场面混乱也就没来得及处理，只是由护士简单装在了一个口袋里带了回来，临潜准备扔在洗衣机里洗一下。

　　江悬夜从浴室出来，除了搭在脑袋上的浅蓝色毛巾身上竟然是空荡荡的不着寸缕。平时江悬夜多少还会穿条内裤或者围上浴巾，今天这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全省了。临潜看着他几乎完美的身材，朦胧想起自己在海里似乎也看见过这样美好的□□，只是那具身体肤色极白，在水下还似乎泛着一点青色，显得更像是一尊沉入海底的石像而非真人。

　　就算是雕像，也一定是完美的艺术品。临潜想得出神，甚至有想要回到南海去寻找他的冲动，但心里却又隐隐约约的对其怀着某种莫名的恐惧。

　　“唉，老临，就算面对性感裸男，你也不用这么盯着看吧？”江悬夜道。

　　临潜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皇上你这样，太有伤风化了。”临潜闭了闭眼，尽量避开“重点部位”。

　　“我这不是没带换洗的衣服直接就跟你回来了吗？都是男人，你还害羞啊？”

　　“是你害羞吧，脸为什么那么红？”

　　江悬夜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红……红吗？刚才偷用了你的爽肤水，可能是过敏了。”

　　过敏？临潜记得，小时候两人一起去掏过蜂窝，后被一群蜜蜂追得到处跑，最后自己的脸肿得像个猪头好长时间都不能出门见人，江悬夜的脸上却只有几个小红点。

　　临潜没有理他，径直向浴室走去。平时他也会在外面就把衣服脱了，进浴室直接扔进门口的洗衣机然后洗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虽然小时候自己和江悬夜好到穿一条裤子不分彼此，也无数次一起洗澡（毕竟在北方），但要是现在与他“坦诚相见”倒真有些心虚。

　　临潜把带回来的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抖了一下，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掉到地上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临潜弯腰拾起，没想到竟然是那片黑色的鳞片。

　　自己什么时候把它带在身上的？临潜想不起来了，也没有多想，随手放在洗衣机旁边的架子上。展开了衣服才发现已经不能穿了，应该是抢救自己的时候被护士用剪刀剪开了，从衬衫变成了一件开衫，风格放荡不羁，堪比坦腹东床的王羲之。好在裤子并没有什么损坏。

　　当热水倾泻而下从头顶流向全身的时候，临潜才真真正正的感觉自己还活着。如非亲身经历，他恐怕很难相信这样离奇曲折的事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究竟是怎么在海里昏迷了七八个小时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临潜给自己涂了泡沫，在碰到腰部的时候不禁感到有点疼。他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围绕着腰部竟有一圈不连续的淤青，像是被很粗的绳子捆绑过一样。但是对于这些淤青，临潜无论怎么回忆都还是没有任何印象了。

　　临潜洗好以后从浴室里出来，江悬夜正把脚斜搭在桌子上鼓捣着电脑上网。见他如此专心，临潜以为他是在打游戏，便伸头过去瞧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在看新闻。

　　“新闻？”

　　“嗯。”

　　“你还关心这个？”

　　“奸杀分尸案你不知道？”

　　“孤陋寡闻了。”

　　“日本一男子宾馆奸杀女同事，事后分尸，现场真是……极度血腥。”江悬夜摇了摇头“我刚才看了视频报道，里面有那小子的照片，长的人模狗样的，竟然是个变态。这日本人真是……变态。”

　　“也不能一概而论。嫌疑人抓到了吗？”

　　“没抓到啊。人死以后第三天才被发现，血都干了，问了隔壁的住客都说没听到什么声音，还以为隔壁没人。后来调了监控，只有那小子进去时候的，却没见他出来，你说怪不怪？”

　　“人就在宾馆里消失了？”

　　“是啊，消失了。视频你看不看？”

　　“我就不看了，晕血。”

　　临潜擦着头发，突然想到了圣经当中对末日的描写，那种人类整体道德下滑之后的疯狂，简直与这期凶杀案如出一辙。也许杀人犯就是长着蝙蝠翅膀的恶魔，从地狱里来到人间制造混乱妄图消灭掉人类。

　　“盛极必亏。”临潜随口说道“总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离世界末日不远了。”

　　临潜只是信口胡言，江悬夜却立刻附和道“哎对，我也觉得是。”

　　“是什么？”

　　“世界末日呗。我最近在外网看了一些视频，海啸地震的。”

　　“自然灾害是正常现象，不要危言耸听。”

　　“我知道自然灾害是正常的，但是……你自己看吧！”

　　江悬夜为了生存练就了一身的特殊技能，对于计算机的应用更是登峰造极，至少这么多年临潜就没花钱办过会员。只见他一顿操作猛如虎，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国外的网站。

　　视频大概有十几分钟，都是经过剪辑的不同地区的灾难实录，混杂着多个国家的语言，临潜除了英语就只能听懂一点点日语，其他的一概听不懂。但是视频的内容不难理解，基本上都是人类绝望的面对来势汹汹的灾难，灾难却又以一个比较能让人接受的方式结束。简单来说，雷声大雨点小。

　　按理来说，中国地域广博，气候类型多样，可能发生的自然灾害谈不上多也说不上少，大多数他也都有所了解。只是这样做做样子的灾难他闻所未闻。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为世界末日彩排呢？”江悬夜一脸严肃的问道。

　　临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总有种感觉，我们都猜错了。”

　　临潜从电脑前直起腰来，手臂不小心碰掉了原本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使其直接倒扣在了地上。临潜弯腰去捡，却从书里掉出来了一片黑色鳞片。

　　临潜愣了一下。自己不是刚刚把它放在洗衣机旁边了吗？这次自己绝对不会记错的，难不成是它自己长腿跑了？

　　江悬夜见他愣在那，说“书是从我爸那顺的，我看还挺有意思的就拿走了。前几天，就我去省厅接你的头天晚上，我回来做完饭也没什么事随便翻了翻。后来找不到书签，翻了半天就在个肥皂盒里找到这个，就将就了一下。”

　　“然后就一直放在这？”

　　“一直放在这啊。”

　　临潜想了想，拿着鳞片快步走进浴室。

　　洗衣机旁边的架子上，果然还有一片几乎一模一样的。

　　临潜一手拿着一片鳞片，从浴室里出来，直接放在了江悬夜面前。

　　江悬夜看见这两片鳞片挑了挑眉，显然也很吃惊，但是他向来不会多想。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你从哪又搞来一片？”江悬夜漫不经心的问，随后又面露喜色“是不是上次那老哥哥又给我们送海鲜过来了？”

　　临潜无语“他人还在拘留所里。”

　　“那这是……”

　　“有三种可能，一是这东西的主人像清道夫一样泛滥成灾，已经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多到我们吃海鲜能遇到，去海边也能遇到。”

　　“这不太可能吧，你不说这东西有上千岁呢吗？泛滥成灾，那不是相当于满地跑的都是祖宗啊？”

　　“第二，有人故意和我们搞恶作剧。”

　　“这也不太可能吧，敢调戏我江公子的恐怕只有带毛的包贝尔了。”

　　“那就只有第三种可能了，”临潜看向那两片巨大的鳞片“有东西一直在跟着我们。”

　　临潜满脸都写着严肃，他有种感觉，也许自己在海下真的见过长着鱼尾的男人，而这鳞片就是他的，至少应该与他有关。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可人总是会把所有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而江悬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两条腿交换了上下位置，笑嘻嘻的说“那就让他跟着吧，也省得我费劲去找他了。”说着，顺手拿起刚刚掉落的书胡乱的翻起来。

　　“这下行了，找不到看到哪了。好像是……这吧。”江悬夜说着，把书翻到了靠后的位置上。

　　“你看了这么多？”临潜这辈子都没见过江悬夜能看这么多书上学的时候他连课本都没看完过。

　　“吓着没？哈哈，我就看了看图，挺有意思的。对了，你看这个是不是你爸的字？”

　　临潜顺着江悬夜手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在一幅插图的右下角的位置确实有两行隽永的钢笔字，从笔体上来看确实与这么多年来寄来的家信上的字如出一辙。

　　那两行字是：黑尾号的航行从未停止
　　海下的神明将永远庇佑它

　　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临秋白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而这样的话却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说的。写字的那一页插图上是海面上出现的巨大的不知名生物，航行的船只在他面前就像是一片叶子般单薄脆弱和渺小。临潜似乎想到了什么，合上书看了一眼封面，还真就是《克苏鲁神话》。

　　再翻开书的扉页，上面写着的名字是临秋白。

　　“这是临叔叔的书？怎么会在我爸那里？你知道我爸跟我一样，看书比上坟都心情沉重。”江悬夜道。

　　很明显，临秋白这句话是写给江潮的，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江潮传递某个重要的信息，这信息应该就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句话。可是这句话的意思，自己现在还无法完全理解。但是现在看来，对于临秋白来说，他的人生可以粗暴的大致分为两段，一段是他作为学者，还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的时候，另一段则是他开始有宗教倾向的时候。前者临潜没有太多印象，只是在之前的书信里以及江潮的描述下有所了解，而后者，应该就是自己在视频里看到的以及写下这两行文字的临秋白。

　　这两部分的分界点在哪？或者说，是什么事情致使临秋白发生了这样的改变？

　　也许江潮并没有发现这些字，又或者他发现了，却没能给出令临秋白满意的回应，所以临秋白才想方设法把类似的信息传递给自己。可是江潮似乎一直在阻挠他与临秋白进行直接的、有效的沟通。也就是说，江潮很有可能已经发现并且解读了临秋白传递的信息，但他没有和临秋白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他把这个信息截断了！

　　临潜忽然觉得脊背发凉。

　　“临潜？”江悬夜见他发呆，脸色又不太好，便叫了他一声。

　　“啊……我爸和江叔叔那么好，可能是强行借给他看的吧。”临潜决定，先不把自己所想告诉江悬夜，毕竟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这就是结论，这样草率的告诉江悬夜是不负责任的。

　　而且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本性凉薄，事实面前竟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怀疑养育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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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信息量有点大，后面会一一说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