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神座》赵元宵

16、初遇

　　坠海之后，临潜陷入了昏迷。

　　不能完全算是昏迷，临潜知道自己还是有清醒的意识的，他甚至感受得到夜晚的海水很凉，感受到月光穿破海水刺激着他的瞳孔。只是他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似乎是已经开启了“生命的总开关”。

　　临潜喜欢在工作之余读一些闲书，对自由潜水有着一定的了解。当人的面部被水淹没，会生理性的放缓心跳，减少对四肢的供氧转而补充重要器官，这会使人类在水下不能呼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多活上一会。这样的现象被形象的称呼为“生命的总开关”。

　　与此同时，因为供氧减少，人会陷入昏迷。在此之前临潜以为，那一定是漫无边际的恐惧，是惊慌，但此时的他却很平静，海水带着压强包裹着他，那感觉，像是一个来自深海的拥抱。

　　由于缺氧，临潜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正在不断涣散。海下的窒息感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冷静。他几乎在一瞬间回想起了所有过往，似乎自己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死后元知万事空，说不上遗憾。临潜甚至在那一刻觉得，就这样睡着也很舒服。生命本就起源于海洋，死后回归海洋，也算是落叶归根。

　　死一般的寂静变成了祥和，临潜失去了最后的对光的感知，任由自己彻底沉寂在海水里。

　　“Lin.”

　　临潜的灵魂忽然被这样的一声呼唤拉回了身体里。是幻觉吗？临潜已经无法思考。

　　“Lin.”

　　这一次临潜确定自己听清楚了，那不是幻觉。在海水里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那声音似乎很远，自己只能听见很微弱的一点。

　　当临潜想要仔细听清楚这来自海下的呼唤的时候，那声音却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海水依旧是一片宁静，临潜刚刚被唤醒的意识也再一次消散。而他不知道，一条对于他来说体型已经足够大的鲨鱼已经悄然到达了他的身边。

　　如果此时有人用无人机航拍这一片海域，一定会惊奇的发现在海面上有一道银白色的线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移动，几乎可以和鱼雷相媲美。而海面下，这条银白色曲线的下方，是那个长着蛇一样鱼尾的“男人”。他有力的摆动鱼尾，背鳍完全收缩以减小阻力，朝着临潜的方向迅速前进。

　　靠近目标时，他微微眯起眼睛，一层透明的物质便覆盖了他的眼球。这是一层类似于晶状体的东西，是他这一类海洋生物所特有的，可以在其快速冲破水面时更好的保护他的视力。

　　在他磷石灰色的眼睛里，每一边的眼睛都长着两个瞳孔，在这样黑暗的水下这瞳孔便像猫一样变成竖直的两条线。细看去，左侧的其中一只瞳孔颜色明显要比其他的浅上一些。这样的眼部结构保证了他即使在夜行动物也无能为力的黑暗中，哪怕只有一丝光线也可以清晰视物。

　　他冲刺至临潜身侧，修长的鱼尾在海水里旋转出一个弧度搅起了一阵白色的水花；同时他的背鳍全部张开，像是一只单边的翅膀，这才稍稍停稳。他伸出指间带有一层薄薄的蹼的手掌，抵在鲨鱼硕大的头部上，那鲨鱼目露凶光，并没有把眼前的“大鱼”放在眼里，顿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密密麻麻尖利的牙齿。可他手指尖足有一寸长的利爪却更加锋利些，在他一瞬间抓住鲨鱼的头将它整个甩出去的同时也豁开了它的皮肤，它的血液顿时染红了远处的一片海水，在夜晚呈现出殷红色。

　　他转过身，抬起双臂，温柔的在临潜不断下沉的身下用横抱的姿势将他拦住，小心翼翼。

　　临潜虽然清瘦，但并不矮小，反而算是很高挑的身材，现在被他横抱在身前却显得极其单薄弱小，像是面前这种巨大生物未成年的幼崽，轻飘飘的担在他结实的手臂上。

　　他细细端详着怀里的人，眼线狭长，鼻子高挺，与自己多年前见他时别无二致。可是自己上一次见他时多少年前呢？他记不清了。活得太久，有些事总是会忘记。比如这深海里所有人都称呼自己为王，他就连自己的名字也一并忘记了。

　　不过认真的想起来，就算没有半个世纪，也有二三十年了。可是怀里这人，似乎相貌未改，甚至比自己记忆中的面孔还要年轻上一些。难道人类在这几十年里也已经掌握了长生不老的技术？

　　不可能的，当初秦朝那般鼎盛，说是要寻求长生不老药，到最后不还是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痛不痒的搞了些事情然后给埋了？最接近长生秘密的还是西周时期的时家，他还曾见过跟随周穆王一同西游的时家先祖，只是现在也早就不知道那血脉还在不在了。

　　人类就是人类，即使是所谓的天子，也无法企及永生。永生，是神明的标志。

　　好在怀里这人身上龙的味道他是不会认错的，即使他这几千年来也没有真正的与龙接触过。但是龙的气味就和所有的神谕一样，是从他的意识存在就已经如烙印一般存在于他的脑子里的，无法被模糊或者磨灭。

　　当然，这也并不排除怀里这人与真正的龙之子有长时间亲密的接触而沾染上了龙的味道。可是那要怎样的亲密接触才能留下这么清晰的味道？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微微蹙眉，心里还不禁感到有点酸酸的，但眼神却从始至终像是一潭死水。

　　在他的头顶上，隐约传来搜救的呼喊声。那声音从空气中又传到水里，理论上是被放大了音量，可是由于介质不同也变得严重失真。但即使是这样模糊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也变得十分清晰。大约是五六个人，均为男性，三艘小船，打着强光手电。

　　他可不太喜欢这些人，自从他们来到这就像蝙蝠一样隐藏在高高的灯塔上，昼伏夜出。甚至在前几天台风来袭的时候，自己忙着拯救那些像蝼蚁一般的人类的时候，他们也不曾为此做出哪怕一丁点的努力。

　　他用尾巴缠住临潜的腰，收缩背鳍向更深的海域移动。之所以用鱼尾缠住他是因为这样更方便在水下移动，否则水的浮力和阻力会和自己“争夺”他。

　　他也并没有下沉很多，大概只有十几米，足以避开水面上的搜救，但这已经是未受过训练的普通人类下潜的最大极限了。尽管龙之子并不会在水下表现出和一般人一样的不适，但他并不想如此贸然尝试，毕竟被巨大的水压压爆了脑袋就不好了。

　　他刀削般的好看长相在这样的深度尤其是在夜晚已经不是能看得很清楚了，但临潜的脸在他的眼里却清楚得很。他甚至可以感受得临潜身体里的血液流动。

　　临潜此刻的脸色已经从刚刚坠海巨大撞击下的苍白慢慢变得有了一点血色，双眼闭着却没有紧张痛苦的表情。看得出临潜没有呼吸，但是心跳却还维持在低速的每分钟36次。他将临潜一侧的头发拨开，查看了他的耳后，现在还是平滑的人类肌肤，果然没有丝毫化为副鳃的迹象。现在的闭气是他作为龙子的一种表现，普通人类是不可能在水下连续闭气这么久的。等他渐渐长出副鳃，这种闭气能力就会慢慢消失。

　　他感到身后的水流涌动，一条体型巨大的灰鲸出现在他的身边。灰鲸向他微微摆动巨大的头部致意，随后对着临潜发出只有他听得见的“哒哒哒”的声音。那是鲸利用回声检查目标的一种方式，这种声音甚至可以像X射线一样透视一个人的身体内部。

　　“怎么样？是他吗？”他问道。

　　灰鲸再一次发出只有他听的到的声音进行回复：他就是龙之子。

　　他看向临潜的脸，眼神却毫无波澜“还是找到了。”

　　灰鲸：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在水下停留太久。

　　他松开缠着临潜腰部的鱼尾“那就交给你吧。”

　　江悬夜带着人在海面上搜索了好久，从天黑到天亮。燃烧着的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江悬夜看了看手表，此时距临潜坠海已经过去了将近七个小时。一边的倒三角眼也忍不住劝他道“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了，超过二十分钟人基本就没了，你……”

　　“没你大爷！”江悬夜回手在倒三角的背上就是一下，直接把他拍到了海里。倒三角眼没反应过来，加上对江悬夜的恐惧，浮在水面上惊恐的看着他没敢说话。

　　“我告诉你，我那哥们正月十五生的，命硬得很！你们就只管捞，出什么事都算我的！”江悬夜站在船舷上居高临下的对还在水里泡着的倒三角眼吼道。另外两艘船上的四个黑衣人看得也是胆战心惊，忙打起精神来继续打捞。

　　江悬夜脸色很差，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临潜，更是因为自己不会游泳，就这样站在小船上时间久了也会头晕乏力。但是现在就算要死也得等一会等他把临潜捞上来再死。

　　“江公子你看那边！”其中一个黑衣人突然指着东南侧太阳升起的方向大喊。

　　江悬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铺满了金红色朝霞的海面上，一头巨大的灰鲸背上驮着一个昏迷了的人正在向自己这一边游过来。那个人江悬夜太熟悉，一瞬间眼泪便下来了。

　　“是临潜！是临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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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王终于上线了
虽然只是一章
但是离他占据C位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小傲娇小正经绷不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