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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觉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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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计算机,梅若素取出那张软盘,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售楼部。
出租车停在林澍培家楼下。
她敲开了林家的大门,面对着一脸意外的林澍培,突兀地问:“惟凯在哪里?渥太华、温哥华还是多伦多?”
林澍培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他把她让进客厅,说:“进来坐吧。”
“爸爸,请您告诉我!”她的神情十分焦虑。
他微愕。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爸爸。
“我只知道惟凯去了加拿大,不知道他在哪个城市。”
“惟凯竟然连你都不告诉!”梅若素完全失了主张,脸上闪现迷乱和震动,“他是故意的,他不想让我知道!”
“为什么问他的地址?”林澍培问,“你看了他的日记?”
“我……我无法形容惟凯对我的意义,也无法形容失去他的感受……”隐抑不住的痛苦令她哽咽。她的眼光从他脸上移开,深深吸一口气,说:“爸爸,我不想为难您。但我真的想知道,他在哪里?过得好吗?”
“请相信我,我确实不知道。你问问邵刚吧,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林澍培的话提醒了梅若素。她立即拔通了邵刚的电话。
电话那头,邵刚的语气冷若冰霜:“我不知道惟凯在加拿大的地址,即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
邵刚的话尖锐而不留情面:“为什么?梅若素,他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抛家舍业,远移他乡,一个人躲到加拿大去舔舐伤口。他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请你放过他!”
“这是他说的?”她心中凄凄惶惶的。
“是的。惟凯临走时说,之所以出国,就是要费尽心思毁掉你在他生活中的印迹,彻底将你从内心深处驱逐出去。”
电话挂了,传来嘟嘟的忙音。她紧紧地握着话筒,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他出国……是为了彻底遗忘她?惟凯真是这样说的吗?
梅若素抬起头,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林澍培的脸。
“非常抱歉打扰您……爸爸,我走了。”
林澍培无言,把她送到门口。她忽然回过头来:“爸爸,惟凯的生日是不是5月8日?林家是不是真的有隔代遗传的白痴病史?”
“惟凯一直希望你问我,你为什么现在才问?”林澍培表情落寞。
“爸爸,我错了,错得离谱!”说完,她夺门而出,奔下楼去。
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她走进雨中,沁凉的秋风夹着细雨,扑在脸上、身上。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雨水把头发淋湿了,顺着脸颊滑下来,分不清是雨是泪。她才想到要打车。
出租车上放着音乐,竟是陈百强的那首老歌:
“……一生何求?迷惘里永远看不透。没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她的额头抵住车窗,泪水滔滔而下。
原以为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而当失去的痛楚令她觉悟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曾经拥有的。
傍晚,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
她打开客厅的灯,一眼看到雪白的布艺沙发上,那滩暗红色的鲜血。
她慢慢走过去,用手指触摸着已经干涸的血渍,恍若触到他的心伤。
在最痛苦的时候,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忍心伤害她。
如果不是对一个女人爱到发狂的地步,有哪个男人会这样做?
一直以来,他对她太好太好,好到他只关心她,而不用她付出一丁点的回报。
她怎么就没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在执著地爱着她呢?
她回想起最后那个晚上,脸上湿湿的东西,应该是他的泪。
要怎样一次次的伤害,才能让一个男人对爱情彻底绝望,才能让一个男人默默流泪?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
梅若素躺在床上,清楚地感觉到床铺的冷硬,棉被的单薄,和因冰凉而失去知觉的双脚。
她挣扎着坐起身,拉开床头灯,服下了两颗安眠药。
重新躺下,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她很快跌进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她置身于莽莽荒原中,有轻烟或薄雾笼在眼前。她在雾中奔跑,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周围除了自己的喘息,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她困难而费力地迈着步子,感觉出路就隐藏在雾中,却一直找不到。
忽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悠长、深沉、男性的叹息。
她蓦然回首,看见林惟凯站在一大片白花花的阳光之中,朝她凝望。就像她第一次看见他的情形。
这次,她想将他看清楚。可是,阳光隐去了,薄雾飘过来,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
不,不要!她朝他拼命地奔过去,摔倒了又爬起来。
林惟凯给她的是一个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在雾中……
梅若素醒来,冷汗淋漓,全身毛孔张开,痛楚与虚弱自心底升起。
原来,她在梦中一直寻找的那个人,不是白凌霄,不是父亲,而是林惟凯!
她想起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宽阔。每当她深更半夜从噩梦中惊醒,都是他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温柔地抚慰着她。
而现在,这样寒冷寂静的夜里,她只能孤独地醒来。
有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疼痛,泛滥到全身。
她蜷着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助地痛哭起来。
记忆里,从小到大,她没这样绝望地哭泣过,哭到整个人都掏空了。
如果眼泪能够换他回来,她甘愿做“还泪”的林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