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神座》何易安

14、另一半

　　等千叶因为毒杀事件做完笔录后，时间已经接近夜晚了。

　　天空原本清亮的蓝开始变得黯淡，太阳的光辉微弱起来，一轮薄月躲藏在云层中，不起眼的隐匿在那一片白里。

　　再过不久，街边的路灯也要亮起了吧。

　　昨天还在诉说甜蜜的恋人，今日就成为了想要杀死自己的恶毒家伙——这种事情，千叶在发生了咖啡店里的事情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甚至直到现在也仍旧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感到晕晕乎乎，她本来就是个有点迷糊的女孩子，能顺风顺水的快乐生活到现在完全是运气不错。

　　是啊，运气真不错。
　　如果不是运气好的话，自己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了吧。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千叶小姐对毒没有什么研究，但猜测大概死亡之后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太好看的。

　　现在的话，应该做什么呢？
　　又像平常那样只要遇到不痛快不顺心的事情回到家中，不管天不管地的埋头呼呼大睡一觉吗？可是这一次真的能够像以前那样醒来后就忘掉一切了吗？
　　毕竟……差点就死掉了啊。

　　那是活着的生命体所拥有的最原始的恐惧，千叶小姐浑浑噩噩的走在街道上，周围三三两两的大多都是这个时间点内下班或部活结束后放学回家的年轻人，千叶背着包走在他们中间，眼眶红红，但没有流泪。
　　会很丢人的，突然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住，他们才不会管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又有新的能够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出现了。
　　哭出来一定会很丑的，电视剧里面的那种神仙落泪完全都是骗人的，自己哭起来一定会撇着嘴，眼睛都肿得不成样子。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千叶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蹲下身抱头大哭，来宣泄内心的绝望。
　　可是她不敢。
　　这个世界上，终究是胆小鬼居多。

　　“啊呀呀，这是哪里来的小可怜。”

　　不同于路人们三三两两之间的笑闹低语，这句话就像是专门对自己说得那样，清晰的被耳朵所捕捉到。

　　说着像是在表达怜悯一般的话语，但那语调却只有快活与调侃之意，丝毫没有半分同情。但是比起幸灾乐祸，反而更像是一种甜蜜的恶意。
　　那是一个属于女孩子的声音。
　　甜蜜、软糯又可爱。

　　被悲伤与恐惧填满的大脑已经难以再对多余的信息做出相应的分析反应。在听到十分清晰的声音后，千叶收回了死死盯住自己脚尖都视线，下意识的向位于前方的声源处看去。

　　千叶不由得一愣。

　　那确实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
　　四五岁的模样，乖乖的站在街道上，仰起头对着心灰意冷的大人毫不吝啬的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粉色的头发被扎成了两簇小辫子，随着女孩歪了歪脑袋的动作而跟着晃动，可爱的不行。
　　长大之后一定会是一个不得了的美少女。

　　幼崽都是世界的珍宝。
　　感觉自己心中某处都变得柔软起来的千叶，虽然心情依旧糟糕，但终于能努力努力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了。
　　她不想吓到小孩子，于是尽量柔和声音，弯下身问道：“小妹妹，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唔。”女孩子眨巴眨巴眼睛，“对啊。”

　　“你多大了？”
　　“四岁。”

　　这么小？
　　千叶左右张望了一下，但无论怎么看这孩子都是独自一人的样子，于是担忧的继续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没人跟你一起吗？”

　　女孩子眯起眼睛，听到这句问话之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将小手背在身后，故意拉长语调：“谁知道呢——”

　　……总感觉，好像遇到熊孩子了啊。
　　千叶将心中微妙的不妙感压了下去，出于不能放一个年幼孩子不管的责任感而接着问道：“你是走丢了吗？迷路？”

　　“大概吧。”
　　也许是因为太过年幼，女孩子似乎完全没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什么，反而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愉快的弯起眉眼。
　　“……这还真是绝望啊，对吧？”

　　千叶：“……”我看你倒是挺高兴的，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吗？

　　千叶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向女孩子伸出手：“算了，跟我来吧，姐姐我送你回家。”

　　她才刚刚从警局那边做完笔录回来，现在再送一个走失小孩过去也没太多距离。

　　粉发女孩子将小手放在了千叶的手心上，随后立刻被握住。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姐姐我叫明依哦，千叶明依。”

　　“我吗？”
　　女孩弯起嘴角。
　　“我是盾子哦，江之岛盾子。”

　　“大姐姐，你好像心情很糟糕的样子啊。”
　　就像臭兮兮的弃犬，或者像要临上刑架的母猪一样。
　　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要坚强要坚强的样子。
　　真可怜啊。
　　真悲惨啊。
　　真、绝望啊～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能不能——”
　　“说给盾子听听呢？”

　　唔噗噗噗噗。

　　……
　　………
　　…………

　　“……江户川？”
　　这就是一觉醒来后世界都变了的感觉吗？

　　神座出流这次前往东京当然不会仅仅跟Caster见一面，在顺手处理掉一些其他的事情后，等他再回到横滨，已经是一天后的事情了。

　　这就导致他错过了很多剧情。
　　就仿佛上一秒还在初次见面的阶段，再回过神后就已经快进跳到合家欢大结局了一样。
　　虽然说他在离开之前就有点预料没错，但是万万没想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日向你回来啦！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啊！！”江户川乱步一扫之前隐隐的崩溃与厌世感，张狂又肆意的大笑着，小小的少年伸出手顶了顶日向离开横滨前还没被他戴在脸上的黑框眼镜，得意的说，“我啊，其实是异能力者哦！！”

　　日向心情复杂的看着乱步脸上还没消去的巴掌印：“……”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
　　然后他的视线就越过得意洋洋的江户川乱步，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一位一脸肃容，看上去就超级不好相处的银发的武士。
　　前政府杀手，现保镖，被称为“银狼”的福泽谕吉。

　　造成江户川乱步脸上的巴掌印的罪魁祸首福泽谕吉同样心情复杂的：“……”

　　因为对自己作为政府杀手时所行之事产生了疑惑之感，福泽选择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并且暂时做起了保镖。结果昨天他收到了委托人被杀的消息，在赶到委托人的公司后又遇到了原先要来公司参加面试的江户川乱步。
　　乱步轻而易举的就推理出了杀了委托人的不是被栽赃诬陷的杀手少年，而是试图掩饰这一切的秘书。福泽十分认可少年超凡的推理能力，但是也只是认可而已，所以说……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请少年吃年糕小豆汤、为他介绍工作、再度被卷入事件、为了帮助少年看清自己天才的本质而谎骗他是个有着超推理能力的异能力者，触发条件就是眼镜，以及因为出于对少年只身一人赴险的行为的担忧与愤怒而打了他的那一巴掌……

　　期间无数次想把吵吵嚷嚷的少年扔进下水道的福泽谕吉：“……”
　　这么一想感觉心更累了怎么回事？？
　　明明只相处了短短两天，为什么会产生一种老父亲般的沧桑感啊？？

　　尤其是现在还被乱步硬拉着到他的家里，又遇到了乱步现在的这位……过于年轻的监护人？
　　不过为什么……总感觉好像见过他呢？可是完全想不起来……

　　福泽谕吉原先严肃的面容变得更严肃了，完全已经到了会把小孩子吓到嗷嗷直哭的地步。
　　毕竟确实是在一怒之下打了江户川乱步一巴掌，虽说在那之后名为“后悔”的情感瞬间就充斥在了心房，浓烈到要把人灼烧，但是打过了就是打过了，他也不能否认什么。
　　所以就算是被责骂也没办法了。

　　但是，预想之中的责骂或者质问并没有出现。
　　那个褐发的少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然后郑重的说道：“谢谢了，福泽先生。”

　　福泽谕吉：“……？”
　　福泽愣了一下。

　　虽然一开始脑海里短暂的浮现了“谢什么？谢我替你揍了这熊孩子？”这样意味不明的想法，但很快福泽也就反应过来，知道对方是在感谢他想办法让乱步意识到自己的天才，想办法让乱步融入了这个充满了普通人的世界。

　　说实话，福泽到现在也不确定用一个谎言来将那个孤独的孩子拉入常人的世界中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也不知道这个谎言会在未来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至少现在来看……

　　福泽的视线转向了那个笑容灿烂，背后仿佛有尾巴在快活得摇来摇去的小少年，自己的眼神也稍稍变得柔和起来。

　　至少，他现在已经不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害怕了。

　　“不用道谢。”福泽先是这样说，然后又突然从日向的话中捕捉到了什么，“……你认识我？”

　　“曾经有幸见过您一面。”
　　在神座驱使身体而他自己窥屏的时候，曾在官方的机构见过一面，并且还简单的合作了一下。
　　“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的有点久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把神座和日向联系在一起。
　　除了……

　　'日向君……？'
　　'你是日向君吗？你就是日向君对吧？头发怎么了？'
　　'……'
　　'你是谁？'

　　手指微动划过口袋，隔着布料触摸到了某个安放在里面的发卡。

　　日向话音一顿，然后说道：“江户川就拜托您了。”

　　福泽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没事”，但是说完后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大对，于是又陷入了微妙的纠结。日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什么都没有说明。
　　这位原本头像应该被印在大钞上的谕吉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江户川乱步死死缠住粘上的未来呢……

　　不过，这样就好。
　　他身为从者，是过去之人，是终有一天要离开的人。
　　这样的话，关于江户川乱步，他也能放心了。

　　另一边，原本正暗自纠结的福泽脑内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什么般的眼神一凛，然后又在观察了一番日向的模样后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位曾经的杀手银狼郑重的询问道：“你有兄弟吗？”

　　……嗯？
　　竟然是这样的猜测啊。
　　不过，能回想起他黑发红眸又冷漠的模样，并且将那个形象与此时的日向联系在一起，这匹银狼也确实很了不起了。

　　“我没有兄弟。”

　　日向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

　　“但是，有一位重要的半身。”

　　少年绿色的眼眸中闪过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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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千叶：害，小孩子嘛，无知者无畏。
盾子（4岁）：对，无知者无畏，唔噗噗噗噗～
明天后天依旧日更（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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