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子野心》潭想

9、第9章（修）

　　李知返的眼神让齐沉江觉得心一揪着，一揪着地疼。这种感觉他好久都没有过了，现在李知返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他刚学会喝酒的时候。

　　李知返是在大一的时候学会喝酒的，他酒量不好，却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敬来的酒。每次班级出去聚餐，他总是会被起哄先灌上个五六杯，然后趴桌不起。

　　齐沉江一开始还觉得李知返酒品不错，喝多了也就是睡过去而已。但谁知道每次在架着李知返回寝室的路上，他都会突然惊醒，又是吵又是闹的。
　　他起初挺无奈的，但渐渐地，也就习惯李知返耍酒疯了。即使李知返每次吵闹，嘴里喊着的名字都是贾临圻。他不是喊着要去机场送贾临圻，就是吵着要去体育馆和贾临圻打排球。

　　“别吵了，你的学长不会回来了。”齐沉江嘟囔一嘴，心里挺生气的。

　　“你……闭嘴。”李知返晕乎乎的，手朝着齐沉江的嘴捂过去，不让他说话，“你和季寥，都在瞎说，你们都喜欢瞎说。”

　　李知返一这样，齐沉江就觉得他像中毒了一样，无药可救。所以后来再遇到的饭局，他都尽量避免让李知返喝酒。也因为每次齐沉江都帮李知返挡酒，所以李知返渐渐也就不喝了。

　　但是到大二暑假的时候，李知返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碰酒了。那个假期李知返和季寥总是频繁的见面，总是李知返先约季寥。不是找季寥在他家楼下撸串儿，就是找些别的理由出现在他家小区门口。

　　齐沉江知道后，想骂李知返的心都有了。他心里清楚得很，李知返不过是找借口出现在那个贾临圻曾经居住的地方，幻想着贾临圻会回来，还能见到他罢了。

　　把这个念想断了吧！
　　齐沉江无数次想对李知返这样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后来就在那个暑假要结束的前一周，赶上李知返过生日。他硬是把李知返从家里拽了出来，要请他吃饭给他好好过这个生日。

　　本来齐沉江想带李知返去别的地儿吃饭，可最后还是没拗过李知返去了那个他最不想李知返去的地方。

　　“你就非得在他家吃吗？那么多饭店就没有喜欢的？”齐沉江当时这样问李知返。

　　“没有。”李知返摇了摇头，“我只喜欢吃他家的东西。”

　　齐沉江没说什么，只觉得肚子里全是火。但李知返生日，这火还没法儿朝着寿星发。他挠了挠头，把本来要怼李知返几句的话换成了询问季寥过不过来。

　　“他去他姥家了，得过几天才能回来。”李知返边喝酒边说，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在喝水一样往肚子里灌。

　　齐沉江看不过去了，想伸手拦一把：“你少喝点，逞什么能。”

　　李知返也没抬头，挡开齐沉江的手继续喝：“我过生日，多喝几杯都不行吗？”

　　齐沉江被噎得哑口无言，他也不想劝了，决定让李知返喝个够，然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等到李知返用手拄着头了，齐沉江就知道他要不行，要耍酒疯了。赶紧结账买单，他给李知返拉了出去，两人就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牙子上。

　　“你知道吗？高中那会……他也给我过过一次生日的。”

　　齐沉江沉默不语地听着，他知道李知返又要开始了，又要回忆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了。

　　李知返说：“那天我逃了晚自习，在操场看见他。他就坐在双杠上问我问我为什么逃课。”

　　“我告诉他说我生日，不想在教室里过。他从双杠上就看着我，和我说生日快乐。那天的月亮有些暗，没什么光，就和今晚的一样。”

　　“他坐在双杠上坐得那么高……可我还是一眼就看清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好好看。”

　　“你知道吗？我好久都没有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了，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

　　“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或者明年，哪怕再等个五六年也好……没准就回来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是……是吧！”

　　齐沉江抿了抿嘴，他看到身旁的李知返低着头，双手撑着脑袋，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他觉得与其一直看着李知返这样，倒不如心狠点让李知返别再像着魔了一样迷恋那个已经走了的人。

　　“你看着我。”齐沉江直接摆正李知返的脸，逼他直视自己。

　　“他去法国了，不会再回来了。季寥说他前几天看见贾临圻他爸从法国回来，张罗着要把这儿的房子给卖了，这就已经证明你的学长不会再回来了。无论你是等一年，还是等三五年哪怕是等一辈子，他都不会回来了。”

　　齐沉江把心里想说的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李知返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就连声音也是哽咽的：“我知道，前几天季寥打电话告诉我了。可是，我总觉得……”

　　“我总觉的我来这里就好像能再见到他，好像每一个角落……我都能看见他的身影。我就像现在这样往小区里看，总觉得下一个出现的人就是他。他会像高中那会儿一样，朝我走过来，从我身边经过。”

　　“你醒醒吧！”齐沉江给李知返擦了擦眼泪，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地方不会再有贾临圻的身影，他也不会再像高中那会儿朝你走过来，从你身边经过了。”

　　“所以，你不要再故意从这里经过，出现在这里了。从今往后，你们不过是两个毫无交集的旧识罢了。”齐沉江说完这话，感觉得到他捂着李知返眼睛的手，被不停流下来的眼泪浸湿。那眼泪像雨滴一样打在他的手心里，力度不大，却生疼。

　　李知返被捂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齐沉江的话显得格外清晰，字字如刀，扎进耳里，心里。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了贾临圻的眼睛，如满天星光，却又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直至消失，直至不见。

　　是的，贾临圻不会再回来了。李知返拉下齐沉江的手，他用胳膊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头也不回的离开。

　　齐沉江追了上去，把摇摇晃晃的李知返塞进出租车，送回家里。从那往后，李知返真的没有再故意找借口，出现在那个小区门口了。

　　看着李知返如今又开始像以前那样，齐沉江也跟着一起难受起来。他伸手摸了摸李知返的头，胃疼致使李知返满额的冷汗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脑门的温度也烫得吓人。

　　“对不起。”齐沉江心疼地开口，“我收回我曾经说的话，他回来了，贾临圻回来了。”

　　李知返像听到了笑话一样咧嘴笑了笑，捂着胃朝着车窗的方向窝了窝。

　　“知返，他回来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你们这几天明明就见面了，你又在骗自己他没回来，是为什么呢！”

　　“他没回来的时候你骗自己他没有走，现在他回来了，你又骗自己他没回来。”齐沉江拽起李知返，逼他面对自己，“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就是觉得想他。”李知返看着齐沉江说，“我就是觉得……他没回来的时候想他，他回来了我还是很想他。哪怕是看着他的时候……我也特别特别地想他。”只要贾临圻不是他的，他就会想他，一直一直地想。

　　齐沉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深吸一口气。后来他把车开到路边的药房，买完药把它放到了李知返的腿上，直接把车掉个头往贾临圻家的小区开去。
　　他特希望这一路红灯多一点，能让他到得晚一些。但结果也就花了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他就开到了贾临圻家的小区门口。

　　转头看了眼李知返，齐沉江发现他睁着眼睛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安静得不像是刚刚那个喝多了，还说胡话的人。

　　“手机给我。”齐沉江说了一声，见李知返没反应，他直接伸手到李知返的裤兜里，把手机给拿了出来。

　　用李知返的手机下车打了个电话，齐沉江之后一直在车外靠着车抽烟，没有回到车里。

　　李知返透过车窗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小区，看着看着，就看见了出现在他视线里的贾临圻。

　　贾临圻走到车前，看到李知返眼睛红红的，心里一疼赶紧打开车门。

　　李知返身上全是酒味，比同学聚会在卫生间遇到他那次的酒味还重。贾临圻伸手拿起李知返腿上的药，然后架起李知返直接把人背了起来。

　　“谢谢。”贾临圻对着齐沉江说了一声。

　　齐沉江没回头，拿着烟的手朝着贾临圻摆了摆。他不敢回头去看，不敢看李知返从他眼中消失，不敢看李知返被贾临圻带走。他怕自己会后悔，后悔把李知返亲自交到贾临圻的手中，交给贾临圻去照顾。

　　他不是无私，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李知返无论是高兴还是伤心，能左右他心情的人都不是自己。李知返的大笑是为了贾临圻，李知返的痛哭也是为了贾临圻。从头到尾，都没有他齐沉江能介入的余地，哪怕是个缝儿的犄角旮旯都没有。

　　这么多年他一直陪在李知返身边，却又从来没走进到李知返的心里过。其实他也想告诉李知返，他也会想他，特别想。

　　李知返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会想，在他身边的时候也会想，就像李知返想贾临圻的那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