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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不以为忤 ...

  •   半梦半醒间,谈殊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身体似乎飘在空中,随后又坠进云里。

      无数的雾气在浴室里翻腾,黑影接住了昏睡过去的青年,放到床上。

      新买的空调冷气很足,一旁的被子无人触碰,自动落到了青年身上,盖住了清瘦漂亮的身体。

      此时,睡着的青年面容平静,脸颊还残留着一点儿潋滟的红。

      黑影抬手拂开挡在他额前的发丝,在光洁漂亮的眉间满足地印下一吻。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它身上腾起,随着那个吻,融入到了谈殊的眉心。

      黑影缓缓起身,指尖描摹着青年狭长的眼尾,毫无负担地轻笑:“本来还以为吓坏你了……”

      谁知道猫终究是猫,即使失神了也会张嘴咬人,还能盯着它质问它是什么东西。

      黑影红眸若血,点点笑意夹杂其间。

      它不以为忤。它像是得到了个新玩具的孩童,恶劣地将玩具玩弄过一遍,于是兴趣稍减的时候,又被玩具不一样的玩法而激起了挑战欲。

      恶灵从无道德可言。它不可理喻,偏执冷漠,本就是恶意的化身。

      但如今,它的恶意倾泻在谈殊身上,却不再像以往那样将人撕碎,而是一点一滴地,想将对方全部占有。

      这种感觉别致而新奇,除了十几年前它在那个小孩身上感受过一次之外,再次寻找到这种乐趣,就是在谈殊身上。

      ……不,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

      黑影的兴致更浓。

      谈殊的右眼皮上有一点小小的红痣,淡淡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黑影缱绻地在上面轻抚而过,“我又找到你了。”

      谈殊只觉得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但那声音又太轻太浅,含含糊糊的,他尽力去听了,却什么也没听清楚,反倒是把自己累出了一身的汗。

      谈殊睁开眼睛,感觉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着。

      他试着抬了下手,厚厚的被子裹着他:“……”

      难怪他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着他。

      谈殊将被子踢开,也不知道他睡着后是怎么盖的,这被子将他的手脚都一起裹起来了,整个人跟蚕蛹一样被包着,怪不得他做梦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谈殊有点无语,索性起床将这床厚被子拆了收起来,转而拿了条薄被出来。

      前几天才打扫过的房间很干净,谈殊随手将还剩半杯水的杯子拿去浴室倒了,感觉身上出汗黏糊糊的,就又洗了个澡。

      热水器“嗡嗡”地轻响,谈殊靠在浴缸里,任由热水漫过自己的身体。

      紧绷的肌肉在热水的抚摸下放松了下来,谈殊看着熟悉的浴室,总觉得……他好像忘了什么事?

      他记得,之前他在镜子前洗漱,然后——那时候浴室里好像不止他一个人?另一个,另一个人是谁?

      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毛玻璃,谈殊直觉地不想回忆起来,但他目光越过雾气,看向另一边的镜子,脑海中还是不受控制地出现了几幅似是而非的画面。

      诡异的黑雾,鲜艳的红眸。

      “它”就出现在他的身后,红眸中带着恶劣的笑意。

      谈殊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他好像听见“它”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谈殊有点想不起来。

      记忆不知道被什么模糊了,但谈殊并没有发现。

      蹙了蹙眉,谈殊垂眸看向自己沉在水中的手掌,柔嫩的掌心有一个浅浅的疤痕。

      他屈起手指,指甲在那道疤上轻掐了一下。

      所以说,他到底忘了什么?

      还是说,那只是梦?谈殊深吸了口气压住狂跳的心脏,冷静地思考道。

      浴缸没一会儿就放满了水。谈殊将刚才的念头抛到脑后,拿过一旁的沐浴精油,开始洗澡。

      精油是买浴缸时商场送的,味道是最普通的玫瑰香。谈殊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也懒得再去买,就一直用着了。

      他滴了几滴到浴缸里。热水将精油化开,一瞬间,馥郁热烈的玫瑰味铺满了整个浴室。

      热水蒸腾出的雾气好像更浓了。谈殊在浴缸里泡了一会儿,略长的黑发黏在眼眶上,将眼睛刺得发痒。

      他抬手想把那撮湿发拨开,但一点儿微凉的触感在眼睑上传来,他低头揉了揉,在浴缸的倒影中,恍惚间闪过了一双如血的红眸。

      就在他的身后。

      谈殊呼吸一窒,身子僵在原地。

      仿佛是知道谈殊发现了“它”的存在。红眸靠近,凉意从颈后传来。

      白皙圆润的肩头泛着淡淡的粉,那双红眸微微眯起,靠了过去。

      谈殊感觉到,有一个湿润冰凉的东西落到上面。

      像是一个吻。

      谈殊心跳停了一拍,玫瑰香里,那种奇异的冷香存在感依然鲜明,强势无比地占满了他的所有感官。

      下一秒,冷香褪去。

      谈殊只觉得身上一松,额头上冒着汗,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热的,常年苍白的脸颊泛了一片红。

      此时浴室里安静得只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谈殊看着水面,那双红眸像没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

      谈殊抬手碰过肩头,上面沾着散掉了热气的水珠,触之生凉。

      他没再继续泡下去。

      匆匆拿过一旁的沐浴乳洗完了出来,谈殊顾不及脚上的拖鞋还沾着水,拢着浴袍三步两步走到落地窗前,“唰”地把窗帘拉开。

      这时才是早上八点,太阳早早升起。灿烂的阳光并着朝霞一同撒进房间里,将他的那一身玫瑰香又蒸得更浓郁了些。

      最后一点儿残留的冷香被冲散。

      谈殊闻着这股熟悉的玫瑰香味,心情逐渐平缓。

      也是这时,他放在床头柜充电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谈殊?”周曼的声音彻底冲淡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息,谈殊缓缓吐息,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周曼敏锐地竖起耳朵:“谈殊?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谈殊打开落地窗,坐进放在阳台的吊篮里,“就是刚洗完澡,还有点困。”

      周曼半信不疑,怕打扰到他休息,原来想说的话也长话短说:“和王导那边约的签约时间是下午三点,两点的时候我过去接你,然后我们再去拍一封广告,行吗?”

      “可以。”谈殊点头。最近他正在休息,周曼给他接的通告已经少了很多,再没有新消息出现在大众眼前,那人气就得下降了。

      “那行。”周曼在本子上记了几笔,还是担心他有哪里不舒服,问了一句要不要她过去看看。

      谈殊再次拒绝了,不过……他侧头想了想,“给我预约个心理医生过来吧。”

      周曼心里一惊。这是怎么了,心理上出问题了?

      她握着手机表情凝重,不远处等着她的另外两个艺人偷偷伸头往她这边看,见状立刻又缩了回去。

      然而周曼的语气实际上温和的,甚至有点柔软:“怎么了吗,谈殊?”

      “没。”谈殊摇摇头。他现在脑海里各种画面翻涌,一会儿是拍《诡计》时导演特意设计出来带着些灵异意味的镜头,一会儿又是床上裹着的厚被子,一会儿是一对鲜红的眸。

      他有点拿不准最后那个到底是因为他受到了戏中镜头的影响,还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跟上了他。

      谈殊垂眸道:“就是精神有点不太好,可能是《诡计》拍太久了。”

      演员出现心理问题的不多,但也不少。因为入戏太深而无法从幻想世界中脱离出来的也大有人在。

      周曼如今最看重谈殊,自然也将这事放到心上。她想了想:“好,我待会就给你预约一个,你放轻松点。”

      “嗯。”谈殊轻轻应道。

      周曼行事雷厉风行,挂了电话没多久,就联系上了国内一名有名的心理医生。对方刚好就在本市,她打电话过去预约好了登门时间,就亲自接了谈殊过去。

      车上,她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谈殊的脸色,见他看着没有特别不妥的地方,这才松了半口气。

      心理医生的诊所就在市区里,谈殊好歹是个当红艺人,进去时走的后门。

      里面布置得很温馨,仿佛触手即是暖意。谈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推开房间门,一个脸型圆润,长相毫无攻击力的中年女医生转过头来。

      “你好。”谈殊拉下口罩,问好。

      “您的意思是,您有点分不清虚幻和真实是吗?”医生语气轻柔地问道。

      谈殊蹙了下眉,潜意识里的保护机制下意识开启。他顿了两秒,才点头:“有点吧。”

      “也不是分不清。”谈殊缓缓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处理。”

      梦中的黑影性情恶劣,肆意妄为,但他的大脑似乎一直在告诉他,对方并不会伤害他。

      那一次次对戏时把酒言欢的记忆仍是鲜明。谈殊低头看着自己泛粉的指尖,蹙眉。

      “那不处理的话,会对谈先生你造成什么伤害或是困扰吗?”医生又问。

      谈殊:“……”

      “如果没有造成什么伤害或者困扰的话,”医生继续道,“可以试着放松心情接纳这种存在。”

      不了。谈殊冷静地想道,色鬼还是处理掉比较好。

      个中原因谈殊无法细说,所以心理医生最终也没能提出什么太大的建议。

      但谈殊跟她聊了一会儿,心情确实放松了些,出来时已经在手机上开始找圈里推荐的哪个大师比较灵验了。

      这真是黑影所始料未及的。

      不过,会挠人的小猫逗起来才好玩。一路跟着他的黑影轻笑出声,并未干扰谈殊的选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不以为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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