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2、第十八章 大结局 ...

  •   这个机会很快到来。

      回白秀的路上聂云卿同她说了,她才知道她在车鞠行事顺畅,有他的人在默默地为她翻译和传递讯息、隐匿踪迹,否则车鞠王那边一查起来,她很难逃掉干系。但他自始至终没有干涉过她,他珍惜她为他做的一切,所以不想打扰。

      孟晚流莫名感动,想亲一个,车子忽然猛地一动,四面八方无数的箭奔涌而来,他们无处可逃。

      孟晚流这时真希望自己是把刀,那样怎样的攻击她都不怕了,可她偏偏是个人,是个有血肉之躯的人。

      她下意识往聂云卿身前挡,却被他按下。“孟孟,我是你的夫君了。我不愿我的夫人冲在我前头。”

      箭雨纷纷而下,她亦泪如雨下……

      木匣子色泽古朴,其上光滑得没有一点痕迹,让人看不出端倪。

      “大人曾说,若有一日身遭不测,便让属下将此物交给姑娘。”那是交托木匣的人对她说的。

      换做平常她早就打开了,如今她却有些犹豫。她宁可等他醒来,将一切亲自与她道来,也不愿在这萧萧瑟瑟地自己看,好像她确认了他醒不过来一样。

      一晃三天过去,他仍然睡容苍白,毫无要醒的迹象,她只好独自打开木匣,看他为她留了什么。

      匣子里不出意外有三个小物,一块灵玉,一把刀,还有一朵花。玉是灵玉,不过不是当初她寄身的玉,是他去别处寻的相似的玉。刀是袖珍小刀,仅做装饰之用,却利得她手轻轻一摸就留了痕。花是蜡制的,色泽明艳,宛然如生。

      像,太像了。

      匣底有张纸,似在自问,一看,竟是庄生梦蝶和虞美人的思辨话题,她一路看下去,视线停留在最后一行——

      可笑我平生自诩无情,如今庄生项王俱笑我,可我无从辩驳,我活该落魄。我还是不甘心啊,若是能再多些日子,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孟晚流眼前一阵模糊。他写这些时该是很难过的吧。那时她既不能回应他,还频频失去踪迹,换谁谁不疯?

      忽然门外传来响声,有人急切地唤她:“夫人,夫人,大人咯血了,你快去看看!”

      孟晚流慌忙出去,寒光一闪,从她颈侧划过去,她顿住。

      面目平常的男子看她的目光寒凉平静,但她知道他是真心想杀她的,但又碍于什么,最终收回剑讥诮又冷漠地道:“倘若主子去了,我会亲手送你上路,毕竟你是主子最喜爱的。”

      孟晚流懒得与他计较,匆匆往聂云卿那儿赶,甫一进屋却被一阵迷雾笼罩,他分明躺在榻上,眉头皱得很紧,她想为他拂去却怎么也上前不了,她猛地往前一步,忽然眼前之景急速变换,她一个人突兀地立在大礼堂的观众席,台上有人刚刚进行完一场演讲,台下掌声雷动。

      轮廓依稀是男神。

      也不对,现在不算是她的男神了。

      四周射来无数诡异的目光,大概在想为什么这时候还有人站起来,还是青年主动解围,这位学妹许是听到什么迸发了灵感,才忘记场合。

      她遥遥瞥他一眼,很轻的一瞥,旁人以为是某种佐证,只有青年知道那眼神里根本什么也没有,一片空无。

      她向辅导员请了假,回家。

      家里没人在,很安静,但冰箱里有新鲜的菜蔬,无声地诉说这家人并未离开。

      她走到书房,父亲书架上的书她曾经一点探究的兴趣都没有,但此刻她却少有地注意到书名,《燕史实录》。

      她的心忽然狂跳。

      许久,她放下书,正撞见坐在沙发上看报的父亲。也不知他坐了多久,一直没打扰她。

      “爸,你看过这本书吗?”她指了指手里的书。

      “我从不看野史。”孟父只扫了一眼就果断道。

      “那这书?”孟晚流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意外的答案。

      “这书难道不是你写的吗?”

      孟晚流翻开再看,果然是她的字迹,还是从前没有练过的狗趴字。

      定然不是她写的。那么是谁呢?

      她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板,目光扫了一圈,终于看到书房的角落斜斜立着把镜子,镜子上布满灰尘不复光亮,因此没有让人在第一时间察觉。

      “回来了?”几乎是望过去的瞬间,他就开口问。

      孟晚流注意到父亲对突然响起的声音毫无反应,低着头专心看报,便抱起镜子往外走,轻轻带上门。

      门紧闭前的最后一刻,她在缝隙里望向她的父亲。一头黑亮的发不知何时已掺杂了另一种颜色,只一眼便让她呼吸窒了窒。

      她若沉溺爱情,她的父母又将由谁赡养?她是独生子,无可替代。

      手里的镜子忽然重若千钧,她抿着唇,几乎握不住它。

      “你怎么了?”燕书感受到她无法抑制的颤抖,讶异地问。

      “你是来与我谈大燕之事吧,不必谈了,我不想去了。”每个字脱口而出都很艰难,像是机器零件拆分了重组,生硬得不行。

      “可你……夫君还在大燕呢,你不想见见他吗,哪怕是道别。”燕书的低语像呢喃也像诱惑。

      道别……

      这一点完美戳中孟晚流的心理。

      她与他有四次离别,前三次都是匆匆的,不打招呼的,好不容易第四次道别她恰好有能力打招呼,却还是无声无息地走了,他是不是会更难过?何况他现在有伤啊。

      “可笑我平生自诩无情,如今庄生项王俱笑我,可我无从辩驳,我活该落魄。我还是不甘心啊,若是能再多些日子,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他不曾言明的箴言又回荡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绕梁不绝。

      她深深闭眼,“见见吧,见过便回。”

      见过便回。

      仍是那个屋子,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雪,唇边却染了血,鲜明得各自为政。

      她走近,轻轻握住他的手,触手冰凉。

      她看着他,仿佛看到两段人生相互交汇又渐行渐远。

      她低下头,俯首于他颈项,隐约有暗香氤氲。语声低得像自言自语,“聂云卿,谢谢你为我成了如今的模样。”她都看到了,看到了他的前世也看到了他的今世,原本越流越搁浅的细流不知何时逐渐庞大,汇聚成大江流滚滚而去。

      而她是那块绊了他一脚的关键石头。

      其实现在他生活在这儿也很好,以他能力,皇帝也未必动得了他,未来他注定青史留名,皇帝也无理由再动他,她该放下心。

      于是她在他耳畔柔和地说:“聂云卿,再见,我不能留在这儿,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如果有缘,下辈子见啊。”

      如果你遇到了最好的、最刻骨铭心的,那么往后的往后,你所看到的,就注定只是将就。

      她走近桌案上摆着的一副黄铜镜,燕书说了,这便是她穿越回去的媒介,只用清晰的照见她的容颜便可。

      她想着这有何难,正要将镜面调整正对自己,忽然听见一声沙哑的“夫人”。

      她定了定,转头看去,青年从被褥挣扎而起,发丝凌乱地落在他的肩颈、锁骨,他目光犹带迷茫,却逐渐清醒,像一只摄人心魂的妖。

      他一步一步朝她蹒跚走来,走过寒暑冬夏……

      他微微倾下身子,紧紧抱住她,颈项相依的姿态在外人看来犹如鸳鸯偕老。

      他似乎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她忽然惊讶地抬头……

      室内又恢复宁静,属下们等了许久不见动静,一推门,发现一室空旷,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没任何收获,有个口渴的实在难忍,在桌案前喝了杯茶,无意看到茶壶下压着的一封信,第一反应:遗书???

      打开来看,好像给猜中了。

      信里言简意赅地说要将所有产业捐给长云铺和信得过的善堂,居然是散尽家财,还附带了一封文书要呈给皇帝,向皇帝推荐徐诤。

      前世徐诤便是接替相位的人,这一世不过是提前了。

      所有人看着遗留的信齐齐沉默,怎么会呢,死得连个尸体都没有,让人如何接受?他们又该怎样面对皇帝的诘问?

      白秀。

      姚冉照例待在府里闭门谢客,只是今日他如往常眺望围墙时,望到一个漆黑的孔洞。他一个激灵,再一看,又好像没有。

      背后有风声响起,劈裂空间如有实质,他只来得及匆忙偏身,就被钉住肩头。紧接着下一支箭火速追至,成功命中心脏。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见有人缓缓放下长弓,露一张俊朗英秀的脸。再后来,有明黄色从视野中掠过,而后世界归于一片黑沉……

      宋智弯身探其鼻息,道:“已经死绝。”

      皇帝只低头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就没再看第二眼,走到府门时偏头对某个驻守的士兵道:“聂相勾连车鞠,以下犯上,已被乱箭射杀。”

      这便是“结局”了,士兵沉默领命。

      宋智摸了摸背上的长弓,若有所思。想问兄长为何会突然倒戈相向,无意瞧见兄长眼里的冷静森然,又觉此话无需出口,兄长已经告诉他了。

      不是一时兴起,是蓄谋已久。

      百姓听闻丞相身亡都颇为震惊,震惊之后便视之如仇,恨不能人人都骂上一句,可没过多久便被另一种声音取代。那些声音源自地方,唯一的共通点是聂云卿在此任过地方官。

      说服力最大的是潮西。聂云卿去潮西以后,带来的改观显而易见,而后兴修水利,潮西也是第一批受惠,听说聂云卿风评受害反应都很激烈。百姓向来是你对他好一分,他愿报你一万分的好,皇帝断言聂云卿与车鞠勾连未必有足够证据,但聂云卿的政绩却写的清清楚楚。

      细翻来,那政绩实在没得说,确实当得起丞相一职。

      人们这才发现抛却妖魔化的渲染和过于招眼让人心觉不详的容貌,他其实也没做过什么让人深恶痛绝的事,唯一一次当街碾过一人,碾的还是某个意欲强抢民女的官儿,不觉残忍只觉大快人心。

      有些人在时你察觉不了什么,直到他走后,你才渐渐的发觉你究竟失去了什么。

      皇帝知晓后,不得不赐了“忠正”谥号,并予以厚葬。葬的是空气,但意思到了。

      徐诤接任相位,本以为会接到一个烂摊子,没想到一切出乎意料的井然有序。具体表现为没什么亟待解决的大事,底下的官员也很听话,办事效率高,一看就是饱经了社(聂)会(相)的毒打,油滑品性消磨不少,更加严谨务实。

      交接之时,难免有重合之处,徐诤有时会看到极其漂亮的字迹,字字精炼一针见血,每每看去不由拍案,拍完又一阵沉默。

      悔曾经不识其貌,恨自己太过狭隘。对方却在走前不计前嫌地提携他,心胸开阔常人少有。

      以是他的性子也渐渐宽和了些,昔日看不过眼的换种角度来看,倒也有其意趣。后来他久居高位回忆从前,只觉受益匪浅。

      地方上几次遇上天灾,都有善堂迅速驻扎,长云铺学子众多,却都以行文从聂为荣。以是浮靡尽去,清旷简练之气日益有增。文正则愈不忘先人,两相助长,斯人不在然其风骨永存。无人再辱他半句。

      迷雾重重,总见真章。

      公元2017年。

      孟晚流走在枯树下,抬头时隐隐有嫩绿的小芽挂在枝头,却无济于事,拿阳光一点办法也没有。阳光也不争气,空有风度没有温度,初春料峭的风一吹,该怎么凉还是怎么凉。怕冷的孟晚流默默把手往袖口缩了缩。

      余光瞥见走在前面的情侣手牵着手,看着就很暖和,她一阵扎心。要不是她没拉紧聂云卿的手,至于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只能吃别人狗粮吗?

      情绪影响理智,等她回神时人已经走到路旁的草地上,上面立了个牌子——

      请勿践踏。

      园林系的教学楼就在旁边,她还敢踩人家的苗,真是过于嚣张了。

      异世学到最多的就是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她十分淡定地抬脚跨过,余光梭巡观察周遭是否有人目睹,并飞速思考怎么降低存在感地遁走而不被注意。

      阳光是个好东西,她看到地面上投来一片阴影,装作没看到,却精准地避开那个方向走,然后她听见魂牵梦萦的一声“孟孟”。

      她几乎疑心是听错了,因为她顿了顿,再无第二声。

      她就要走,那声音终于再度响起:“孟孟,我可以,追求你吗?”

      他学着普通的少年那样,坦诚又渴望地请求,一看便让人心都化掉。

      他长发剪短,露出精致的耳廓和一小片玉白的颈,眼眸迎着阳光的方向有些睁不开,眼尾细长,秀丽又凌厉。微微低头望她的模样格外少年气,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他独自坐在院落里饮酒,墙外是铺天盖地的恶意,可他全都不理,兀自美得惊人。

      “不用追不用追,你走后门吧,一条龙服务到民政局吧。”她慌慌张张地牵过他的手,火速离开现场。当她没看到驻足围观的姑娘吗,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她第一次恨他长得过分好看,真招人啊。

      祸害瞧她主动握住他的手,不动声色地调整手势,直到两人十指交握手腕相贴近才满意地弯了弯眼眸。

      孟晚流没问他穿越到哪儿了,又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她,每经过一处她都尽职尽责地介绍名字和来历,活像个导游。

      讲着讲着他忽然插话:“我都知晓了,这是楚风楼是吗?”

      她就点头,不明所以。

      “风景甚好,人也少。”

      她再点头。

      “宜私会、诉衷肠。”他亲吻他过于淡定的姑娘,看她面红耳赤呼吸不稳地靠在他怀里,才慢慢将他来时的经历一一道来。

      原来他过年就到了,但他一醒来就知道这个世界与他的天差地别,他决定先适应再去见她。

      于是孟晚流看到的,就是一个已经融入得很好的他。

      她从来不觉得他会适应不了这个世界,果然他看起来比她还好。只是他避重就轻,很多艰难都不愿往外言,她就当作不知。

      “走吧,去吃饭吧,你肯定饿了。”她像一位嘘寒问暖的男友一样拉着他往美食街走。

      “不,还是去民政局吧。”

      孟晚流:???

      “看完了?”燕书问。

      孟晚流点头,视线停留在《燕史实录》最后一段话上,也是最终让她下定决心回去找聂云卿的话。

      于是最后一个谜底解开。他果然是有前世记忆的,可他还是那么踩着泥趟着水过来了,只为同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她忽然站起,《燕史实录》凭空烧起来,黄铜镜寸寸皲裂,碎成一片片……

      他端着茶来到她面前,被她用力抱住,鼻翼间有他独特的气息围绕,她终于松了口气。

      “聂云卿,见家长吧。”

      我的父亲和母亲,一定也会像我那样爱你,希望你能被温暖包围呀。

      “好。”他知道,他是走到她心里去了。

      他失去了相位,失去了万人之上的尊崇与权力,但他得到的远远比失去的多。他想活在这个世界,活在有她的世界。

      我曾涉山渡水,一路崎岖而行。如今山险水深我皆明晰,自识你来,我却浑不避让,自入彀中。愚也?幸也!

      谁也想不到《燕史实录》的最后一句话,是行情书。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十八章 大结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