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想当好学生》森小然

9、第九章 烟花易冷

　　“初一六班准备。”有人用扩音器喊道。

　　陈絮烨的两条腿都是麻的，却还要强装镇定鼓励队员们：“我们有怕过谁吗？一个节目审核有什么大不了的，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

　　体育馆里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下面坐着一排审节目的老师和学生，陈絮烨一眼就看到了教导主任，内心一阵哀嚎。

　　音乐响起，将军和女子的故事开始了。

　　经过妆容修饰的吴语曼更加明艳动人，她一身藕荷色的衣裳，在舞台中央转了一圈，裙摆如花瓣般层层绽开，接着又向前跑了一小步，轻轻跳起，飘带和袖子随着动作的起伏在空中飞舞。

　　这时候她的舞伴上场了，用双臂环绕着她，与她共舞，节奏急促，正如将军和女子初识的时候那般热烈。

　　苏雪霏和蒋衍也配合得不错，两人的声音一高一低,融合在一起，既有将军的稳重，又有女子的柔情。

　　该轮到自己上场了，陈絮烨调整了一下呼吸的频率，慢慢走上台。

　　将军和女子准备私定终身时，被告知要发配到边境，痴情的女子在伽蓝寺苦等他回来，可惜等将军回来的时候，女子已不在人世间。

　　与吴语曼的服装不同，陈絮烨的这身衣服基本上都是灰的，为了表现出年龄，还带了白色的假发，画了几条皱纹。

　　她挥动着衣袖，动作缓而有力，在她表演的同时，任平生悄悄地从舞台的一侧走上来，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现实中不能相见，那就在梦里相见吧。

　　奇怪的是即使排练了这么多次，只要任平生一握她的手，陈絮烨的心境就会被打乱。

　　她克制住略微颤抖的双手和双腿，一圈一圈，如织茧一般转进任平生的怀里。

　　任平生用手托住她的腰，扶着她慢慢向下倒去。

　　在下腰的时候，任平生的那张脸清晰地占据了她的视线。本来任平生这么一个小白脸涂着深色的粉底，粘着白胡子是很让人忍俊不禁的事，但陈絮烨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和柔情，仿佛这一刻他们就是将军和女子。

　　蒋衍的rap打破了这一气氛，陈絮烨会意，离开任平生的怀里，和吴语曼他们一起为节目做最后的收尾。

　　音乐终于停止了，六个人手拉手，朝评委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绑在陈絮烨身上的那根弦骤然松掉，她腿一软，下台的时候差点站不稳。

　　“唉，丢死人了，我刚刚动作跳错了，你们发现没？”吴语曼拿手挡了一下脸。

　　“放心，大家看不出来的。”陈絮烨安慰她。

　　“我刚刚也紧张得要死，妈呀，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苏雪霏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

　　“好了，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加油，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通过的。”陈絮烨伸出了手，任平生第一个反应过来，用他的手覆盖住了陈絮烨的手，紧接着一只只手叠加了上来，大力地摇晃了几下才散开。

　　表演完节目就可以走了，结果要过几天才能出来。陈絮烨在教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蒋衍正在玩一种极其无聊的游戏，他双脚一蹬，试图跳起来去摸门框，可惜因为他比较壮实，弹跳高度太低，怎么摸也摸不到。

　　“你无不无聊啊。”陈絮烨忍不住说了一句。

　　没想到一旁的任平生也跃跃欲试：“我来。”

　　陈絮烨瞪大了眼睛，大哥今天是怎么了？有点反常啊。

　　任平生个子高，人又瘦，双脚随便一跳就比蒋衍高了好几倍，轻轻松松地摸到了门框，而且他还嫌不够，抓着门框挂在了上面，得瑟地说道：“怎么样？厉害吧？”

　　陈絮烨拼命地憋住笑，大哥今天不像平时的大哥啊，倒像个小孩子。

　　“厉害，太厉害了，只是大哥您别老抓着门框，会坏的。”在拍大哥马屁的功力上，没人敢和陈絮烨比。

　　得到了夸奖，任平生满足地松了手，稳稳着地。

　　陈絮烨看这里没她没什么事了，准备离开，谁知走到后门的时候，任平生却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陈絮烨讶异，以为他只是没看到，便试着往任平生的旁边挤了挤，谁知怎么也挤不过去。

　　陈絮烨想不通自己怎么得罪这位大哥了，按理说今天她也没讲什么过分的话呀？

　　“大哥，让一下呗，我要回家了。”陈絮烨狗腿地说道。

　　任平生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可是我不太想让你过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陈絮烨看此路不通，便飞奔到了前门，谁知任平生比她快了一步，提前堵在了前门。

　　蒋衍也看不过去了：“任平生，你今天怎么了？发什么神经病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玩。”

　　陈絮烨差点吐血：“大哥，我哪里让您不太满意您可以说出来，别玩这套了，我还得回家呢。”

　　“没啥不满意的，就是想逗逗你。”

　　陈絮烨连掐死人的冲动都有了，看任平生把着门框，她便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走吧。”任平生主动缩回一只手，算是放过了她。

　　陈絮烨走远之后，蒋衍捅了捅任平生：“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啊，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

　　任平生笑而不语。

　　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个周末之后，节目审核的结果出来了，他们没有通过，原因是歌舞类节目太多了，再考虑到初三他们要毕业了，所以把大部分名额都给了初三。

　　“岂有此理。”陈絮烨气得快把桌子掀了，“那些相声和小品演的都是些什么，我看台下的人都快睡着了，居然都能过？大部分人的才艺不都是在乐器跳舞方面吗？凭什么歌舞节目多了就要被砍？”

　　“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蒋衍劝阻道。

　　“一定是那个老巫婆搞的鬼。”陈絮烨的嘴里念念有词，“初三要毕业了所以要多给名额这种理由都能想得出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规则是老师制定的，我们也没有办法。”苏雪霏说道。

　　“可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想找她理论理论。”一股气堵在胸口，如果不说出来估计会噎死。

　　“我陪你去。”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声音的主人，是任平生。

　　“我也觉得不太公平，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分什么歌舞类小品类节目，什么初一初三，这都不是理由。”

　　“还是大哥懂我。”陈絮烨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那我也跟你们去问问老师吧，不过语气要好一些，不能太冲。”苏雪霏还是有顾虑。

　　“那我也去。”蒋衍附和道。

　　“算了吧，老巫婆对你印象估计也不太好，她看见我已经够烦的了，再看见你岂不是要炸了？”陈絮烨否决了这一方案。

　　最终由陈絮烨、任平生和苏雪霏组成的三人小组以身试险，敲了敲老巫婆办公室的门。

　　敲了一下门就开了，又是熟悉的菜汤味扑面而来，老巫婆扫了三个人一眼，说道：“进来吧，什么事？”

　　“老师，我们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们的节目会被砍掉？”陈絮烨抢先说道。

　　“歌舞类节目太多了呗，你去看看这次有多少个歌舞类节目。”老巫婆目测没兴趣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名额都要给初三呢？这对其他年级不公平。”

　　“这是第一届新年晚会，初三他们就要毕业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了，给他们留下一点美好的回忆也是好的。”

　　“可是我觉得参加新年晚会就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了啊，为什么要在乎节目的多少呢？还有我看说相声的就一个，都不看一下质量的吗？”

　　“那唯一一个相声多难得啊，当然要留下来，怪只怪你们节目没选好，选了最热门的。”

　　岂有此理。陈絮烨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已经克制不住想要骂人的冲动。

　　为了避免双方吵起来，苏雪霏转移了话题：“老师，我想问一下你觉得我们的节目怎么样？”

　　“挺好的。”

　　“在所有的节目中呢？”任平生问道。

　　“算上游。”

　　“那我觉得给初三多留一些名额就有失公平了，而且初三真的想拿这个名额吗？他们会不会觉得对其他年级不公平呢？”

　　“结果已经定了，不会再改变了。”

　　陈絮烨再也忍不下去了，她拨开了前面的任平生说道：“老师你直说吧，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如果你有意见可以，我也承认我们平时做得不够好，可是你不能因为有意见全盘否定我们的努力。”

　　“我没有对你们有意见，好了好了出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老巫婆不耐烦了。

　　“不，老师，我希望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就算我们不来找你，其他年级也会有意见的。”陈絮烨什么都不管了，她就站在这里，直到给一个说法为止。

　　“你这孩子真是，你们班主任是谁？孙老师吧？”老巫婆转身就在电话上劈里啪啦地按了一通，哇啦哇啦地说了几句之后又放下，“那行，把你们班主任叫过来吧。”

　　话音刚落，孙老师就推开门进来了：“不好意思啊，张老师，我的学生又给你惹麻烦了。”

　　“我说孙老师啊，这次新年晚会的节目我们自有我们的安排，但是你的学生们却一直在说不公平，要是我给他们改了，不是对其他年级的不公平吗？”

　　“是是是。”孙老师连连点头，转向他们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一个个都不想上课了是吧，净在这里胡闹。”

　　“老师，你觉得因为歌舞类节目多就砍歌舞类节目，因为相声只有一个就留相声，因为情感就给初三多留名额公平吗？”陈絮烨据理力争。

　　“这不是很正常吗？为了一个新年晚会至于闹成这样吗？以后还有机会，行了行了，回去上课吧，张老师，对不起啊。”陈絮烨还想抵抗的时候，孙老师已经推着他们往外走了。

　　快要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陈絮烨听见孙老师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絮烨啊，这个世界有时就是不公平的。”

　　陈絮烨再抬头看孙老师的时候，他已经像没事人一样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