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年安来

6、第一重梦

　　“好了，”交谊舞老师走到教室中央，鞋尖不免触碰到那个死去女生的手，她定定看了好几眼女生那乌青的脸，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头，极其缓慢地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来，然后一脚踹开那个女生的尸体，“现在有人告诉我谁是凶手了吗？”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敢开口说一个字。
　　交谊舞老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冰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既然还是没有人主动站出来，那就等着吧，一直等到找出凶手来。”
　　她一字一句说道，转头不经意看过来，视线落在谢僖之和叶轶锦所在的角落，眼里多了点嘲讽的味道，叶轶锦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勾起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这个眼神里似乎包含着什么线索，可低垂着头打了个小呵欠的谢僖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舞蹈教室里的气氛在交谊舞老师说出那句话之后更加低沉压抑。
　　终于有人忍不住从地上站了起来，犹豫着，小心翼翼地颤抖着声音问道：“老师，要是找不出来会怎么样？”
　　显然，很大一部分学生已经明白如今的情况早就不是单纯的死了一个人要报警或是要找出凶手那样简单了。
　　交谊舞老师收回视线，与那个学生对视了一眼，突然“桀桀”地笑起来，“找不到凶手就不准离开这里。”
　　大多数听出了这句话里面含义的学生脸瞬间变得惨白，才停下来不久的啜泣声又开始响起来。
　　找不到凶手便不能离开这个教室，三四个小时大家还能坚持，可是三四天呢，舞蹈教室除了自带一个小小的卫生间外什么都没有，或许还能靠自来水维持一段时间，然而没有吃的，谁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那么长时间？
　　冥冥中舞蹈老师像是给所有人定下了一个期限，期限是死亡之前。
　　如果找不到凶手，等待他们的就将是下一场死亡。
　　人群之中的躁动声越发强烈，19个学生，谁也不清楚凶手是否就在自己身边。
　　“既然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那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交谊舞老师又开了口，她走回之前的位置，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带着几分扭曲的笑容，“下一次我睡醒的时候，要是再没人主动指认凶手的话，我就要抽人回答问题了哦。”
　　说罢她便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没有人敢去想，如果被她选中，回答不上或是答错了问题会怎么样......
　　教室里的灯闪烁了几下，大家越发不安起来。
　　谢僖之抬头盯着叶轶锦的下颌，稍微出神，片刻之后她叹了一口气，“叶轶锦，为什么你还是这么淡定？”
　　“我以前有个兴趣爱好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叶轶锦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发顶，然后靠近她：“我喜欢一个人大晚上看恐怖悬疑电影。”
　　明明是调侃的语气，偏偏声音温柔缠绵，撩得谢僖之脸都快烧起来。
　　“你似乎也不是很害怕担心？”他问道。
　　谢僖之下意识便脱口而出：“这不是有你在吗？”
　　话音刚落，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本能反应，快到连大脑都没来得及思考。
　　在这个奇怪的“梦”里，对于叶轶锦的熟悉感和一些模糊的记忆开始渐渐涌进她的心头，像是压在心底的那把锁，咔嚓一声松动开。
　　叶轶锦一手揽着她的腰，嗓音带笑：“我的荣幸。”
　　谢僖之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十分僵硬地转换话题：“现在怎么办？那个老师下次醒过来估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了。”
　　叶轶锦抿着唇，凑到她耳边低语：“刚刚那个老师往我们这边看了好几眼，眼神很奇怪。”
　　谢僖之眨了眨眼睛：“她看我们干什么？因为我们俩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还是.......”
　　叶轶锦“嗯”了一声，“她似乎不是在看我们，在看......”
　　他的视线落在刚刚与他们搭过话的那个男生和旁边一个一直在哭个不停的女孩子身上。
　　谢僖之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走了过去。
　　“你们好，”她蹲下来，拍了拍那个女孩子的肩膀，递给她一张纸巾，“你们也是大一的吗？”
　　那个女孩子抬起头来，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冲谢僖之努力扬起一个有些难看的笑来，“我大二了，和男朋友一起选了交谊舞课，谁知道第一节课就遇到这种事......”
　　她身边的男生便是不久前与叶轶锦说过话的那位，谢僖之琢磨着他应该就是这个女孩子的男朋友，于是冲他友好的一笑，将背后的叶轶锦拉了出来，“真巧，我和我男朋友也是一起选的交谊舞。”
　　叶轶锦本不想搭理眼前这个弱鸡一样的男生，可是谢僖之话里那句“男朋友”几个字传进耳朵里，瞬间便让他的眼神都亮了几分，“你们好。”他悄悄勾了嘴角，心情颇好地冲那两人点了点头。
　　谢僖之哪里看不出他眉眼间快要藏不住的笑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想着要赶紧与眼前的两个人拉近距离打好关系，便懒得理他，低头继续和那个女孩子聊天。
　　“我叫谢蜚蜚，你呢？”她问道。
　　女孩子终于收住了眼泪，声音低低：“寇玥，”她拉了拉旁边男生的袖子，抬起头，“这是我男朋友，郭棋郁。”
　　那个叫郭棋郁的男生腼腆地笑了笑。
　　谢僖之拉着叶轶锦坐下来，与他们围成一个圈，清咳了一声，然后斟酌着开口问：“那个，最近你们有没有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或是......做过一些梦？”
　　她想先知道这两个人和自己是否是一样的情况，是来自‘外面’的人。
　　寇玥听她这么一说，眼泪眼看着又要落下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除了今天.......”
　　她蓦地抓住谢僖之的手腕，“你说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确认了他们就是这个幻境里的人，谢僖之有些失望，她正要打算开口安抚寇玥，手腕处却突然被人握住，然后从寇玥的手中被夺过去。
　　她视线从那双颀长的大手上移，挪到叶轶锦脸上，只见他面色淡淡的，一双眼被几缕碎发挡住，眸里的神色晦涩不明，“谁让你碰她的？”他语调轻飘飘地说着，却一丝温度都没有。
　　寇玥被他吓了一跳，飞快缩回郭棋郁怀里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郭棋郁笑着打圆场：“不好意思，小玥情绪有些不大稳定，没抓痛你吧？”他一直看着谢僖之，然后一把将寇玥从怀里拉了出来。
　　“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叶轶锦声音冰凉，眯了眼睛冷冷地望向他，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气的死东西一样，“她是我的。”
　　郭棋郁讪讪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谢僖之眼看着刚刚拉上关系的两人都不说话了，不由地剐了身后的男人一眼，然后扬起一个亲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脾气不大好，”她顿了一下，然后小声地问寇玥，“说起来，那个死掉的女生，你认识吗？”
　　寇玥身子抖成筛子，飞快地冲尸体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抱着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地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郭棋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却很快压了下去，再看向谢僖之时又是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那个死去的女生是小玥的同班同学，人就这样突然没了，小玥受得刺激有些大，还不能接受.......”
　　谢僖之回了他一个笑，目光从郭棋郁脸上转到寇玥身上，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她悄悄挠了挠叶轶锦的掌心，正想开口，忽然不远处爆发了一阵喧闹，有个女生疯了一般地朝交谊舞老师的方向跑去。
　　“林忆，你干什么！”一个男生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的腰，然后趁她还没有碰到交谊舞老师及时把她拖了回来。
　　叫林忆的女生死命抠着那个男生的手，崩溃地叫道：“我去叫醒老师！一定是汤静丞，一定是汤静丞来找辛欣报仇了！”
　　三四个人将林忆死死按住，“你在胡说些什么！”男生小声地训斥道，“汤静丞死了大半个月了！怎么可能杀辛欣？！”
　　林忆摆了摆头，脸色发红，“你们看看那些浓烟，怎么可能是人干的？一定是的，他来找辛欣报仇了，不，不对，”她忽然拽住了那个男生的衣袖，“求求你们，我不想待在这，我不想等死......”
　　“你不要胡言乱语了！”有个女生走过来，一巴掌打在林忆脸上，“汤静丞那是活该！关辛欣什么事！”
　　男生默默地看了女生一眼，然后叹了一口气，冲安静下来的林忆说道：“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们不能让你随便就去叫醒老师，更何况，要是你回答错了会怎样？你想过没有？”
　　林忆停止了挣扎，一双眼不甘心地望着交谊舞老师的方向，一句话也不再说。
　　叶轶锦将下巴放在谢僖之肩膀上，兴致缺缺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余光却时不时不动声色地扫向一旁的郭棋郁和寇玥。
　　直到那边的骚动平息，人群又都散去，郭棋郁和寇玥转回视线来，他才低下头，将眼里的思量通通隐藏起来。
　　谢僖之又挠了挠他的掌心，他才重新抬起头。
　　“阿锦，我又困了，我们过去靠着墙睡一会儿吧。”谢僖之弯起嘴角，冲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好。”他抱起人就往墙角走。
　　“就不打扰你们，我们休息一会。”谢僖之趴在他的肩头，朝寇玥和郭棋郁打了个招呼。
　　寇玥还是吓坏了的样子，也没有回应他们，郭棋郁倒是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惊讶他们居然还能睡得着，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
　　“真的困了？”叶轶锦抱着人在墙角坐下来。
　　“假的，”谢僖之从包里摸出颗奶糖来，撕开包装凑到叶轶锦唇前，“幸好我上课前买了好几包奶糖。”
　　叶轶锦微微笑起来，一双眼实在太漂亮，眼里是深邃的，纯粹的黑，像是要将人沉溺在旋涡中。
　　“真甜，”他张开嘴咬住那颗糖，温热的唇顺势吻了一下谢僖之的手指，像是在她的指尖点燃一簇灼烫的火焰。
　　“你怎么看？”谢僖之收回手，又撕开一颗糖丢进自己嘴里。
　　“貌似那对情侣和死者，还有这里很多人都是一个班的呢。”叶轶锦挑了眉，“你仔细回忆一下，这个学校，这节莫名其妙的课，好像都只是借了我们记忆中体育课的那层皮，而实际上却是在讲着另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