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做梁祝不化蝶》望穿秋水

55、红粉玉颜媚佳人(四)

　　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众人平身退至一旁，我起身望着那个被谓之为天子、掌控我命运的男人：

　　着了一身紫色绸缎长袍，头戴金色龙冠，面色冷淡似于我是初识一般，然后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眉头微微皱了皱，目光里带了些不可思议。

　　我伸手扶了一下头上那过分醒目的红色牡丹花，俗媚地冲他微微一笑，裂开一口白牙。

　　他选择了无视，直接掠过我走到书桌前，信手拈过桌上被我随意写画的纸张，来回看了半天，之后扭过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我，微微一笑，里面带了丝嘲讽：

　　“这是写的什么？”

　　“以前去市集，听人家唱过的。因为喜欢就学了，这几天无聊，就写出来，权当练练字了。”

　　我装作对他的藐视一无所知，诚恳的回答，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问道：

　　“哦？以前？”

　　“嗯，我曾经被送到一个猎户家里过了五年，那时候家里生活比较穷困，阿姨就会染布然后去卖钱，有时候就会去市集逛逛。”

　　他沉吟了会儿，随后意有所指的说道：

　　“那么你这几日在宫里住着，可觉得快活得多？可否留恋？”

　　我笑笑：

　　“那是自然，这里有好的吃、有好的穿、还有软绵绵的床可以睡，自然比哪儿都好！……不过……”

　　抬头瞄了下他的脸色没有喜怒，我这才小心翼翼地说：

　　“不敢留恋……因为这里是皇宫，而且……”

　　“嗯？”

　　“奴婢说了皇上您可别生气……”

　　“说吧，朕不怪你便是。”

　　“而且，奴婢觉得这皇宫里什么都好，就是不热闹，奴婢还是喜欢在外面，没事可以逛逛街，到处看看热闹……”

　　他眉头一挑，微微板起脸来：

　　“难道朕这偌大的皇宫还不如外头的小小市集了？”

　　“不、不、不！”

　　我诚惶诚恐地朝他跪下叩头：

　　“奴婢绝对没有污蔑皇上的意思，奴婢的意思是皇上对奴婢很好……可是奴婢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哪配得上住这么华丽的地方呀！”

　　我越解释越是语无伦次，他见我这番模样只是冷笑：

　　“那若你的身份并非仅是一个丫鬟呢？”

　　“皇上，您别那奴婢开玩笑了。奴婢算过命的，这辈子只是做人家丫鬟的命，若真想过好日子，只有等到奴婢死了之后见到阎王，一定求他让我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做个千金小姐……”

　　说完，就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似乎千金小姐的身份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一般。他被我的笑声刺得烦闷，于是岔开了话题，询问我是怎么识字的，我便告诉他，多是余兰亭教的。

　　“就教你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我知道这几天写的诗词他都有看到，看到他有些不屑的神色，我淡淡一笑：

　　“象我这种人，能有人教认字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更何况我觉得这些诗词很美呀。况且……哪个女儿不思春……”

　　最后羞涩了起来，这回不是装的，我是真的在思念君梅了……

　　“丫头的心思还真是简单。”

　　指尖在桌案上轻敲，淡淡丢下一个肯定句，随后站起身踱了几步。最后他转过身来看着我说：

　　“也罢，你这两天暂且住在这里，嗯……你的字可得好好练练了……”

　　他指着桌子上我的书法作业，笑了笑。我心中却凉了半截，半俯身作福：

　　“是……”

　　“朕还有事，就先如此吧！”

　　之后便一转身潇洒的离开，我看着他似是放下重担一般轻松离去的背影，暗自思付道：我看来得下一剂猛药了。

　　……………………

　　第二日，终于可以出殿门在门口的花园走走了。憋着几日在宫里见不得日光，整个人都快没什么精神了。坐在树荫下的软榻上，看着海棠花开得正好，偶尔有几个花瓣从枝头飘落，如蝴蝶一般停歇在我肩头，轻轻拈起，洁白的指尖将花瓣映衬得越发艳丽了。

　　我很痛苦，很憋闷，很烦躁。我很想用大喊大叫来发泄我的不满跟怒火，但是我不能，我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监视中。

　　我怕死，怕透了。

　　抛开手里的花瓣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头唤了宫女给我梳头。她给我插了首饰之后，便要放下梳子。

　　“等等。”

　　我从怀里拿出了一只盘花镶玉银钗递给她，说道：

　　“我要戴这个。”

　　她接过来刚要准备给我插上，插向我发髻上的手猛地缩了回来，放在眼前一瞧，待看清楚了手里的银钗之后，猛地掩了口，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怎么了？”

　　“没……没有……”

　　随后故作镇定地替我插在了头上，我照照镜子，满意的笑了。

　　当天下午，皇宫的宫女太监都在私下说着一句话：

　　“皇帝‘招待’的小丫头手脚不干净，连宫女的玉钗都偷……”

　　我坐在花园里，喝茶看风景，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宫人对我的指指点点一般，之静心等待给予我自由的人到来。

　　突然传来一声：

　　“太后驾到！”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由太监扶着，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我随同众人跪地膜拜，山呼千岁。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看到门口踏进一双紫绸绣金丝百花头镶夜明珠的鞋，一步一步从容地从那里朝我们走来，在经过我这边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便听到一声冷哼。我头将垂得更低，丝毫不敢乱动一分，

　　之后便继续往前走至软榻边才停下，整理了裙摆，坐下：

　　“平身吧。”

　　接过太监奉上的茶水，轻轻用盖子撇着茶沫半晌却不发一言，一双凤目直看着我，里面带着审视的光芒，随后搁下手里的茶碗，在桌子上发出“喀”一声轻响，说话了，声音里带了三分严厉，三分不屑跟四分不明意味：

　　“你就是皇上千些日子留在这里的丫头？抬起偷来给哀家看看。”

　　她看着我的目光里带了丝不屑，我试图漠视，无奈那刺人的目光太过强烈，叫我想忽视都忽视不了。我知道她看不惯的是我一身“如花”的装扮，还有宫里的流言蜚语。我看似谦卑地低下头，确实为了遮掩掉自己一脸“奸计得逞”后快乐的表情。

　　“最近咱皇宫里，可真是热闹了，这皇上最近是太无聊还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里头带？”

　　似乎很随意地说出这句话，冷漠的语气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雍容华贵，叫人本能的敬畏。见我站在这里不动也不说话，似是很无趣：

　　“行今儿个也没什么，就是听说咱们这宫殿里有个皇上‘招待的贵宾，很不一般’。一时好奇这才过来看看。这一看，哼……席儿也真是，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头带……”

　　将“招待的贵宾，很不一般”说的很是用力，像是从牙缝里被撕扯出来似的，字字带刺。虽然这一番行为是我故意所为，可被她这么一说还真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没法说，那滋味……真是恨不得立刻插上对翅膀飞了才好……

　　这时候，边上的宫女都掩着嘴偷偷笑了起来，被太后眼睛随意一瞄就立刻正了神色，可是眼睛里的鄙视却丝毫没有收敛，反倒愈发旺盛了起来。

　　“行了，方才我也问过皇上的意思了，你今天就收拾东西出去吧……哀家乏了，回宫！”

　　这一句话简直就是如同上帝的梵音，我兴奋得只差没有抱住太后狂亲一口，然后说声：谢谢了！

　　我带着万分敬仰的心情感激地冲她膜拜叩首，心中的雀跃简直无法用言语明说。之后太监将慕容政赏赐我的东西送了过来，我赶紧抱在怀里就随着他走了，临走之前我将头上的发钗交还给了原主，顺便奉送红玛瑙耳环一对，并且诚心诚意地说了声：

　　“谢谢啦……”

　　随后，我便唱着歌儿，雀跃地离去：

　　“雪花似絮飘飘荡，梅花如麝阵阵香。
　　　　雪花儿片片落在梅梢上，梅花阵阵才把香来放。
　　　梅发雪白，雪发梅香，咱二人，亲儿意儿一般样。”

　　那姑娘拿着我给她的东西，目送我，眼睛里满是震惊、不解、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