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心尖一点赤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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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安静的屋子，如今更是静得只听的见外面雪落窗楞“嗦嗦”轻响。楼道上由远及近传来仓促的“蹬蹬”足声，很快便近了，到了我们屋子门口也不知会声，推门便入。君竹跟沈安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房间里我们几人呆立不语的姿势。君梅见状一把放下紧握着我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惊慌。
微喘，呵出一团团霜气，一双凤眼扫视一周直朝我们这望过来。君竹似是没看见一般，径直走过来，轻轻抚上君梅脖颈上露出一角的绷带：
“你的伤怎么样了？”
君梅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垂下头淡淡一笑，面染桃花：
“劳哥哥费心了，没事。刚擦了药，好多了……”话语一转，望向我：
“只是，初晴她……”
不等君梅说完，君竹一个大步跨过来，双手挟我的两肩，定定望着我的眼睛：
“哪里受伤了？哪里？说话！”
语气急躁不安，钳子一般的手捏的我肩膀生疼，很是失态。我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挣脱开他的钳制后，立刻逃到君竹身后，探出半个头怒视他。
沈安微弯身子轻声提醒道：
“少爷，听二少爷把话说完吧。”
看到君竹、沈四都用一种惊异猜测的眼光看着他，他也知道自己与礼不合，于是正了正衣衫。君梅眸光盈盈闪动，接着说：
“初晴没有受伤。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刚才竟问我是谁，想必是受刺激过深,怕是……”
话语在舌尖辗转几回，似下了下决心,望向君竹的眼，说：
“怕是失忆了……”
君竹被这几个字震得呆了一下，越过君梅望向我，审视半晌后，默默颔首，道：
“既是这样……对她也好。君梅，你身子骨本就弱，现在又受了伤，别再分心照顾她了。她这阵子就先暂时在我那边修养吧，好歹我那边人手多，可以照应着。等事情过去了，再做打算吧。”
虽是协商,可话语里却是不容人辩驳的肯定。
君梅本欲阻拦，见沈四在一边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什么。由得君竹去拉我，我自是不从，挣扎反抗之下，君梅出手便点了我的麻穴，就着我瘫软的身子一把抱起。也不管我泪眼盈盈地望着君梅，头也不回的出了房。
出了阁楼，抬头看去，君梅已站在廊上，目送我们。背影孤单卓然，轻咳两声，婉拒了沈四欲给他披上外套的手，目光里尽是不舍,还夹杂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愫。
他苍白的唇角泛起一抹苦涩，一张一合：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被他一把用披风掩了我的头脸。外面风雪飘落，我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看不到四周,只听到脚踩过雪地的“嘎吱”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感觉周身一阵温暖，人已经在了东竹园的屋内。轻轻将我放与软塌上，丫鬟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茶水点心，便跟沈安出得门去，只留我跟他在这房内大眼对小眼。
他将茶点拿过来，放到我面前的小几上，捻起一块糕点就送到我嘴边。我瞪他一眼，狠狠撇过头，不理他，只顾拽着自己的衣角生闷气。
他也不恼我，放下糕点便拉了我立于书桌前，研墨，勾兑丹青，铺纸做画。
挥毫几笔，不一会，一张秋日天伦图慢慢显现——
石榴树下，一小女娃趴伏于与一女子的膝上，由得女子为她扒着耳朵，阳光轻轻撒落……
笔锋轻转，勾勒出女娃天真快乐的小脸……
往日情景，慢慢显现：那一日秋后，我趴于娘亲的腿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粉味道，笑她：
“娘，你换香粉啦？好好闻哦！我知道这是沈先生送的！”那女子笑了，面容安详满足。
我的鼻尖开始泛滥上淡淡的酸涩，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哽着，让我的气息开始变的紊乱不堪……
到此，顿笔。他抬手端详片刻，下笔，续女子的容貌——
一头墨青长发，用一条绿色锻带束成一个妇人髻，斜斜挽于脑后，几缕发丝垂落，温柔的似小溪流水；一双柳叶弯眉，微微挑起，温柔的眼睛，满含着对膝上女娃的舐犊深情……
思绪流传，记忆继续回放，那一日，我对娘说：
“娘，我好想要个爹啊！”女子手抖了一下，又赶紧将我拉起，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内疚自责……明明，是我伤了她的心，而她却因为不小心弄痛了我，就内疚自责了啊……
至此，又停顿，洗笔，沾染调好的朱砂，重又下笔——
一抹红唇，满足的笑，安详美丽的人儿跃然于纸上，活灵活现，她如水的眸望着我，似乎在说：
“晴儿，娘要你幸福……”
画成，搁笔。
幸福……幸福……
脑海中回荡着的，是娘亲的话，低低细语仿佛犹在我耳边。我的手，颤抖着抚摸纸上未干的痕迹，沾染一片鲜红！刺目！回过神来细听，才发现那只不过是窗外，雪落凡尘的声音。那一抹容颜，如今就这么的不在了，我再也听不到她用柔软呢喃的声音，唤我：
“晴儿……晴儿……”
泪，终于突破防线，滚滚而下，洇花了衣角。重重的伪装就此被杀的片甲不留，泪眼模糊中的娘亲笑容，是那么的逼真，却也那么的冰冷。这原本鲜活美丽的容颜，终将就此成为回忆里的收藏品落于纸上……只能想着……想着……却再也碰不到……听不到……触摸不到了……
我还有什么……我还剩什么？费尽心力的将她交与另一人之手，却不想她还是离我远去了……我本是希望她幸福的啊……
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只空留上一世的寂寞，这一世的悲伤……
唇上传来一抹刺痛，随即又泛上血腥气味，浸满唇齿，苦涩不堪……我却什么也顾不到了，指尖触摸到的容颜，再没有温度，没有柔软温润，唯有那一抹耀眼鲜红，似那时四处飞溅的血——红的灼手，艳的怕人……
君竹缓缓将我的头对转向他，看我泪眼蒙胧。他第一次用心痛的眼神望着我，似欲直直望到我心里，他好看的薄唇缓缓张合：
“晴儿，哭出来就好……在我这里，你不要隐藏你的痛去安慰别人，什么都别想，好好的哭吧……”
似是天籁，更似是催眠之音，我安心地沉入他的黑眸之中，终于哀哀哭出声来，似要将上一世，这一生一世的眼泪都流完……
“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眼轻轻合上，黑羽一般的睫毛轻颤，再睁开后，那满是柔情的眸子里写满了坚定跟痴迷。他缓缓靠近我，慢慢贴近我的脸，轻淡如烟的气息轻拂过我脸上——一只手温柔地抬高我的下颌，带了点点温暖，另一只手提笔，就着笔上未干的血红朱砂，轻轻贴于我额头上，点点冰凉，一笔一划，刻下未知的烙印……
“醉柳石榴堪恼,遮了桃影鹤云。心尖一点赤砂痕,拭罢犹存……我的晴儿……”
我读不懂他眸子里的东西，也听不懂他说的话。我只看到了里面似我娘亲一般的温柔，温暖，在乎……低泣着抚上他的唇角，眼角，手中沾染的红色丹青顺着我手指走过的痕迹，印下细细烙痕……
点点殷红，如泣如诉……
似迷醉，似呢喃，他的唇边一抹鲜红，在俊美的脸上显得妖艳绝伦，他的脸缓缓靠近我，唇，也将轻触……
“初晴……初见你时，我就在想：明明是笑着的，可你的眼却为何那么空茫？似在诉说着多少悲凉沧桑的故事。你这副小小的身子里，究竟装的是怎样一个孤独的灵魂？这么的……这么的让人……心疼……我本是先君梅一步认识你的，却偏偏被他占去了你的心思……只恨我不懂怎么对你好，只能恶言相向……你可否，原谅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把推开他，迅速退离半步。打破了方才暧昧迷醉的气氛。沾满朱砂的笔尖在我领边划上了一抹仓促的红。喘息着捂住胸口，里面正有不安的情绪在“砰砰”跳动，似欲跳破这小小身子，跳出这被冰冻的枷锁。
他搁下笔，掩盖受伤的眼神：
“你今夜且好好歇着，我怕爷爷明天会召见你，今天的这场乱子，并不是劫玉那么简单。”
说罢，披上披风，欲推门出去，临了又顿了顿：
“你如信我，便留在我身边,我定当好好照顾你！”
似在说于我听，又似在说给自己听。推门，提脚出去，掩上门扉的那一刻望向我。我却背转过身。望窗外白雪纷纷，洁白掩盖着一切荒凉，渐渐冰封一切。
承诺，听得太多。那许下的诺言，就是魔咒。那施术者，最后可潇洒离去；最后伤的，也只是中毒太深的人。这世上,伤人最深的,不是情,而是承诺啊。
所以——再不敢相信……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心尖一点赤砂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