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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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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蔚这下没有接话。
左观握着他的手指微微施法,修复了伤口,又问:“怎么不说?”
“说什么?”云蔚坐起身来,看着眼前的人。
“云海凶险,魇兽横行,只身前去是大忌。”左观不悦地皱眉。
云蔚收回手,眉目淡淡的,“上君赐了护神纱,可以避瘴气。”
“那你手上的伤是自己咬的?”左观更加不悦。
云蔚头扭到一边,就很莫名其妙,心想你的灯点完了吗你就过来管我的事。但是手上冰凉的触感散去后,又暖烘烘的,不知是不是被施过法力的原因。他扭回头向左观报以温柔微笑,眼睛弯弯漾着波光,开口道:“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毒木。以前上君有令,我们也去过几回云海,没事的。”
“翎光就是个蠢货。”左观十分直白地表达了他对现任仙君的看法。
“大人,”云蔚不能依了,仙的集体荣誉感作祟,他爬起来跪坐在榻上抗议,“我还是个仙呢,您这样说我们仙首我也不能好了!”
左观横眉不动,变本加厉:“当年穹苍就是个蠢货,他这个蠢儿子更蠢。”
“大人!”云蔚拽住左观的衣袖晃荡,“您怎么还顺上杆子了?”
左观盯着云蔚因法力过耗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正色道:“往后不必再去那些险境。”
云蔚听罢,手顺上左观胳膊使劲搓一搓,讨好道:“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下个月去云海,大人要带我的。”
左观没说话,就当默许了。
夜幕降临。
热闹了一天的邑安城渐渐宁静下来。不过左月镜开在离皇城中心稍远的南边,此时还有些炸制小食做宵夜的摊贩,因此也还是热闹。
云蔚买了一份炸鱼饼,又要了一竹筒红油串串,递到左观手中。
“这什么?”左观看着竹筒里挂着红油的不知名动物的不知名部位,实在没忍住嫌弃。
“很香的,大人尝尝。”云蔚做示范一般抽出一根鸡心吃,边吃边感叹,“太香了!”
左观看看他,捻起一串牛肚,尝了一口,瞬间整个魔都想飞升了。这什么东西,也太好吃了吧!
他把一筒都吃完,又吃炸鱼饼,吃到只剩一块的时候才注意到云蔚盯着自己,他吃地不亦乐乎,云蔚盯得津津有味。
“是不是超好吃!”云蔚接收到左观眼神,兴冲冲地发问。
左观假咳一声,将小食塞给云蔚,双手背后故作仪态,要不是脸上沾了一脸红油,还真是凛凛不可犯。
云蔚乐不可支,吃掉最后一块炸鱼饼,边嚼吧边掏出手巾给左观擦嘴,左观是要挣脱的,可看着云蔚笑眯了的眼和那张吃都挡不住笑的软嫩嘴唇,最终没躲开。
“我还想吃点白记的酸辣粉,就在那边。”云蔚指了指方向,“大人想尝尝吗?”
“并非不可。”左观高冷道。
白记坐落在一片小池塘边,池塘夏日会长大片荷花,十分好看。当下时节没有花,只有几枝干枯的茎错落不齐地插着。池面平静,倒映着深色的穹幕和四周人家的灯火,远处谁家的小男孩和小姑娘坐在旁边嬉笑打闹,声音稚嫩。
“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天天给你买桂花糖吃!”
“那我就给你做春饼吃,我娘说我长大教我!”
“我不想吃萝卜丝,你可以换成土豆丝吗?”
“那我还要冰糖葫芦!”
“都给你买……”
云蔚吃着多加一倍醋和麻油的酸辣粉,听着远处的童言无忌,眼前还坐着已经吃完两碗粉、正在扎豆糕的左观,心里惬意到不行。
“大人,改天去吃豫记胡辣汤吧,他家的牛肉汤也很好,是牛大骨四个时辰熬的。”
“嗯。”左观吃着豆糕,有样学样地用手巾擦去云蔚嘴角的芝麻。
云蔚愣了愣,也没躲开。左观擦完就继续低头吃自己的,还就了口剩汤,权当无事发生。云蔚嗦了一口粉,遮掩笑意。
“您看今天的星星!”
左观抬头,漫天繁星,璀璨夺目,竟像将整条银河搅散了洒在他们头上。银辉泛入水中,流淌在人发上衣裳,朦胧如画卷。小孩子的嬉闹声已经不在了,只有寥寥几桌的碰杯欢笑声,店家偶尔的招呼声,让整幅画卷添了烟火气。
云蔚一时出神,左观在这幅温柔的凡人画卷中,好看得像谪仙。
他忘了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谪仙。
吃喝赏星完毕,两人结账离开。
走在回左月镜的路上,云蔚问:“您今晚是回魔域还是——”
话没说完,一团黑影“倏”的从后面闪了过来,在云蔚闻声右躲的同时也默契地右躲,最终脑袋砸在了云蔚身前档着的左观的手上。
左观一掌扽着已经静止的猎尘的脑袋,将他放到了地上。猎尘显然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倒霉,路上跑着都能撞进观泽君的掌心。他被放在地下,一时僵直起来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该化形参拜还是维持现状。
“齐修有消息了?”云蔚问。
猎尘狼头一点,乖得不像他。
“回去说。”
饭厅里,猎尘终于化了人形,正吨吨吨地喝水。常福把他专用的远归饮水盆拿出来加满,防止他半夜渴醒没水喝,白芷还贴心地为她准备了两斤肉饼。
喝罢水,猎尘抹抹嘴,道:“打听到了,齐修确实是死了。但不是前几天跟镜子一起死的。”
左观拿起一块肉饼吃,云蔚在左观旁边正襟危坐,听猎尘继续讲。
“北境的军队分块很规整,尤其小慕将军麾下,每年升迁的都有名册在案。我按照乔砚说的翻了一遍,确实有个叫齐修的,四年前,也就是他入伍的第二年,便因随剿北境蛮族有功,被升作了御侮校尉。但是一年多前,就是嘉和十一年冬天,他死了。我问了今年新退下来的老兵,说那日夜半看他们一队人马摸黑翻山潜入敌军阵地,就再没出来过,之后小慕将军带人进攻,大败敌方。齐修就在那队人马中。”猎尘说。
“查过行军的牺牲名册和追赏名册了吗?”云蔚问。
“查了,”猎尘难得正经,“全有。”
“不可能啊,那他家人怎会不知道?”云蔚思忖。
“这是什么意思啊?”白芷不明白。
“束竹,”猎尘招呼旁边不知道算什么的束竹,道,“给你白姐解释一下。”
束竹停笔,回答:“一般军中将士牺牲,会由其同帐士兵和百夫长将逝者的姓名籍贯和牺牲原由登记清楚,再汇总成牺牲名册和追赏名册,传回各州告知家人,追赏则有每年回来述职的将军携兵部一同送出。快的十天半月家里人就能知道消息,慢的五年十年也有,当然一辈子不知道的也有。”
“这么残酷的吗!”白芷头一次听,裹住束竹的胳膊有些不能接受。
束竹比乔砚还像个修过史的:“受限于距离和天气,本朝已经算好的了。前朝也只是皇帝每年选个日子大祭一番,多的是一辈子不知道丈夫儿子生死的。但齐修家在邑安,消息应该会传得快些,断不可能耽搁两年。”
“是不是漏了?”白芷想法简洁,并扭头争取束竹的赞同。这些日子下来,束竹凭借过人的知识储备与人族高等的智慧已然成为白芷心目中的女神。
束竹很想说那得蠢成啥样,但话到嘴边,改成了也有可能。
云蔚道:“朝廷对英烈十分重视,北境犹甚,况且慕杳治军是出了名的赏罚严明,若齐修真做了袭营的先锋死士,这么大的功劳断不会如此马虎。”
束竹小声说:“八成是让昧了。”
云蔚不置可否,对猎尘说:“查查他同队的英烈。”
猎尘正是一言难尽的表情,甚至没顾上点头。云蔚顺着他的哀怨目光看过去,左观已经把那盘猎尘的肉饼吃见底了。
“小尘子辛苦了。”云蔚掏出钱袋扔给他,“出去吃十个烤鹌鹑,明天接着查。”
猎尘敢怒不敢言,接过钱袋,退而求鹌鹑去了。
左观丝毫不察,把见底吃到了反光。
已经确定了齐修身死,云蔚打算找冥君执锐,将齐修的魂魄调出来,盘查他与假循音镜的关系。左观听罢,走到后院的空地,找到一把躺椅坐下,然后轻轻跺了跺脚。
一炷香不到,执锐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进来了。
执锐看着和猎尘一般年纪,十七八岁,浓眉大眼,头发高高扎成一个揪揪,风风火火地大踏步进来,一身青春气,实在不像冥府出来的。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剑袖深衣,下裳粗粗折起掖在腰带里,外罩一件软皮围裙,围裙口袋里还插着几件工具。
“哥,”他停在两人面前,兴冲冲问:“你俩谁找我,下次轻一点,我新配的药水倒了好几瓶。”
“你最近又在发明什么?”云蔚弯着眼睛帮他摘掉头上一片木屑,问。
“哥你不知道,我最近搞了个入梦伞,能看到别人梦里的世界!我已经找捕风和他手下的小妖们试过了,对妖有用,刚刚我又改进了一下,这下应该适用于五界了。”
“棒!”云蔚夸赞他,“量产后送我一件。”
执锐哈哈大笑,脸颊两个酒窝格外可爱:“现在就给你一个!”
说罢他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一手长的小伞,道:“你想入谁的梦,就打开伞,看到没就这样,然后把伞柄查到那个人脑袋上,不要硬插,插到发髻上或者夹在耳朵后——”
“啪”得一声,被忽略的左观靠打碎了院子角落里一只废弃的陶罐重新获得关注。
执锐回过身来,对着左观乖巧无比地作了个揖,道:“左哥,新门禁趁手吗,需要给烛烛换新枕头吗?还有这个入梦伞有没有兴趣试试?是这样用的,就像这样把他打开——”
左观耳边聒噪得不行,他忽略掉,直接发号施令:“去调个魂魄上来。”
执锐:“嗯?”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章为什么还在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