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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急病 ...

  •   想些个有的没的,时间过得也快。
      贺明珠收拾完碗筷,又去泡了药,把先前泡的药煎起来。
      又想,简氏有句话是说对了,这些年她吃的苦汤子比饭还多——饭她可以拒绝不吃,药却是顿顿不拉下。这些个汤药,边是煎药的贺明珠闻着就倒胃口,简氏这喝药的说没了胃口也是再正常不过。
      她这病让郭二娘说起来就是矫情。“她们世家小姐,生个病就是叫人怜爱的,看多了装病的贵妇人。”有的时候她们事有不达,装个病也就略等于撒娇了,亲人看她们病了什么都软和了。
      简氏病是真病,刚开始却是矫情,一连几个月闹绝食,半年只正常吃过两顿饭,到了后来是真病了,本来是矫情吃不下,现在是想吃也吃不下了。
      贺明珠也无奈,简氏这病她从八岁伺候到现在,或许是活得粗糙了,她心思总也没办法像简氏那么纤细,实在是想不通:要说落差大,都过了好几年,小女孩都变大姑娘了;要说境遇不好的,她们也算运气好,到贺明珠十二岁里,贺父的一个旧日学生把她们赎了出来,总算是良民了。
      虽住在善福堂,这地方腌臜,但终还披了层官府的皮——一个有官府渊源的善堂尚且变得如此,可见真到了外面还要坏成什么样子。世道不好,她们孤儿寡母两个弱质女流,出了这扇门还要防着流氓无赖。
      贺明珠这些年学的些小手艺也混得到几个钱,过得总比这院子里大多数的人都好。日子越过越好了,这心思敏感的继母又在想些个啥。
      想不通她也就不想了,睡前喂了次苦汤汁,收拾完了就睡下了,预备第二天再做些个点心,若是再多几个富贵人家问她订,就又能搞点款子买些肉买条鱼,放汤给简氏喝。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却听得简氏急叫。
      贺明珠床上翻起来鞋都没穿就到简氏床跟前,“阿娘你怎么了?哪儿难受?”
      简氏疼得满头冷汗,搞半天才知道是肠子疼。
      肚子涨大,一问,原来好有一个多月没排泄了。
      贺明珠暗骂自己不仔细,平日白天都是叫阿方看护,她不是去做活计就是去想办法搞钱,竟那么久还不知。
      她是又悔又急,她还每天想尽办法多喂两口。
      阿方听响动也过来了,在房门口探头,这人是叫她照顾的,吓得只敢小声嗫嚅着南方话,“贺家姆妈前几天就叫疼,她不让我说给你。”
      “她叫不说你就不说了?出了人命你拿什么赔!”贺明珠心里一包火,她都变成变相谋害继母了,这坚强的人忍着眼泪,“你怎么照看的,一个多月没拉傻子都知道有事,早怎么不跟我说!”
      阿方一下就哭了出来,原来人道这贺六凶是真的凶。
      贺明珠也知道是迁怒了,要说起来不是今天简氏叫出来,她也那么长时间没发现。她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变成了一个变相的凶手。
      简氏拉着她的手,疼的时候真是气若游丝,“莫怪她了,我不让说的,我忍一会儿就好了。”
      贺明珠刚还是忍着泪,这会儿控制不住还是眼泪流了下来,“您这是何必呢?我难道会不管你,不给你看病?”
      简氏在疼着,疼得发颤,冷汗擦了有汗湿了一块帕子,疼得精神都被消磨了,话都说不出来。
      贺明珠一咬牙,回头看那个乡下逃难来的阿方,直看的这丫头打哆嗦。
      “你给我看好了她!”贺明珠咬牙切齿,“给我长点心!这回她再有个好歹我扒了你的皮,别当我话会放空!”
      乡下丫头哭着直点头,哭哭戚戚地进来服侍简氏。

      贺明珠穿了衣就朝外跑,清早都还没开饭,直冲了出去。
      当了康安堂,门都没开,贺明珠砰砰敲门,一路汗湿鬓发贴了额头,脸晕红显得更是肤白晶莹。
      出来开门的是另一个伙计,见情形也机灵,去通报后,说是叫去后门,店堂还没开让等会儿。
      里面先是掌柜得了消息,听说是贺母危急,虽说现在人命不值钱,少东家却像是对那家女儿有意,又碍着东家娘子吩咐,想了想还是一总报过去。
      贺家人还在用早饭,王小郎一听是急了,又碍于父亲面前,忍着不好先作评论。王大娘子一看儿子这样,先前对贺明珠那些改观早飞九霄云外去了,任何一个娘看自己儿子对着别的女人着急上火都要犯个酸。
      她比儿子多活那许多年,心想你小子那点心思老娘还看不出。先搭了下丈夫的手臂,使个眼色让他先别说,自己反是和气地先开口,“既这么着,便叫李老哥跟着去看一趟吧?他今天可来坐诊?”
      这说的是医馆里一位有经验的大夫。王逸听了还算公道,他自然知道不可能叫自家医馆里医术最好的大夫过去,那是康安堂的一块牌子,让他出诊都要是刺史那样人家了。当着父母,自己也不好说要过去,派去出诊的这位大夫王小郎还要叫一声叔,应付个寻常毛病是极妥的。
      王大娘子吩咐完又当着儿子的面和丈夫说,“那贺家小姑娘真是孝心可嘉,一个生了几年毛病的姆妈,又不做活帮衬家里,反多了张嘴吃饭。真是个极能干的人,做得一手好点心,酒楼富户都跟她订,就连刺史家她也常去的。养了个还要治病的姆妈,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她们那样的人家,能给治了六七年的病……”
      大多数穷人是看不起病的,或者就算看了,发觉是要久治的病便作罢了,治病的钱够拖垮一个城里普通人家。忍着病痛,活到几时是几时,听天由命。
      王父便说,“既这样,能照拂就照拂一点。”
      王逸松了口气,他是知道母亲对贺小娘子不满,还怕她说不动听的话。今日听了又觉惭愧,到底是养他长大的娘,出事行为也是公道讲理的,他怎能就将她想得那么市侩,真是不孝。
      他毕竟是年轻,王大娘子一瞧就看懂了,心说那小娘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就算要说她不好我也不当你面说呀。再说,夸一人好就是准她进门了?她夸的人可多了,丫鬟仆妇她还有夸能干的了,还一一给娶了回来了?

      贺明珠见出诊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夫,自然知道不会让王小郎出来,有这么一个人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态度也恭敬,还说要雇了车送他过去。人家推却,她却真去雇了牛车,让大夫坐着,她自己却下面跑着。一路上三言两语就说了简氏的病情。
      大夫一听就知道没救了,若是请到他们医馆招牌的那位,病人又托生在富贵之家有好医好药流水般地供着,使奴唤婢地叫人伺候,兴许还有几分生机。
      这贫困人家,有时还真不如做的爽气一些,否则花了钱人还留不住,活着的家人一屁股债。
      简氏这病情,他不能治,但能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病人还谢他留住了人,拖一日花去的药费又能赚一笔,但简氏现在这样,真是活一天受一天罪。
      可做大夫的有时又不能完全说真话,他要说“你娘这病你没钱救的,还不如让她太平点走了,你也省点钱”,说不定就要被打成个猪头,这年头讲究个孝道。哪怕知道患者病痛,孝子贤孙再心疼也不能帮了了断。

      到了地方一看,果然是没得救了。堵了那么多日,估计肠子都坏死了。
      大夫看惯生死,孝子贤孙也见过,病榻前子孙反目成仇的也见过,到了这个年纪,心硬如铁,感天动地的些个真情也牵动不了他:人都固有一死,他见多了死亡,做大夫不过是他的营生,而不是他应该去做的好人。
      开了方子,就给拖着,不立时死了就是他“医术高明”了。到了时候死了那也是生死由天,治的了病治不了命。
      开的药方也没趁机宰她一刀,一来有少东家看着,二来真的太贵这家人也治不起;也不敢开了太便宜,这人都病危了,开些个便宜的方子,还要被当是不尽心。有些个不懂的人,这会儿还要自求叫大夫加了人参鹿茸,昂贵的药材加进去,好让人说自己孝顺。
      这样一来花了又有三十几两,贺明珠说是先赊着,大夫也没立催,反正她有东家的关系,不付就不付,该要如何,自有人和她清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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