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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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老太有一个幼子，排行十一，按当时称呼惯例就是梁十一。
梁家本地第一大地主，家财万贯，当家做主的是他亲哥，亲娘却还活着盯在上面，梁十一郎日子过得甚至比他几个侄子还惬意，他侄子还要想办法讨老头子欢心。梁十一呢，又没有将来的继承权，荣华富贵有他亲娘盯着，亲哥也不好短缺他，更兼他娘溺爱，舍不得他劳作，也放任他不读书，你问这样的人他将来怎么办？他娘死了不怕他哥虐待他？要是想得到这点的，梁十一还叫什么纨绔。
他家也是有趣，男人们都在外面玩，兄弟同包一对姐妹，兄弟玩过了又有侄子来接盘。到了家里，却个个装成正经人。
谢旻的意思就是从这个梁十一身上做文章。
本地人朋友郭旺祖便出主意：“这有什么难的，听说好那口的，四字经都不会漏。过两天就是个庙会，我们便摆个摊，也不用自己出头，挑他来赌。”
他们倒是深谙人性黑暗面，特别赌徒心理——到了后世也是这样，国人的赌性就犹如北方邻居的嗜酒，都是出名的。古早的时候，乡里农闲时也都是农民去赌，越穷越赌，沾上了赌就像入了魔道，有时候一个对家里也好，干活也利索的农民，偶一被乡人带去赌博，就和变了个人似的，最终倾家荡产。
便不说这个，城里有庙会游艺之类的，小姐闺秀们出门看到有赌手气的一些游戏，也会出些钱去“试试手气”。可见赌性之强，和男女性别无关，和家里贫富无关。
本地人郭旺祖同学很早就知道，要想富，开赌场稳赚不赔的，这是人性。很多嘴里说这个多不好的农村老妇，轮到自己手上有几个铜子，也会来试手气，只不过这年头妇女能使得动的钱不如男子而已。
梁十一这样和兄弟、子侄一同玩女人，只要有乐子就毫无忌讳的人，意志本来就薄弱，要他豪赌，也不是个难事。
谢旻的问题就来了：“要设赌，便要有游戏、有奖励，这些人家经年的赌场都有自己一套，不是你想做就能做。”
赌局，大多用的就是概率骗局。总是面上一个游戏，制定些规则，看上去让买家划算，实际庄家稳赚不赔。贸贸然想做这个的，没文化还真做不了庄家，赔率算不好亏得倾家荡产。
郭同学就拿出几卷纸给他们看，忘了说，梁达现在也窝藏在郭同学家。几人一看，梁达便拍手叫好，“郭郎真有大才！”
郭同学专业天文地理，这年头是项和封建迷信相关的行业，还需要人去“算”，至于算什么玄玄乎乎的，就各凭理解。但总之，郭同学的基础数学学得不错。
谢旻失学多年，他看不懂什么复杂的，好在《九章算术》还没全还给老师，简单算了下，觉得这几个也可以了。但还是觉得不认同，“都知道开赌场的稳赚不赔，为什么做的人却少？我爹那样的人，连家里佃户外两条小舢板都能动脑筋，怎么不做这个？都是背后有门路的。”什么门路，不言而喻。
郭旺祖道：“就是庙会摆个摊，不会和本地开赌场的抢生意，摆几个时辰。莫说这个，乡民私下开赌的也不少的。”
谢旻依旧觉得这主意不怎么好，但是看着两人都信心满满，也就让他们去了，心想要是你们弄得到钱，也省得我出那个主意，想着我都觉得不厚道。
于是庙会当天摊就摆起来了。
郭旺祖还知道要去找了他一个在县衙做的亲戚，这天便有巡场维持秩序的衙役时时过来帮他看看场子。
结果才开了一个时辰，就吓得郭旺祖不敢开下去了。他觉得他还是低估了人们的赌徒心里，因设的开奖券（当时叫花券）只有两文三文，对农民生活也造不成什么负担，不过就是个给小孩买糖吃的水平。过来玩的人络绎不绝，人气是绝对够了的，短短半个时辰已经七十多两入手了，什么概念？普通农户一年，全家收入可能就十两左右，郭旺祖摆了个摊，半个时辰赚了人家七八年的收入。
再到后面，超过了一个时辰，郭旺祖都吓得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有些人输了就越发要还本，两眼通红，本是秋收有点钱来逛个庙会，刚开始觉得没多少钱也没注意，等发现了荷包瘪下去一半，更气得要还本……郭旺祖的数学是学的不错的，所以想要还本是不可能的。
郭旺祖悄悄拉过谢旻，急的满头大汗，“兄弟你看吧，现在怎么收场，有些老农一年的收成就泡汤了。”
谢旻翻个白眼，果然是个无情的地主少爷，他心想又没人逼他们赌的，自己知道家里等米下锅还来挥霍，等输了么搬出老娘孩子，呵呵，赌徒是最不可饶恕的。
但郭旺祖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富农好青年，哪怕他设的局，却没想坑乡里乡亲的，“我原本想，庙会，附近几个村子都来，要骗也骗外村人的。”这事毕竟不厚道，很多骗局当时唬住人，也没人是傻子，骗局都不会长久。同村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设一个局坑了大伙的钱，让他往后怎么做人。“结果你看，来的都是我们村的人。都是看我脸熟，过来一口一个大侄子的。”
谢旻便说，“快晌午了，你就收摊吧。”
他们原打算开三天，结果营业半天，关门。自然也不要提坑到梁叔父什么的。
营业额有两百多两，郭旺祖想哭。平时收租子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说穷，怎么赌博就有那么多钱了。
他被郭大娘狠狠拿着水瓢抽，“长进了啊，主意你出的是吧？”
梁达觉得不好意思，要出声，被郭大娘止住了，“贤侄莫说话，这种法子也就他了，我的儿子我自己有数，这小崽子你长进了啊，乡里乡亲的都敢坑！”
郭旺祖心里也懊悔啊，他娘手劲不小，很有点疼，他又不敢躲，他娘比他矮了一个半头追着个八尺青年打，真怕这上了年纪的老娘追他扭了腰，只好站着认错。
过一会儿，郭大娘把赚回来的银子又都包好，村里的人家输了钱的一家家退回去。
有些人家输了钱自认倒霉，有些人家一年收成没了家里都闹翻了，输钱的没一个会心情好的。不过赌徒，大多骂其他赌徒的多，骂庄家的少。当然也有怨郭旺祖的，“小时候还抱过他，他过来玩还拿红薯给他吃，坑我男人的钱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好些人家家庭大战呢，郭大娘去敲门，一家家还银子。本还有些怨的人家，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他们小孩子摆个摊玩呢，输了哪好怨人，又不是你家旺祖能叫人输赢的，照你这样输的人家就要还银子，赢钱的人家你们也给钱，还不要你亏了。”
郭大娘更是道歉，“他小孩子家不懂事，都是一年的辛苦钱，游戏图个热闹罢了，总不好叫乡亲没了收成。”
众人更是感动，都说郭家人厚道。
“善哉！”谢旻听了事情后说道，“此为兴家之本。”又对郭旺祖说，“我原以为你家兴旺是因为就生了你一个独养儿子。”孩子少，要分的资源就少，“现在方知，令堂才是你家的兴家之本。”
郭旺祖经由这事脸上有些不大好看，但是也诚恳接受了这个论点。“可现在要怎么办吧，刨去给兑奖的和还回去的银子，还剩下个十几两，算是之前我们求人行方便，还是亏了。这也罢了，又怎么给梁郎凑足路费？”
谢旻神秘地笑了笑，“好说，但你们要听我的。”
“但要事成，随你差遣。”
谢旻觉得与其格外想办法去吸引梁十一，还不如拿他已经做下的事做局。
他们找到梁家兄弟的现任外室，说是外室也不准确，此女叫田采萍，艺名玉玲珑，在乡下一个巡演的翠竹班做彩球戏。此时社会上流行看戏，却是一些歌舞杂技之类的，和后世的戏是两回事，世家大族甚至有在家养歌舞伎招待人的，在城里也会雇戏乐，到了乡间再跌一个档次，就连农村里有年节也会请戏班。这翠竹班就是这么个乡下巡演，有时也去大户家助兴的戏班子，玉玲珑算他们头牌，擅长抛彩球戏，因人生的袅娜妩媚，这丫头便被梁家家主认了个干女儿，又置了外宅，依旧到翠竹班做事，闲时则受梁家兄弟子侄戏弄。
听说谢旻要找这个玉玲珑，他那些狐朋狗友还以为他看上了她，都一脸坏笑，“那有何难，你直接去就好，她定会招呼你。”谢旻还觉得奇怪，“她岂不是梁家翁的外室？”
“哪有的事，现在还有外室这种称呼了？”有个很懂此道的哥们一脸猥琐，“她一人服侍了她干老子还有叔伯子侄几口，又和外面有往来，大家都知道她做这个的。”做了个很猥琐的手势，“梁家只让认了个干爹，谁要包她了？这种女人也不会这么便宜就把自己许出去的。”
谢旻找到玉玲珑的时候，外间一个三十来岁的娘姨招呼他们，然后又去里间叫了一声。果然不一会儿，一个十八九岁上了胭脂的俏姑娘出来，眼神勾人。她久来服侍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见着三个端正的后生，说话便轻声轻气地，“三位是生人，头次来，先尝尝我这儿的茶。”
再一打量，便将一盏杯递来给谢旻。
谢旻笑笑，却不接，手引向梁达，“我不喝香味浓郁的茶，姑娘见这位郎君可有面熟？”
玉玲珑也不恼，便又斟了两盏，一一给他们安放在面前，再看梁达，“是看着有些面善。”
“你猜他是哪家的？”
玉玲珑捏着帕子笑按住嘴，“郎君这是在给我下套呢，这又是哪位贵人家的，您知道我们这些女子最不好得罪人，您偏引我说错话。”
谢旻便道，“他姓梁。”
玉玲珑微微张口，心想莫不是梁家来和她算账的人。
“你或也有听说，你那位干爹是次子，头前有个大哥留下了个侄子。”
玉玲珑便知是什么事，也仅比原配找她麻烦好那么一点，笑道，“看来就是这位小郎君了。”
谢旻道：“今日有件事要姑娘帮忙了。”
玉玲珑一脸为难，继而又笑了，“那要看郎君有什么可以给我？”
“那要看姑娘想要什么。”
玉玲珑自嘲，“我这样的女子该要什么？”
梁达便说，“我观姑娘这样，总要有个长久计议。”然后暗示道，事成后可以使其得一笔钱财离开这里从良嫁人。
“呸！从来拿从良来叫我们做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空手套白狼，还要谢你们施舍了？”这玉玲珑啐道。
三人也是没想到这情形，事情差点谈崩，谢旻便道，“我等是诚心找姑娘帮忙，若有话说得得罪了也勿怪。”
也是他生的俊，玉玲珑看这张俊脸，想想要接他们脱身，便也不发脾气了，还露出个笑，“还是这位小哥说话明白。”
郭旺祖心里真我勒个去，听说谢旻讨女人喜欢是一回事，现场表演是另外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赌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