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怒放的森林》绿头菜

27、第 27 章

　　程放一路骑着车从酒店回到学校，从校园里穿过时，他觉得今天世间万物好像都变得有趣了。

　　那朵云，那株树，那盏灯，甚至垃圾桶上的霉菌，井盖上掉了色的五彩大象。

　　总之万事万物皆有风采。

　　等到穿过校园，站在老旧的楼房门口，程放一口气跑上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天竟然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明灭几回，他终于来到了陆景霖身边。

　　陆景霖开门的时候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程放会再来，算一算程放好像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他的狼狈。

　　程放跑的快，一路上过来，呼吸都没平缓。他对着陆景霖笑，笑得阳光热烈毫无防备，然后他用微喘的声音说：“陆景霖，我喜欢你。”

　　陆景霖没说话，好几秒后，他啪嗒一声按灭了手边客厅灯的开关。

　　黑暗里程放心脏狂跳。

　　陆景霖又把灯打开，明显刚才的举动是太过吃惊了。他审视面前意气风发，天真如赤子的少年。

　　陆景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动神色，侧身邀请：“进来喝杯水吧。”

　　程放早就猜到了陆景霖不会给他回应，所以他点头进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在。

　　陆景霖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程放对面，端正的就像程放高中时的年轻家教。陆景霖被学生告白不是头一次，但被男学生告白放在哪一个男老师身上都不会常见。

　　他注意到刚才程放连老师都没叫。

　　程放也尽量让自己坐的端正些，他等着陆景霖的教育。反正这回总不能说伤仲永了吧，仲永可没做过这事。

　　陆景霖试着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显得跟坐姿一样端正，然后才开口说：“程放，你今天的行为很冲动。”

　　程放反问：“不勇敢吗？”

　　陆景霖嘴唇微动，克制住自己，没理会他继续说：“程放，你现在年纪太小，这种喜欢很可能只是错觉。”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喜欢女生的，比我现在大吗？”程放又问。

　　“你……”陆景霖微微皱眉，好半天才张嘴解释“我跟你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是十五岁的时候，并不比程放大，但程放怎么会知道他不喜欢女生？

　　“有什么不一样？”程放目光灼灼，不给陆景霖逃开的余地。

　　陆景霖垂下眼睛，决定更直白的跟他谈。

　　陆景霖冷漠道：“程放，或许是我误导了你，我确实不喜欢女生，但是我也不喜欢你，而且我认为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

　　程放察觉到陆景霖冷漠的态度，他也垂下眼睛不说话了。

　　他这样反倒让陆景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严苛了。

　　“程放，如果是我误导了你，那我道歉。”

　　“你没有误导我！”程放抬起头，哪有一分沮丧，他根本就是知道陆景霖的冷漠维持不了多久才佯装可怜。

　　“陆景霖，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怎么可能被误导。”

　　从前程放是懂得尊师重道的，所以跟陆景霖说话的时候从来都很含蓄稳重，今天他这样，竟然让陆景霖有些头疼了，他只好强调：

　　“程放，我是以老师的身份在跟你交谈。”

　　“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老师了。”程放的气焰弱了一些，但表情倔强，竟然丝毫不知悔改。

　　陆景霖这回实实在在叹了口气。

　　“我走了”程放说完了自己该说的就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过来无比认真的说：“其实我还想说一声对不起，这种时候说喜欢你一定让你很烦，但是我就是觉得今天必须告诉你。你放心，这个学期我再也不烦你了，你不是说我需要冷静吗，我保证下一次跟你说话的时候一定已经特别冷静了。”

　　“还有，我会好好练琴的。”

　　陆景霖坐着没动，程放明亮的眼睛像湖里的微波，把他困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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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放从楼道门出去后，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夜空的颜色特别像姜瑜每次去听音乐会穿的那件旗袍。程放觉得他在今天夜里好像获得了另一次成长。

　　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里的三个人并排站在窗口在看外面，刚才上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对面的骚动，程放不希望是有人在告白，这一天万物的风采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感受。

　　“怎么了？”程放凑到窗前开口问。

　　其实已经不需要人回答了，对面楼上有个男生正坐在窗口打着电话嘶吼：“你再不来，我就跳下去！”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爱情啊。”林嘉森用胳膊撞了撞程放。

　　程放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满手里捧着一把瓜子，问：“你们说，跳楼的人有没有跳了突然后悔的呀？”

　　“后悔也没用了，毕竟已经在路上了。”林嘉森答他。

　　程放低声说：“不会后悔的。”他现在的感觉就像跳楼，整个人从空中不断下坠，脚下没有东西，头顶也没有东西，但是想到陆景霖，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后悔。

　　几个人站在窗前，只有席怒认真听了他这句话，然后扭头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特别快，程放在跟姜瑜严肃会谈了三次后，终于扳回了主动权。他也从姜瑜那里知道了是陆景霖主动联系她推荐老师的。

　　期末考试来临时，607宿舍成员见到了席怒的父母，程放用自己一贯的“白描手法”总结了一下：很年轻，很有钱，很大方。

　　但是，好像，稍微有点儿凶。

　　这种凶只针对席怒一个人。他父母第一天到学校见席怒时，简直像老鹰抓小鸡，程放注意到席爸爸看见儿子就快跑了两步，这明显不是因为长时间没见面而过分欣喜，程放打赌，席爸爸是怕席怒跑了。

　　当天林嘉森也跟席怒在一起，他的想法应该和程放一样，看见席爸爸跑，他惊讶的张了张嘴，说：“不至于吧……”

　　在607宿舍成员的心里，席怒可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人。

　　他还会跑？

　　但席怒确实跑了，只不过起跑反应慢了几秒，马上就被逮住了。

　　“你跑什么，爸爸妈妈会吃了你吗？”在席爸爸身后走过来的席妈妈也不客气，伸手就扭住了席怒的耳朵。

　　林嘉森惊讶更甚。

　　“放开，放开，孩子同学还在的。”席爸爸似乎还有几分理智。

　　席怒被已经被揪住耳朵也就懒得挣扎了，他顺从又懒散的叫了声爸妈，然后用眼睛警告躲在一边憋笑快憋死的两个室友。

　　席妈妈被提醒了，才放开席怒，她一转身对着程放俩人瞬间温柔不少“哎呦，诺诺的同学啊，不好意思，阿姨刚才太着急了，你们别走，我们一起吃饭去。”

　　盛情难却，虽然席怒的眼刀已经扎了程放两人满身，但他们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去了餐馆。

　　这顿饭收获确实很多，他们不仅知道了席怒偷户口本改名字的事，还有他为了离家远改志愿的事，以及他假期要去参加徒步高原的活动。

　　“阿姨，那席怒以前叫什么名字呀？”林嘉森问道。

　　“诺诺嘛，叫席诺，一诺千金的诺，谁知道这个死孩子自己跑去改名，说什么要保持摇滚的愤怒精神，我看啊，就是脑子秀逗了。”

　　摇滚精神……

　　程放觉得自己憋笑憋得肋骨都要折断了。

　　“还有啊，你们不知道的，他……”

　　席怒已经放弃挣扎了，他淡定的吃着饭，听他妈回顾他中二时期的往事。

　　好半天终于讲到了这回的徒步高原行。

　　“那是什么地方啊，你以为跟家里一样的呀，你就是过的太舒服了，自己找麻烦。”席妈妈用纸巾擦擦手，对着程放他们问“你们说是不是呀？”

　　程放和林嘉森机械点头。

　　“而且不跟爸爸妈妈讲，你是准备偷偷跑走啊”席妈妈面带愠色。

　　“好好说，跟孩子好好说。”席爸爸赶紧调停。

　　席怒叹口气，想不到自己离开家了，还会听到他爸妈的二重奏，而且这回哪是二重奏啊……

　　席怒看看在一边添油加醋的两个室友，很恨自己刚才跑的不够快。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

　　二重奏变四重奏，唔……好像也不算四重奏，那就勉强归类到无伴奏高低声部组合吧。

　　席怒放下筷子，盯着他妈妈的嘴看，大概是目光太直白，席妈妈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句话。

　　缺个结尾……

　　“继续。”席怒皱着眉头等他妈妈的结尾。

　　席妈妈也皱上了眉头，她说：“我在这边苦口婆心，你在那边看戏啊？”

　　这个结尾不大对！

　　程放和林嘉森对视一眼，等着席妈妈继续发飙，结果她一抱胳膊不说话了。

　　“别别别，我们解决问题嘛，就好好说。”调停员持续在线。

　　席怒一拍手，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发亮对程放和林嘉森说：“我知道了，我们成立个阿卡贝拉组合吧。”

　　啊？

　　啊？？

　　啊？？？

　　程放和林嘉森又对视一眼，随后机械点头。

　　阿卡贝拉（无伴奏合唱）跟这顿饭有什么关系？这是程放和林嘉森到后来也一直没明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