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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绝无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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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培风此时正经历着有生以来最复杂的感受。
她的胸口炸裂般疼痛,全身经脉仿若断绝,丝毫无法动弹,明明身体痛不欲生,但神识却达到了难以言说的境界,仿佛烂漫山花开遍野,仿佛镜湖水月漾潮波,她的神识从未有过的舒爽,却又像是被闪电戳动般酥麻。
难以言喻的……痛快!
她满脸潮红地醒过来,一眼瞥见躺在边上的迟不归,意识骤然清醒。
醒过来的是她!
大囡呢?
自从陈宝柱死后,大囡已经有段时间没跟她交流了,也从未让她出来过。
这次既然醒过来的是她,怕是大囡受伤极重,仍在沉睡。
也不知大囡什么时候会醒来,还……能不能醒来。
陈培风心情十分复杂。
她从没想过,大囡居然会排斥她。
一直以来,她都一心一意地想要守护大囡,保护大囡免受一切伤害。
但经过陈宝柱一事,大囡已经很难完全接纳她了。
想到此,陈培风心下一沉。
若是大囡以后一直不能接受她,那么她们岂不是要互相争执?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受伤的胸口,就是这次受伤,让她有了重新出来的机会。
既然现在是她先醒过来,那么她就不允许大囡再出来捣乱了,起码离开妖界脱离危险之前,不能让大囡乱了她的计划。
陈培风缓缓抚上胸前伤口,奇异的是,原本炸开的血洞,此时正肉眼可见的愈合,那些被灵火炸断烧裂的经脉血肉,竟犹如涅槃一样,重新生出了一条条新的血脉,虽然缓慢、细小,却如火一样红光流转,不似常人。
陈培风正自疑惑,旁边的迟不归也醒了过来。
陈培风清醒后,他的神识就感受到了排斥之力,他却徒生一股意犹未尽的遗憾,在大囡识海中徘徊了一瞬才重新回到自己体内。
一回来,他就头痛欲裂。
这便是滥用神识,强行分裂神识的后果。因这是神魂上的伤害,不似一般身体之伤,寻常伤药根本无用,何况迟不归之前为了救大囡,已经耗尽了所有修复丹药。
他难忍地以手握拳用力抵在太阳穴处,抬眸看向捂着胸口发呆的陈培风,眼睛里含着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柔情。
“你醒了。”
陈培风听到声音,才想起来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方才与她神魂相交的那个少年。
那种蚀骨销魂的滋味,全来自面前这个男子。
饶是陈培风再如何淡定,此时也莫名觉得脸烧的慌。
她虽也不知那神交到底是何作用,但女子天性细腻,不用旁人提点,便自有一股羞耻之意蔓延开来,这却毫无道理可言。
“迟前辈,又劳你救我一回。”
这一句“迟前辈”,好似一盆凉水兜头而下,瞬间将迟不归满腔心火灭的一干二净。
他在想什么?他只是奉命来救他的,之前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救人而行的权宜之策,虽然神识相交有些过于亲密,但这又如何?他们俩俱是坦坦荡荡的人,并无丝毫私情。
……他忽然间有些恨起自己的坦坦荡荡来,又觉得这想法来的莫名其妙。
他凝视着陈培风,确信不管他如何作想,陈培风确实是在以一个被救之人的身份,诚恳地向他道谢,并无其他。
想当初华术被他救了,他只觉麻烦,若不是有用的着她的地方,便是华术当场被刺杀而亡,他也不会有半点动容。
听着华术日日“恩人恩人”的叫唤,迟不归每次都要拿出修行之人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拔剑相向,更别提华术想隐晦的“以身相许”来报恩了。
只是现在……
他看了眼陈培风,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之前大囡送给他的那支泥人,面无表情问:“既如此,此番你要如何谢我?”
陈培风:……
“前辈,不是我小器,只是这里……似乎找不到捏泥人的地方。”
迟不归心中一噎,严肃着脸把泥人收了回去。
他真是蠢。
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修士虽然十分讲究因果,他却从来不是施恩要求报的人,但刚才,也不知是脑子痛傻了还是怎的,竟向个浪荡子一样向个小姑娘要求回报!
何况,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
迟不归在脑中狠狠反省了一瞬,终于板正了自己的心态,细细打量起陈培风伤势来。
这一细看,他刚端正好的态度立马就崩了。
陈培风她居然,她居然露着胸口!
虽然她已经以手捂住,可她那双细细弱弱的小手,哪里能够捂的周全!
何况之前那灵活丸来势汹汹,炸裂开后把陈培风的衣服基本毁的差不多了,此时她正是一副衣不蔽体惨遭蹂、躏的样子。
之前他心神全在如何救治陈培风上,根本就没注意旁的,如今这一看,立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迟不归刷地转过身背对陈培风,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心这么大!”
也不知是气他自己心神不定,还是恼陈培风没及时发现自身不妥,亦或者是,他绝不愿承认的,恼羞成怒。
陈培风却莫名其妙:怎么捏个泥人也是心大了?她之前还准备想想办法,看有什么灵药法宝能够于他修行有助,岂不是心更大?
尚不明所以,却见一块布料兜头而下,罩了她满头满脸。
迟不归:“换上。”
陈培风蓦然反应过来,顿时臊的无地自容,忙不迭把迟不归给的衣服裹在身上。
穿好了才发现,这是一件男子长衫。
大概是迟不归自己备着用的。
陈培风难得有些难为情,又有些心虚,虽说一件衣服应当值不了多少,但若是迟前辈要她还,她一时半会儿也还不出来……
正想着,却听迟不归道:“这件法衣你好生穿戴,虽比不得顶级法器,但也是件难得的防御利器了。”
陈培风:……竟还是件法器?!这我怕是卖了自己也还不起啊。
迟不归估摸着陈培风穿好了,便转过身来,却见她苦着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立马上前半跪在陈培风身前,飞速扫了一眼她的胸口,又别开眼:“伤势如何?可还撑得住?”
陈培风知他误会自己伤痛,便道:“前辈无须挂心,并无大碍。”
迟不归却想着方才看到的一眼,心下疑窦丛生。
火凤一族灵活丸的声威便是人修也常有耳闻,被击中之人九死一生,便是活下来的,基本上也是身躯受损,修为大跌,基本不可能像陈培风所说的“无大碍”。
可看她神色,也不似作伪强撑。
迟不归这回真是冷静下来了,重新转头细细打量了陈培风一遍,只是越看,心中怀疑越深。
陈培风是被灵活丸当胸击中,伤势比寻常更重百倍,他之前本就做好了陈培风身躯全毁的准备,所以才拼尽全力,想要保住她一缕神魂。
可现在,陈培风不仅醒过来了,而且神志清醒,“并无大碍”。
这在人修中,是绝无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