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皇子》Jelllyfish

26、明理

　　几人随衙役行了一路终于到达县衙，未入大门见一中年男子与随从由内出来，衙役们齐行礼道：“庞大人。”再吼着让孙千墨几人下跪。

　　孙千墨看见身边人都很犹豫，他堂堂皇子要对一位从四品官员行跪拜礼，倒怕知府因此折寿。

　　庞知府迎了过来，让衙役们起身、安静，制止几人行礼。

　　邹黎笙上前，“庞大人别来无恙。”

　　庞知府也道：“邹小兄弟别来无恙。”再问身边几人都是何人。

　　“这些都是小弟的友人。”

　　“邹小兄弟的朋友，自然也是庞某的朋友。几位来衙门何事啊？”

　　邹黎笙道：“这个交由官爷们禀告吧，我们还要随白鸾去录案底。”

　　庞知府一听，吩咐随从几句，“那庞某也在县令身边旁听好了，几位定将实情相告。”

　　“好。”邹黎笙如此答，“昏官乱世”之态还要等私下再说。

　　衙役一听知府要旁听，出言制止，“都是一些小事，不劳烦知府大人了。”

　　庞知府觉出其中猫腻，出声喝道：“怎么，本知府办案还要经过你一个小小衙役允许了？还是你们县令事事由你拿主意？”

　　衙役跪下，“小人不敢。”

　　知府拂袖，带孙千墨他们入了县大堂。县令由人禀告，出来时慌慌张张戴着歪帽子，急着给知府行礼差点摔了一跤，明显心里有鬼。

　　在大堂上，孙千墨几人只字未提向县令求援无人回应一事。那天逐箫风尘仆仆地赶来，击鼓后将信呈上，连县令样貌都没见到就被打发走了。

　　而此时，逐箫没在，告状之事交由邹黎笙，待他们闲谈时再说。

　　对于附近林间匪盗一事，县令说近几日才得通报，已经派人暗中调查，以免打草惊蛇。编得一套接一套，估计自己都信了。

　　孙千墨听完还在堂下“夸”他是好官来着，弄得丁涵英也带着讽刺意味附和，听得县令本人倒是春风满面，得意得很。

　　说完情况，几人又随衙役记录下丢失物品明细，耗了不少时辰。只是看衙役的架势与询问细节的程度，此番丢失的东西只要能被追回，必然物归原主。

　　庞知府在此，帮了不少忙，否则估摸着衙门像当铺，拿走东西要付出钱财代价。

　　不过那身特殊服饰，丁涵英并未让他们记录在案，若有机会可问白鸾，即便与之错过也比落到官差手里好。

　　天黑一阵，几人终于回去。问话问得又乏又饿，打算等会儿叫些好吃的。

　　第二日清早，邹黎笙与庞知府约在客栈相见，说是喝酒叙旧，聊的全是县内之事。那之后，孙千墨他们拿回了丢失的大部分财物，要说县衙此番督办案件数目，也许比之前一月还多。

　　邹黎笙是当事人之一，说话未必完全客观，庞知府并未只听一面之词，派人到临近城镇去查，果然查到些有关白鸾的消息，好坏都有。也查到了县令为让县中风貌看似良好，对穷苦百姓驱赶、殴打之事，其中还伤了一位老人性命。

　　又一日有人击鼓鸣冤，状告县令画地征税，又不让人在那买卖，交出的血汗钱打了多日水漂。

　　庞知府在公堂上勃然大怒，徒手拍桌比惊堂木落下还要震耳，顺便道出昏庸县令不管匪盗之事。

　　衙役齐齐跪下，县令、师爷脸色煞白。师爷还要帮他胡编一通，“大人莫要听信一面之词，县令大人是百姓公认的好官，怎能欺上瞒下、不问堂事？”

　　“还敢狡辩？你这官卒拿着国家饷银为昏官卖命，不规劝他向善反劝他作恶，来人，将这恶人压入大牢！敢在本官眼皮底下办混事，真当本官眼拙吗？”

　　师爷一路求情，“知府大人，小的冤枉啊，小的为县令大人出谋划策、鞠躬尽瘁，小的冤枉啊！”

　　县令可不帮他求情，几句话将自己做过的混事撇个干净，道那些都是师爷私下所为，他并不知情，还多谢庞知府为他驱除祸害。

　　庞知府不屑一望，继续审案，并未对县令多做责难。县令的乌纱来路不正，不可轻举妄动。

　　而后，庞知府将告状之人悄然安顿好。他已得罪县令，不能在此长留，便经庞知府暗中派人护送离开康张县。

　　孙千墨几人离开这里以前，邹黎笙与庞知府在一间茶肆相见，清茶一壶，没有珍馐及豪华的摆设，敬君一杯茶。

　　庞知府不急于开口，似在犹豫。

　　“庞大人有事直言便可。小弟若能帮上，定当义不容辞。”

　　庞知府放下茶杯先起身拱手，“庞某还真有事请邹兄帮忙。”

　　邹黎笙起身回礼，“庞大人请说。”

　　“那日抓来的叫白鸾的小丫头，本官亲自审问，听她说她劫财为救济穷苦，不知是真是假，便派贴身侍卫前去探访，由于时间紧迫得到的消息有限。庞某想让邹兄派人到五十里外的小村庄去一趟......”

　　两刻钟后两人谈妥，邹黎笙被庞知府送出茶肆，回到客栈将事情详情告知孙千墨他们，而被骗得极惨的众人根本不信他所说，邹黎笙便有了邀请他们同去之理由。

　　一行人说好便出发。默笛代替初三照顾北落与春生，初三求丁涵英带他同去之言正巧被北落听见，初三便更要逃走。

　　孙千墨几人行在街上，看见之前被驱逐的摊贩又沿街摆上，有小贩闲聊说知府大人救了他们一家老小几条命，否则他被抓去无人照料孩子与病重的父母，怕是一家人要饿死在冬日。

　　不过不被治理的大街却不如原来宽了——有商贩想把之前损失赚回，将包子摊儿往中间占，还多加一摞笼屉。旁人见了也将更多能摆的摆出来，还得意地说：“估计知府大人在的这些天，能有不错的生意。”

　　孙千墨见此摇摇头，仗着有人撑腰得寸进尺之人他没少见，这些可怜的百姓在自我约束方面欠妥的地方他也见过挺多。

　　不远处有马嘶鸣声，马蹄点地哒哒作响，估计是快马加急的信件，在摊前停不下来，由板车而上腾空飞起。孙千墨一行人赶忙将道中让出。

　　眼见马儿飞奔而去的包子摊主吓一跳，还喊：“小心点啊，骑马了不起啊？”

　　前方有被撞翻的小摊，女摊主破口大骂，一边收拾东西说要到知府那去告状。男摊主让她算了，“知府才在几天，小心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那他撞烂的东西总该赔吧？”

　　“那还不是你把东西放得太前了？早先一直往后摆也不见这事发生。”

　　“他们都那么摆，凭什么我们就得吃亏？”

　　一来一去，两口子吵起来了，女的骂男的窝囊，男的说不过她只能由着她骂，连她提早收摊要到县衙去讨个公道都阻止不了。

　　人间百态、有礼无理，该知恩懂德、心中有数。

　　孙千墨忽然来了兴致，将本来同行的春生......看他一眼又看向逐箫，让后者留下跟随那对夫妇到衙门看个后续，他们继续前进。

　　春生念叨：“怎么主子，留我不放心吗？”

　　“我怕你再被掳走还要去救你。”

　　丁涵英适时调侃，“没事，估计此处没有第二个邹大哥。”

　　邹黎笙：“......”

　　宋石道：“想不到谷国也有悍妻，我一直以为只有品含才有。”

　　孙千墨接：“怪不得邹兄要娶谷国女子为妻，也怕悍妇持家吗？”

　　丁涵英：“......在场只有我一位品含女子，你们是忘了、还是皮痒了？”

　　几位男子悉数闭了嘴。

　　马行一阵到了邻近小村。

　　来之前邹黎笙对他们描述，说有对年轻姐弟从一月前开始时常来帮村民干活、还给他们些填肚子的口粮，他们非常感激。

　　而据大部分村民所言，那对姐弟就是白鸾他们。村民对他们的印象普遍良好，并未听说他们是打劫所取钱财，以为白鸾是外地的富家小姐，是世间半个菩萨。

　　劫富济贫？还不是仗着救济他人的理由祸乱法度？孙千墨只在那说书的及少看的几本武侠小说里听说过此类“大侠”，却并不觉得他们做得对。不过他不愁吃穿的身份，或许只会让人以为是位高者“站着说话不腰疼”。

　　再看那些穷人，没有长久改善日子的方法，得来的钱财能维系多久？要从根本改善处境，是千年来难解的题。

　　不过撇开他国不论，谷国境内百姓过得不好，难道不是掌权者失职？下到小官小吏，上到当朝天子，都该以此反思，却不能说皇帝对偏壤之地体察不周。那一人从早到晚只拿出一个时辰练武，其余时辰都在御书房批奏章，晚膳后也常常不得休息，孙千墨儿时常会对此有所怨言，长大后才逐渐懂得大臣口中的“勤政爱民”。

　　日后即便只为臣子，也有繁重的政事要忙，肩上之责任自出生已注定。而下面人有多少贪官污吏仍不得知，便要擦亮双眼指派有用人士，做到随时发现，拒不纵容。

　　将来，许是与乱臣贼子的一生之仗。不容懈怠、麻木，要记得此时亲眼所见之民间疾苦，以此警醒。

　　大事小事在孙千墨脑中搅为一潭，最终叹气以表释然，再回到劫富济贫一事上，心忧对穷人不公，亦对普通靠汗水得来钱财的客商不公。

　　孙千墨不想了，丁涵英与邹黎笙已经开启一场追逐战，他要尽快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