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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梁曦明踌躇道:“去那头可得走一阵,而且我们今天又没带画板、纸笔……”他自己说着也觉得有些荒谬,好像去哈德门大街东边就只能去写生一样。可是不然呢?若要去洋人开的酒吧,王府大街上就有,平安街和哈德门大街上也有,英国风情的、德国风情的、白俄风情的,任君挑选。这些街上的酒吧一般都很正经,且去的洋人、国人基本都干着正经的工作,唯独女人去酒吧这事可能比较罕见。不过梁曦明也明白,依着慈行的性子,她要真想去,没人拦得住就是了。余外的,难不成他要跟慈行一起去逛窑子?再加上,那里鸦片、可/卡/因、海/洛/因泛滥,尽是为了一口烟一点粉能把自己亲女儿卖了的人渣,哪怕是青天白日,也不敢打包票绝对安全的。

      赵慈行看梁曦明的面色,约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便劝诱道,“曦明,我们坐diang diang车过去。哈德门大街上好吃的多着呢。你不饿了吗,我也饿了。” diang diang车是有轨电车的俗称,因着开起来的声音得名。

      慈行这是说了个假话。梁曦明想,要说好吃的,还是王府大街上更多。慈行要去哈德门大街,肯定是想着去樱桃照相馆附近瞧瞧,也许还有艾先生口中的托马斯酒吧。“只去哈德门大街?”他狐疑问道。

      赵慈行犹豫了下,“……也去哈德门大街东边看看。”

      “不往深里走?”

      “行。”

      梁曦明这才点了头。两人继续往车站走。王府大街上喧闹得很,比十年前更甚。梁曦明一恍惚,仿佛看到了十八九岁梳着两个麻花小辫的赵慈行。那时候他刚来北平,赵先生就让女儿带他逛旧都。他们那时也来了王府大街,慈行还请他吃了糖葫芦。不顶好吃,他当时跟慈行讲,酸不溜秋的,可能也是他运气不好,山楂还不新鲜。慈行就说,但以后人家问起你就可以说你吃过正宗的糖葫芦了呀,好不好吃反正是看个人口味,没那么重要的。

      梁曦明想想觉得是这么个理。后来这十年间他倒是吃过好吃的糖葫芦,只是若跟人谈起,比如他的什么朋友来北平,让他带着游览,总要经历个糖葫芦的事,他还是习惯说,吃过正宗的,不顶好吃。

      十年过去,少女不梳麻花小辫了,穿着高跟鞋走路也不好蹦蹦跳跳。但有时候她突然一回头一扭头,梁曦明觉得其实她也没怎么变的。

      “曦明,你觉得那个曹署长怎么样?”赵慈行忽地问,她眼睛上下一动,又问,“你穿那么少不冷吗?”

      他们已经走到了车站,等车的人不是很多。今儿北平的天依然很好,其实北平的冬日,阳光一向充足的。哪怕下雪,也总是雪后就晴。只是该冷还是冷,该刮风还是刮风。不过这对南方人梁曦明而言,适应起来毫不困难,九江的冬天那才叫冷到骨头里的,从长江上吹来的潮湿冰冷的风似乎有把人变成冰雕的法力。

      梁曦明人比较瘦,所以哪怕他穿了棉衣在中山装里看着还是像穿的少。他转脸去看赵慈行,傻气地摇头,摇完头想起来慈行的第一个问题了,“不好说不好说。”

      赵慈行就笑了出来,“你从曹署长办公室出来怎么说话也跟他一个德行了,刚才在他办公室我就想提醒你。”然后她低声学那曹元荣说话带点官腔的模样,“可大可小,可大可小,我懂我懂……”

      梁曦明经赵慈行一说,也觉得怪怪的。他有点尴尬,忙说道,“你学的真像,慈行。那个曹署长,我的意思是,他做派的确有些官僚,但不像个酒囊饭袋。”

      “嗯,”赵慈行应道,“父亲总说会与人打交道的人,最可怕也最厉害。曹署长当了那么多年警察升到了署长,应该有过人之处。”她这么说也是安慰自己曹署长能尽快破案把那“失踪”的两个年轻人找出来。

      说话的功夫,电车叮叮当当来了。二人上了车,没多会儿就把他们送到了哈德门大街。从电车上下来,赵慈行果真往樱桃照相馆那头走。梁曦明有所预料,什么都不问只管跟她一个方向走。

      赵慈行远远望到樱桃照相馆闭了馆。这时想起那曹署长说“也不是什么女学生都照得起相”,心里总不自在。

      “林姣背后该是有个富贵人家。”梁曦明跟赵慈行想到了一起。只是这个富贵人家到底是林姣自己家还是什么不可说的,他们就暂不可知了。

      艾登也是这么想的。赵慈行想。她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哈德门大街上人来人往,扛着糖葫芦的小贩叫卖着从他们身边经过。

      “慈行,你这样饿着我,是逼我去吃冰糖葫芦啊。”梁曦明见那小贩走远了些,故意拉着脸苦艾艾地说。

      赵慈行听得一愣一笑,转头去看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该是听到了,使劲往他们这边瞅呢。她连忙拉着梁曦明穿过人群往不远处的一家面包房走。

      梁曦明被她这么一拉着,觉得像是母亲拉儿子,心头很不乐意。这不把他当男朋友就算了,当个兄长也好,怎么还当儿子了。

      “我跟曹署长一样喝不惯咖啡,也吃面包不惯。”梁曦明虽不乐意,还是任赵慈行拽着他的袖子,嘴里的抱怨却一句不少。“我宁肯去买两个凉透了的肉包子吃。”

      “当真?”赵慈行扭头半笑不笑地问。她才不信,梁曦明吃喝皆喜热的,温的都不行。跟个老头子似的。就连父亲在世时都这样说。

      梁曦明看着赵慈行的笑眼,知道自己是没法拒绝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先说好了这回是吃什么面包?要还是那什么法棍夹奶酪,我现在就去追那卖冰糖葫芦的。”

      “你刚那么说人给人听到了,人还不一定卖给你呢。”

      “……我赔礼道歉就是,装刚从外地来的。”

      赵慈行笑着白了梁曦明一眼,把他拽进了面包房。这家像是新开的,她心里也没什么数。

      从面包房出来,梁曦明一手一个小羊角包,一脸喜色,“好吃好吃,黄油喷香,松软得当,还热乎,法文叫什么……”

      “Croissant.”

      “可——松,这真是物如其名了,的确可松,的确可松。”梁曦明不懂法文,英文学过一点,学的也不太好。

      赵慈行一边笑着一边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羊角包,看来曦明这重词的毛病暂时是改不了了。她边吃着,边抬头望往街对面。和平电影院门口的电影画报《姊妹花》有点意思,她想着下回过来得去看看。随后,她目光转到了别的店铺,照相馆、裁缝铺、古玩店……托马斯酒吧,酒吧门口停着那辆黑福特。

      梁曦明顺着赵慈行的目光望过去,心里一落,有点闷地问:“是想去托马斯酒吧看看?”说着吃完了手里的羊角包。

      “不去了。”赵慈行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羊角包塞到了嘴里。她表情原还有些呆滞,但很快就恢复了吟吟笑意,“去酒吧还不如去那裁缝铺给你做件棉袄。新棉花暖和。”

      梁曦明又望向赵慈行说的裁缝铺。那裁缝铺名曰瑞雪,他想起好像在学校附近也见着过这家。

      赵慈行看曦明眉头皱了皱,知他是疑惑了,她便解释道:“瑞雪在城里好像统共有三家,听说是东北人开的,我也没去做过衣服。噢我想起来了,宿琴有一回跟我说他们家做的旗袍可好看了。怎么样,去不去?”

      “做旗袍?”

      “棉袄!”赵慈行气的推了一把梁曦明。

      梁曦明连连摇头,“我衣服够穿,不用不用。不过慈行要是想去做旗袍我可以作陪。”

      不想赵慈行道:“那我们回去吧。”她走了两步又跟梁曦明说,“艾先生和曹署长他们也会问那家裁缝铺吧?”

      “肯定会问的,兴许有人看到或知道点什么。”梁曦明道。他心里估摸,这两家店铺也就隔了百来米。看赵慈行都走远了,他连忙紧走几步,跟上去试探着问,“慈行,我们不去东边了?”

      “下回吧。今日虽没课,我们不是还要回去跟校长和教导主任说说这事?”

      梁曦明听了笑着道:“慈行难得不任意妄为。”

      赵慈行皱着点眉朝梁曦明瞟了过去,他嘴边还有点羊角包的黄油碎屑。“梁曦明,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她原本想告诉他他嘴角有东西的,转而一想决定不说了。

      梁曦明心道,偷偷画艾先生妻子的裸/体,还能是什么形象。想归想,说他是不敢说出来的。“那面包的法文叫什么来着?”他便岔开话题,又问了一回。

      “Croissant.”

      “对,对,可松……”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10 21:09:37~2020-01-11 22:2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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