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娜与花》草上扶人

5、第 5 章

　　伯尼看着卡尔和奈里两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不一会儿，卡尔还有些激动的将手伸向包内。
　　看见这样的情景，伯尼忍不住好奇地贴过去问道: “你，你们在做什么？”
　　“哦，伯尼，”奈里看了一眼卡尔，向他解释道，“卡尔正在向我展示“北、山、的、宝、藏”。”
　　卡尔见奈里故意一字一顿并且表情夸张地说出了这个词，有些不太高兴的用鼻腔哼了一声。
　　“北山的宝藏？是，是什么东西？”
　　“卡尔找到了一件衣服。”
　　“它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卡尔反驳道。
　　奈里点点头，不反驳他的话。
　　但是这样的反应好像让卡尔更加不满了，他直接将整件衣服拿了出来，递给了伯尼，想叫他评一评理。
　　伯尼接过衣服仔细翻看，还将布料捏在手中捻了捻，最后做出结论道：“的确是不，不怎么常见的布，布料。”
　　“你看，我没说错吧。”卡尔看着奈里颇有些得意。
　　奈里闻言，伸手也捻了捻布料，细密柔软，顺滑平整，是一块好料子，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伯尼将衣服还给卡尔，问道：“你在哪里发，发现的？”
　　“在那片林子里，”卡尔将衣服重新放回包里，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它被挂在树上。”
　　奈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好有一枚信号弹拖着灰烟笔直地冲向天空，不多久，就在林子上方炸了开来，变成了一大朵烟花。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奈里三人互相用眼神询问，但是没有人可以得出答案。

　　随着烟花炸开，矿壁周围的人群骚动起来。
　　奈里看见周围有人表情有些惊慌地开始收拾行李，于是上前问道：“你们为什么在收拾行李？发生了什么吗？”
　　被问到的人看了奈里一眼，动作不停地回道：“你是新来的？”
　　“嗯。”
　　“那个信号弹看见了吧，那是红色缰绳特制的信号弹，那边应该是出事了，你也快点准备，我们要过去救援了。”
　　说完，他背上刚整理好的包，迅捷地转身跑向队伍领导者所在的位置。
　　伯尼和卡尔离得不远，自然也听到了前者的建议。
　　三人交汇眼神，各自整理了一下行头，也向着人群中心跑去。

　　四十人的小队整合的非常迅速，队长只留下了四个有着中等战斗力的队员据守在原地，防止据点被偷袭。
　　其余人，则在统一指令的指挥下，小跑着向信号发射地赶去。

　　信号弹刚炸开的烟花是红色的，中心的花火细密，散开后逐渐稀疏，最后整个变为黄色。
　　除非是有紧急情况，否则信号弹的发射是被严格控制的。

　　奈里坠在队伍的最后。
　　队伍里的冒险者大都经验十足，身体强健，即使浓密的灌木也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可是奈里不行。
　　即使跑的不管不顾，任凭脸上，手臂上，小腿上被植物的尖刺划破，却仍旧只能堪堪跟在队伍后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两个可靠的伙伴陪伴在身边。
　　奈里能看得出来，他们是为了照顾她才用这种速度跑在队伍后面，还贴心的将拦在路上的荆棘拨开。

　　“准备！进入战场！”
　　在奈里跑得双腿快要麻木的时候，队长喊出了下一步指令。
　　“噌噌噌”的金属摩擦声从前方传来。
　　冒险者们将自己的武器出鞘，还有人大声喊着口号。
　　他们提速了。

　　尖叫声和喊杀声从前方传了过来。
　　奈里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背包里的短柄锄头。
　　这是奈里唯一的武器，之前的主要用途是采矿，偶尔还会锄一些植物。
　　卡尔显然也没有料到第一次冒险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他的武器和奈里的一样，看上去没有什么攻击性。
　　倒是伯尼，手上握了一把匕首，但是奈里只看见过他用来切肉块，还是烤熟的那种。
　　奈里的脑海里满是和毛发茂密的丛林怪物搏斗的场面——这是流浪诗人和话本给她的印象，好像说到坏人，说到怪物，都是一种肮脏丑陋的形象——她甚至想好了在敌人挥下重重一拳的时候自己该如何躲避。
　　就地翻滚也许是个不错的脱身技巧。
　　奈里眼睛大睁着想要从人群中认出哪些是敌人，哪些是队友，以便于一跑进战场就能投入到战斗。
　　可是在视线逡巡中却没有一只长毛怪物。
　　奈里微蹙着眉头紧紧盯着战场，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才看清了真正的对手。
　　战场里没有人与人相互厮杀的模样，也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只有一群趴在地上不断爬行的四足野兽。
　　说是野兽也不太贴切，它们的体型不大，最长也不过成年男子的小腿样长，背上也没有浓密的毛发，反而是光滑的棕褐色鳞片。
　　发出信号弹的队伍被这些不时弹跳起来的小怪物围在中间，点着火把，寸步难行。
　　这些动物的听觉显然比人类要更为灵敏。
　　在第一批冒险者进入战场以前，它们便昂起脑袋和前肢开始发出“啾啾啾”的声音。
　　“是石甲鼠！点燃火把！攻击它们的腹部！”
　　队伍里有人大喊着发出指令，有经验的冒险者率先举起武器开始攻击。
　　最外围的石甲鼠齐齐弹跳起来，开始攻击前来救援的冒险者。
　　它们的鳞片和金属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却没有什么损伤。
　　而柔软的腹部对尖锐的武器倒是没有多少抵抗力。
　　体型瘦长的石甲鼠弹跳起来用鳞片狠狠撞击冒险者。
　　如果冒险者因为撞击而露出破绽，那在旁边静候时机的它们的同伴将会狠狠咬在冒险者裸露的皮肉上面。
　　没有任何血腥的画面，它们不撕咬敌人，也不做进一步攻击，它们对被咬的冒险者没有什么多余兴趣了，转而去帮助自己的同伴。
　　但是被咬的冒险者再也没有爬起来。
　　“注意不要被咬到！它们的牙齿可以让你们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粗砺的声音大吼着注意要点，但是战斗这件事不光要靠实力，还有足够的眼力。

　　奈里知道自己的锄头对这些小家伙起不了多大作用，盲目地向前冲也只会让这片土地多一具尸体。
　　卡尔看着前方迅速倒下的冒险者，再看看正在准备火把的奈里。
　　此刻的他真的没什么可做的了。
　　他虽然对冒险者的生活十分向往，也明白这种战斗是成为一名合格冒险者的必经之路，但他确实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解决方法与技巧。
　　卡尔只能侧过身子挡在奈里前面，确保自己的锄头可以挡住流窜到他们附近的石甲鼠。
　　伯尼看见卡尔握着锄头挡在了他们面前，他的背部微微颤抖，就和自己握着匕首的手一样。
　　伯尼用拇指和手掌夹着匕首快速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刀柄，也不管手汗是否沾湿了衣服，微微向右侧过身，眼神四处张望，不安的警惕着这个方向的动态。

　　火把显然是这些小家伙的弱点。
　　队伍里很多人都点燃了火把，那些被火把攻击到的石甲鼠发出惨叫后很少会再去攻击拿着火把的冒险者。
　　它们弹跳的方向会刻意避开那些红色的火光。
　　甚至有人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准备了□□。
　　玻璃瓶子燃着火信摔在地上炸裂开来的威力让那一块区域的石甲鼠四处逃散，尖锐的叫声使得大片的鸟禽飞离了枝巢。
　　局势逐渐转变。
　　救援队的冒险者不断向着求救队伍靠近。
　　失去生命特征的石甲鼠越来越多，显然它们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大多数石甲鼠不再盲目进攻，团队前进道路上的阻碍也越来越少，它们开始主动避让。
　　两个□□下去以后，那些跃跃欲试的胆大家伙们也让开了路，成批的石甲鼠开始往无人的方向逃窜。
　　不多久，危机得以解除。
　　两方交汇，大致清点了人数以后就离开了现场。
　　二十八个人再也无法回到故乡。

　　在这之前奈里从没有意识到原来生命会以一种极端静默的方式收场。
　　那些死去的人没有被埋葬，他们的一些私人物品被队伍里的好友或亲朋珍重地取下收藏，也许是为了带回故乡。
　　营地里和往常一样，搭灶的人正在搅动菌汤，新来的队伍在打桩。
　　“奈里，”卡尔出声问道，“如果我在冒险的途中死了，你能不能帮我和我妈妈道个别？”
　　奈里看着他有些悲伤的神情，安慰他道：“你还没有看见过会飞的野兽和鞋子里的宝藏，你的冒险还没有开始呢。”
　　“那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哭泣吗？”
　　卡尔定定地看着奈里。
　　他的眼神里是受到惊吓后不安的模样。
　　“当然，我不仅会在你的坟墓前哭，我还会骂你，骂到你活过来，不再戏弄我为止。”
　　卡尔像是被逗笑了，弯着嘴角回道：“你不要骗我了，我从来没听见过你骂人。”
　　“嘿，骂人有气势就够了，你不需要知道我说了什么，你只要知道你的性命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奈里拿肩膀撞了一下卡尔的肩膀，希望他可以开心些，多一些勇气。
　　卡尔见状低声笑着也侧着身子回撞了一下。
　　这像是开启了什么小游戏的按钮，两人左右摇晃着互相撞来撞去，到后来竟谁也不想让谁一般，逐渐加力，甚至玩得有些忘乎所以地蹦跳起来。

　　经过下午的激烈战斗以后，很多人都睡得很熟，连鼾声都大了许多。
　　奈里和卡尔还有伯尼坐在火堆旁尽量使自己保持清醒。
　　今晚是三人守夜，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林子里安静了许多。
　　奈里站起身，以一种不会打扰到别人休息的音量轻声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伯尼点点头，显得有些害羞。
　　也许他觉得女性应该对这种私密的事保留一点余地。
　　他没有接触过很多女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对这种情况做出回应。
　　实际上他的朋友很少，学校里无论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不太喜欢和一个讲话磕磕巴巴的胖子玩耍。
　　“我和你一起去！”卡尔站起来说道。
　　奈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觉得他应该是没有听清，出声提醒道：“我说我要去方便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卡尔点了一下头，看着奈里语气肯定的重复道。
　　伯尼有些惊讶地看着卡尔，他从没想过两个人相处的方式可以是这样的。
　　“你确定？”
　　奈里疑惑地看着卡尔再次确认道。
　　此时的卡尔用力地点了点头，表达了自己坚定的想法。
　　“也许你该和伯尼一起看守在这里，确保营地的安全。我不会走出很远。”
　　奈里皱着眉建议道。
　　“不，我希望能确保你的安全。”
　　卡尔眼神灼灼地盯着奈里，他不希望奈里独自行走在这片不安全的黑夜里，下午的事让他对冒险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好吧，”奈里点点头，在他异常执着的坚持下，奈里做出了妥协，只提出了一些意见，“那你不要离我太近。”
　　卡尔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点要求即使奈里不说，卡尔也会这么做的。

　　“好了，你就站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嗯，注意安全。”
　　“你已经说过很多遍啦。”
　　奈里提着裙摆尽量不被长势茂盛的灌木和枝杈钩住。
　　在走过大概三棵树的距离以后卡尔已经只剩下一个大概的轮廓了。
　　他好像很不放心，身子因为张望而轻微地晃动。
　　奈里手扶着树干，朝四周望了望，这漆黑的夜里没有火把什么也看不清。
　　所幸营地内微弱的火光能透过来一点，不至于连在树与树中间穿行也做不到。
　　奈里绕到这棵树的另一侧，微微弯下腰，伸手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探了探——什么也没有摸到——这当然是她所期望的。
　　但是就现实来说，意外往往也不是人们所期望的。
　　还没等奈里直起腰，就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奈里整个身子朝前一倾，急忙将力气转移到手肘和小腿上，尽量使自己摔得不那么狼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奈里脑子转不过弯来。
　　她想到了成熟后爆开来的果实掉落在身上，也想到了下午噩梦一般的遭遇。
　　她成为冒险者的时间还不够长，还不明白如何在第一时间正确的处理这种情况。
　　奈里想要转过身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有这么大力气让她直不起腰——从摔倒到转身其实是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发生的——她的潜意识更相信是果子成熟向下掉落导致的。
　　但还没等她转过身，甚至连视线都还没有触到后方，一个肢体触感明显的动作将她整个人往下一掼，猛地将她按在地上。
　　现在她终于想起来冒险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
　　奈里遵从本能就地翻滚一周，临末不忘伸手紧握住对方的手臂，使了全身的力气一拉一压，也不管周围的草地是否平整。
　　小命可能都要搭在这儿了还管什么平不平整有没有荆棘会划伤脸颊。
　　两人互相攥着对方的手臂翻滚着撞进了灌木里。
　　奈里一手抓着来人的手臂，顺势抵在他的胸口，固定住敌方的手部活动区域，再用另一只手摸索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可以压制的部分。
　　对方身上光溜溜的，只有脖子上带了个颈圈，像一只光皮猴子。
　　奈里拽着他的颈圈，将自己的重量强加在他身上，让他无处可跑。
　　待拼斗占到了优势，奈里迟钝的大脑才反应过来。
　　对方的四肢和躯干比她短小的多，但又是人的形状。
　　如果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既不是什么森林怪物，也不是其他的冒险者，那是什么力气这么小能让她成功压在身下。
　　奈里睁大眼睛想瞧个仔细，却不想对方使用头槌猛地向她撞来。
　　奈里吃痛，但她也明白要是这个时候松懈肯定就叫他跑得没了影。
　　先前被他砸了一下后颈，又在地上翻滚了那么多圈，她还要找他算账，不会这么轻易就把他放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