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坑3》菜花汤

14、眼睛

　　之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天，雨一直在下，偶尔大偶尔小，好在风一直不大，但是情况还是渐渐的恶化了下来。

　　连的身体越发的差了起来，他一开始是面色发白，对于张松汝而言，也不过就是色号变白而已，一开始它确实没有发觉什么，可等到后来，发觉连逐渐连起来走路的时间都减少了，后来甚至连手指尖都开始变透明的时候，一直靠着连的龙偶尔从山上带些果子或者猎物回来，住在神社里的张松汝就开始慌了。

　　连的龙，也开始慢慢的不再乱跑，经常趴在一个地方喘气，以前还撒娇一样趴在连的肩膀上，后来渐渐变成趴在地上，用鼻端碰着连的衣角，并不发出声音。

　　张松汝也不再因为一点点雨水而拒绝不愿意出去，她逐渐跑出去为连带点枯枝回来点火，虽然这点枯枝最后只能摆在一边，成了兔子的窝，知道连担心山下的村民情况后，又几次跑到山脚上看村民们的情况，回来告诉连，让连少出门几次。

　　可是连依然在逐渐的衰弱下去。

　　张松汝着急的只能原地转圈，感觉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直到一次，张松汝上山的时候，感觉到脚下的地面松软泥泞，几乎一不小心，就要把脚陷进去的时候，张松汝回去，见到了站在破洞边上的连。

　　他的脸色唇色几乎已经融为一体，连发间都已经微微泛出了透明的颜色。

　　他回过头，看向了张松汝，张松汝在外面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连，几乎能够感觉到顺着破洞刮在连身上的雨丝。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看连，低着头，呜呜的发出没有意义的音节。

　　连的发丝落了下来，遮住半张脸，对着她温柔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是怕这里的风太大，把他们的房子刮塌了，容易出现危险，所以消耗有点大而已，这个给你，你带着这个东西，到河边找一个叫做荒川之主的人，不论见到谁，都这么说，你是按照风神连的要求来找他的，然后等荒川之主出来之后，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拜托他把河道控制一下，不要淹到河边的村子。”

　　张松汝懵懵懂懂，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兔子又一点点的挪在她的脚上，对着她一阵叽叽叽的叫着。

　　张松汝低头。

　　对不起虽然一起生活了不知道几天，但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兔子看出了张松汝的茫然，神态骤然之间就焦躁了起来，小小的眉头蹙成一个毛团，对着她就是一阵大声的叫嚷，原地转圈。

　　张松汝不明所以的盯着看。心里的那点莫名沉重也变成了莫名其妙。

　　兔子疯狂的原地转圈，最后一个着急，直接躺在了地上，疯狂的蹬起了腿。

　　张松汝叹了口不明显的气。转过身，绕过兔子，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

　　躺在地上蹬腿的兔子也不再蹬腿，对着连就是一阵的叽叽叽。

　　连叹了口气，将一直不曾露出在张松汝面前的另外半张脸漏了出来。

　　被粉色长发遮掩的半张脸上，还有金色的血液残留在上面，原本右眼的位置，已经只剩下了一个恐怖的空洞。

　　兔子叽叽叽叫了几声，不等连凑过来抚摸它，已经转身跑回到了杆枝搭成的窝里，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在外面露着。

　　粉色的龙叹了口气，在地上卷紧，问向连，“真的要当妖怪啊……有点不适应。”

　　连偏头过来，点了点头，“虽然……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恐怕连明天的风都阻挡不住了吧。没有我，村子会被吹垮的。”

　　张松汝向着村子的方向一路狂奔。村子是临近河水建的，只要她一路叫，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什么荒川之主。

　　虽然，她连荒川之主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但是荒川之主自己肯定知道的吧？

　　这么想着，张松汝衔着圆滚滚的珠子，找了个地方将其掩藏起来，然后就顺着河水叫了起来。

　　村子里，一家人都在房子里呆着的村民们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色，依然在抱怨着为什么雨没有停。当家的男主人在榻榻米上盘着腿，脸色阴沉，女主人抱着一个篮筐从厨房走过来，脸色黑沉沉的大声念叨着，“家里没有梁了，明天就算下雨，怕是也要出海了。”

　　男主人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没有察觉男人不好看的脸色，女主人还在喋喋不休，“哎，这破天气，我的床褥现在都湿哒哒的，今天还是要吃咸鱼，看这样子，不吃的话说不定明天就要长毛了，哎……鬼天气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行了。”男主人打断了妻子的抱怨，“我明天就出海。”

　　女主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又回到了厨房。

　　而另一边的张松汝，已经感觉到了寸步难行。

　　在放下珠子之后，风骤然就变大了，走到海边的时候，几乎就已经是走一步，倒退半步，这时候也只能庆幸自己这是滑条，整个都不沾风，走起来速度并没有特别大的阻碍，要是换成人身，说不得要直接被风吹回到山上去。

　　这么想着，张松汝一路叫着荒川之主，沿着海边慢慢的行进。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能有什么样的帮助，但是只要能帮到一点，总归还是好的。

　　这么想着，被迎面一个浪头吹得满身海水的张松汝呛咳了几下，就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呼唤吾的，就是你吗？小东西。”

　　张松汝咳嗽着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水面上，像是站在平地上一样，还悠闲的晃了晃扇子。

　　张松汝快速的将自己从连哪里接到的话都说了出来。

　　“唔，连可不是一个轻易会求人的家伙啊。”荒川之主有些讶异，张松汝很快想起了之前连交给自己的珠子，连忙对着荒川之主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珠子，连让我交给你，珠子珠子，啊，我放在树下了，等等我去给你拿。”

　　荒川之主的扇子一合，脸色骤然暗沉，他的脸色也差了许多，“你说，珠子？”

　　还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张松汝点了点头，转身就向着自己藏东西的地方一路狂奔。

　　荒川之主站在原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大海，脸色难看。

　　还没有跑几步，张松汝已经被懒腰抱起。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家伙，你速度太慢了，说吧，你把东西放在了哪里？”

　　张松汝连忙给荒川之主指明了地方，然后再次将刚埋进去的珠子刨了出来，然后，被不耐烦的荒川之主先一步抢到了手里。

　　一阵属于风神连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真的要变成妖了，对不起，荒川之主，他们就拜托你了。”

　　张松汝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刚才，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张松汝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比如，荒川之主，召唤出了一群水族，还有一群……海狸？

　　荒川之主将事情都安排好之后，对着转身就向着山上飞奔的张松汝喊了一声，“别跑了，你现在最好别回去。”

　　张松汝的脚步一顿。

　　“他现在正在转变的重要阶段，不光困难，还很危险，你如果这个时候回去，可能会打扰他的变化，说不定还会害了他。”

　　荒川之主的声音让张松汝的脊背一颤。

　　虽然变成狗之后一直都在受人照顾，但是比起不善言辞的荒，心心念念都是山下的村民们，并且还为此付出了很多，张松汝虽然最早是被荒帮助，可是没有名字，也不曾告诉自己名字的少年，却总是比起连来差了一截。

　　荒虽然和张松汝相处的时间更长，可是半个月都是在昏迷中过去，完全不知道的张松汝，只以为自己和荒共处了几天，和一目连，却是共处了将近半个月。

　　她实在没有办法不担心连，也没有办法在知道自己上去只是添乱的情况下还要凑上去。

　　这种事情，张松汝做不出来。

　　她坐在原地，也不管自己一身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低着头，看着满地雨水落下的水花，一时之间，只感觉到了无尽的空茫。

　　忽然之间，就有种无处可去的感觉。

　　看到自己的手下干活并没有什么问题，捏着手中圆滚滚的珠子，荒川之主的心情却一点都好不起来。

　　和风神连的相识已经是几百年的事情了，最早的时候它还是个普通的小海狸的时候，风神连已经是一个强大的神祇了，因为是高天原的嫡系，连血脉都比寻常的神明更强大，可是，几百年过去了，曾经的神明在失去了信徒之后，逐渐连自己的存在都难以支撑，如果不是并非纯粹人界出生的神明，就它的遭遇，早就该如同泡影一般失去踪影。

　　荒川之主在连失去了信徒之后不止一次的劝说过连，让他趁早成为妖好了，有那么强大的血脉，做什么不好呢？

　　可是，他依然选择了最不好走的一条路。

　　荒川之主用洁净的水，将圆球包裹了起来，几乎能想到连的说法。

　　“你毕竟不是孤身一个的小妖怪啦，做事之后，收取贡品作为交换不是很正常的吗？这次没有什么可以作为贡品了，用我的眼珠，你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