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生约》群白不白

2、千年章二

　　要说骨笛自从捡回了宣这个小孩，日子可就忙起来了。
　　他先是给宣在自己临时的这间小房子里又隔出了一间小房间，铺了小床，但是这位大哥显然低估了这孩子的生长速度，很快宣宣的脚就吊在床沿外了，当然这是后话。
　　然后骨笛在这个镇子上找了处私塾，把宣宣送过去了。
　　教书的是个老先生，走路都颤着。一间不大的房子里挤满了孩子。
　　宣的表现很好，俨然是私塾里最乖最安静的孩子，但是有时候你不搞事，搞事的人就搞你。
　　那日宣回到家里，骨笛就发现他的手臂和腿上都有伤，额头也青了一块。可把骨笛急了，把手里还未抛光完的狐狸头骨一扔，就追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私塾里的孩子有几个是镇里有权有势的官二代，在私塾里拉帮结派，笼络其他孩子。但是宣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也不跟他们任何一个结交，每天独来独往认真上课，那些孩子王认为宣威胁到了他们的权威，于是就在他回家的路上围堵他。
　　“那么多人你不会跑吗？？你跟他们硬碰硬干啥？”骨笛看上去比宣这个当事人还不镇定。
　　“……”宣低下头，沉默了一下，小小声道“他们说你是妖怪……”他的耳根红了一片。
　　骨笛愣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但是宣感觉他笑着笑着就会哭出来。
　　“那么你觉得呢？我像不像妖怪？”
　　宣狠狠地摇头，抬起眼偷偷瞄了一眼一头银发的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又小小声道：“如果真是妖怪，也是好妖怪。”
　　“噗哈哈哈哈……”骨笛抬手捏了捏宣已经涨红的脸。
　　后来，骨没有再让宣去私塾，他觉得自己教书也不一定比老头差。

　　宣觉得自己有时候实在搞不懂这个银发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虽然他们已经一起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平日里，骨笛都是待在屋子里，不知道捣腾什么东西，反正他们有的是一屋子各种生物的骨头。
　　几乎隔几天就会有人上门来，而且来的人有的戴着官帽，有的带着商队，居然还有一身糟蹋的乞丐。
　　每次来的人都似乎对骨笛十分客气，有的还挺熟。他们每每要在屋里待上一段时间，但聊的些什么，宣居然一句都听不懂。
　　总之，骨笛这个人，在宣看来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宣可以隐隐发觉，骨笛身处的，是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但是他不敢多问。

　　骨笛这一夜没睡收拾了行囊。
　　“宣儿，跟我去逛逛怎么样？”
　　宣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眼惺忪地被骨笛拉上了马车，然后怎么样在马车上摇摇晃晃昏昏沉沉地前行。他们出发的时候天色还是黑的。他只是记得他在马车上枕着骨笛的腿继续睡着，骨笛时不时地拨弄他的鬓发。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耳边喧嚣了起来。
　　宣缓缓睁开眼睛，从竹帘的缝隙中透出刺眼的阳光。竟然已经近晌午。
　　他慢慢做起来，发现旁边的人没有动静，抬头看见骨笛睡得正香，银发有些凌乱地垂着。
　　宣掀起竹帘向外观瞧。
　　外面是层层叠叠的屋宇，来往的行人，叫卖的商贩。竟然已经到了城里!
　　宣从来没有出过小镇子，家里没有马，更没有钱。他一下子就被繁华的景象吸引了，恨不得长四只眼睛。
　　马车停在了一幢豪华的宅院门口。
　　他们下来后，有几个家仆打扮的人引他们从偏门进了宅子。
　　这宅，对宣来说就是迷宫。七拐八拐，穿屋过堂，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处庭院。水榭，绿茵，中央有座凉亭。
　　凉亭里已经有了几个人了。
　　宣有些紧张地揪着骨笛的手指。
　　骨笛回头望了他一眼，微微地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凉亭里的人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有人率先迎了出来。
　　“你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看上去比骨笛大不了几岁，一头黑发，眉眼却不似汉人，倒和骨笛有几分相像。
　　“大哥，我早就出发了的，只是……”骨笛无奈地笑了。
　　“罢了罢了，这事也不怨你。”对方爽朗地笑了，他忽然注意到了躲在骨笛身后的宣，“这就是你收的那小子？”
　　骨笛把宣从身后拉到前面，揉了揉他的头，道：“宣，见见我大哥，唔。。。你叫他什么好呢？”
　　“也随你叫大哥吧，不要太生分，既然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年轻人又笑了，轻轻拍了拍宣的肩膀。
　　宣感觉耳朵有点发烫，他从小就没有被别人好好对待过，更别说他所谓的“家人”了。
　　但是，此刻，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温暖，那是他以前不敢奢求的东西。
　　三人进了凉亭，凉亭里还有几个人，一个女人，几个商人打扮的人。还有一个，银头发的少年。
　　骨笛先是见过了其他几位，都是大哥商道的熟人，还有他大嫂，然后，他看到了那个银发的少年忽然愣了愣。
　　“朔……你怎么在这里？”
　　银发少年抬起眼，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沉着得不符合他的年龄：“路过。”
　　“朔小弟是昨晚到的，不知道那边的人又要做什么了，发急信让他赶回去，刚好在我这落脚。”骨琴道。
　　“呵那群老不死的能有什么事，整天因为那些破事争得你死我活，他们有那闲工夫为什么不去查查支点能量波动的事情？”骨笛不屑道。
　　“人没了。”朔忽然淡淡道。
　　“什么？”在场的人忽然都睁大了眼。除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宣，其余人都感到背脊发凉。所有人都在心里揣摩这句话后面的事情，顿时凉亭里一片死寂。
　　“算了，中秋难得家里团聚，咱就不说这些了，让那群老头子操心去吧。”骨琴笑了笑，打破了沉寂，然后开始招呼远处的家仆过来送吃喝。
　　气氛又快活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宣总感觉心里堵了个疙瘩，这些人就好像活在两个世界里面。
　　但很快这样异样的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大人们聊着商道上有趣的事情，喝茶，品着西域带回来的珍果，其乐融融。
　　宣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骨笛的哥哥骨琴是一位大商户，手里掌握的商道都是其他同辈人望尘莫及的，并且为人爽朗正直，做生意都是坦坦荡荡，因此人缘极好，几乎是一日一会客的日子。但正值中秋，骨家便闭门谢客，一家团聚 。
　　那个在场唯一的女人长得很漂亮，已经有孕，话不多，但一直微笑着倾听着，宣听骨笛叫她媛姐，后来知道她是从小就在骨家的，是总管的女儿，因为和骨琴从小一起长大，日久生情，就成了骨笛的大嫂。
　　那个奇怪的银发少年很快就像各位告别离去了。宣当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会见面，而且是在那种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