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98、第九十七章

　　管家带着浩浩荡荡的到了三少爷的后院，这里的婢女已经换了一批，见管家带了道士过来，心里自然是知道来做什么，大都没有在意他们，做着自己的事情。

　　小胡子道士把背上的招魂幡拿了出来，两个道童在他后面散开和他站成三角形。他的费力地挥舞起招魂幡，还因为招魂幡太长扫到了闭眼道士的脸，气得闭眼道士一撇嘴离他三尺远。

　　他嘴里还在念叨咒语，韶焉仔细听了听，无奈地问白玉琉：“他念佛家的咒语干嘛？”

　　“还是金刚经。”

　　抱拂尘的道童将拂尘抽出来，哇呀呀大喊一声将拂尘在地上乱骚，另外个抱剑的道童也是大叫，而后把剑拔出指向天，三个人摆了会造型之后互换位置，小胡子道士站在拂尘道童处，拂尘道童站在抱剑道童处，抱剑道童站在最顶端，一剑从上劈下，哐地剑尖砸在地上，身后的道士道童一个摇招魂幡，一个用拂尘扫地。

　　架势出来了。

　　胖道士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大冬天的，招魂幡摇了这么久寒风习习，不冷才是见了鬼。

　　“嘚！”

　　壮汉道士握着桃木剑一个分水入海进了三角阵之中，把桃木剑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手里还抓着一把糯米拼命往外撒，也不怕自己不小心踩到摔一跤。

　　韶焉看得眼睛疼。

　　闭眼道士更是夸张，双指并在一起指着自己的眉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抓鬼界不成文的规矩，作法的时候一定要大喊一声，此时他粗着嗓子吼了一声不知道什么的，并起的双指打开将眉间夹在中间。

　　胖道士惊呼：“开天眼了！”

　　三个道士率先做了动作，别的道士也是不甘示弱，掏黄纸出来鬼画符的有，拿着器物到处乱挥的有，甚至还有人端了盆黑狗血就要往地上泼，还是管家不乐意三少爷的后院沾上血气拦住了他，于是那人就改掏出一只大公鸡放在地上。

　　好一副百家争鸣之像，若不是躲在后面的婢女都笑出声了，说不准还能记在哪本书里，说这是抓鬼界的一大盛景。

　　韶焉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和这群道士站在这里，要不是自己是男子，现在肯定乐意和后面的婢女嗑瓜子聊哪个道士看起来最像骗子。

　　白玉琉居然还挺闲地看这群道士表演，是不是鼓个掌：“好空翻，就是落地时候踩了一脚糯米摔了！”

　　管家也觉得眼睛难受，差点被粗盐撒了一声之后躲开道士群魔乱舞的范围，这才看见站在角落处的韶焉和白玉琉。

　　韶焉穿着毛绒绒的大氅，管家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大氅名贵，一圈细细的绒毛抵在韶焉的下巴处，更是衬得韶焉像是名门贵族的少爷，与身旁比他略高些的男子说话时也不见得抬头，反倒是微微扬起下巴一副高傲样，似乎是感觉到管家的目光，韶焉的眼皮垂下又抬起，无端有种清冷如雪的感觉。

　　他还以为韶焉是三少爷请来的客人，听见这里的动静过来看热闹的，但是仔细看他大氅的下摆绣着的太极八卦图，管家还有几分惊奇。

　　谁家少爷还当道士了？

　　身旁站着的男子生得无比耀眼，正垂着头和韶焉说话，韶焉看向管家的时候，他也随着目光望过来，如勾如丝一样的眼神让管家不敢多看，埋着头走过去：“两位可是与他们随行？”

　　管家的意思是这些道士的随从，就见韶焉摇头：“平王府的鬼他们抓不到的。”

　　这话自然是有几分猖狂，管家的表情严肃起来：“道长何出此言？”

　　韶焉将琉璃片在手中一转，透过琉璃片看向正在跳大神的众人：“已经不在这里了，鬼气很淡，留下也不是不可，正巧了给你们扫地。”

　　管家看过去，发现有个道士趴在地上撅着屁股，身上的道袍沾了不少的灰，手中端着罗盘似乎是在模拟那个鬼爬动的姿势。

　　“找到了！”

　　这声呼喊停住了所有道士的动作，韶焉却悠哉地把琉璃片系回手腕，和白玉琉说：“听听他分析出是个什么？”

　　白玉琉摸着下巴：“我猜说是百年老鬼，埋在了平王府下，最近出来活动，要一笔钱重新请出来另外安葬。”

　　说话的正是闭眼道士，他举着手，将白玉琉所说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脸上表情还有几分凝重。

　　管家刚好在韶焉和白玉琉身边，白玉琉说话的时候也没想避开管家，就让管家听了个完全。

　　“错，我也找到了！”胖道士也举起手，“我觉得是个女鬼，兴许是你家三少爷在外的风流债！”

　　白玉琉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自己的声音变了变说：“你这骗子！起先挽珠挽芸姑娘都说是男鬼！怎么到你那里还成了女鬼？”

　　“对啊，挽珠挽芸都说了是个断腿的男人！庞道长这眼神还真是不赖啊！”其余的道士也纷纷起哄。

　　庞道士脸都羞红了，他自认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人，但之前关顾着和韶焉搭话，没有注意到两个婢女的证词。

　　这时候小胡子道士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说：“大家不如听听我的看法？”

　　“是白芷道长！”

　　“临海派白芷道长一出，谁与争锋？他肯定是对的。”

　　马屁话永不嫌多，白芷道长很是受用地眯起眼，挥手招来道童：“我见此鬼怨念颇深，再一想挽珠挽芸皆提起过碟子碎裂一事，心中已有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后面我的弟子运剑劈下，我听见了劈碎碟子之声，已经明了，这是一只‘碟仙’！”

　　有些道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附和这一看法。

　　管家歪着头：“碟仙？”

　　韶焉见他疑惑，解释道：“民间怪谈中的一种精怪。”

　　“还真的有这种精怪？”

　　“我没碰见过，不清楚。”

　　民间怪谈本就传得玄乎，碟仙数下来都有好几种说法，韶焉也拿不准哪一种是真，或是全部假。

　　但他能肯定的是，这只鬼还真的不是碟仙。

　　庞道长想把自己丢掉的面子找回来，现在就力挺白芷道长：“我觉得白芷道长所言极是。”

　　白玉琉说：“等会那个什么大弟子也要说话了，赌吗？”

　　“他说是平王府之前被打死的小厮，因为心里有怨气，所以一直顶着碟子到处捣鬼。”

　　管家的眉毛竖起来：“王府从来不苛责任何一个下人，何来打死小厮？”

　　白玉琉想了想：“那我便猜是哪位少爷和婢女私通生下的孩子。”

　　管家气得想把他们赶出去：“王府请你们可不是为了编排的。”

　　韶焉说：“你自听听便知道。”

　　壮汉道士掐指一算：“在下不这么认为，在下觉得这鬼与王府的关系颇深。”

　　“平王府是皇亲国戚，家族渊源深厚，”韶焉说，“总有些不可告人之事，他只需开个头，看平王府的人作何反应就知道结果。”

　　壮汉道士继续说：“我似乎还听见了小孩的哭声，恐怕这鬼年纪并不大。”

　　白玉琉对韶焉笑道：“看来是我猜对了。”

　　若要真的是个小孩，平王府好几件事皆与小孩子有关，是哪一件？

　　管家陷入了沉思，白玉琉叹气，手掌在管家的面前晃了晃：“管家大人，你可是在想是哪一件事？”

　　“嗯。”

　　“哎，韶焉都说了他的手法，你怎么还在思考是哪件事？一旦对号入座了，不管他说什么你们都会信。”

　　“真乾门可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小门派，关门大弟子的话有何不能信？”

　　现在道士们被划分成了三个阵营，闭眼道士、白芷道长和壮汉道士，三方各有各的看法，其余不怎么出名的就算是有自己的想法，此时也被压了下去，只管站队。

　　白芷道长率先走到管家面前：“管家大人，你有什么看法？”

　　管家下意识看了眼韶焉。

　　三道士身后的人数都差不多，韶焉和白玉琉尚没有站队，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白芷道长像是刚发现一人一狐一样，惊呼道：“这位是——”

　　韶焉打眼看实在不像是个道士。

　　“玄清派，韶焉。”反正玄清派已经填上他的名字了。

　　就像是白玉琉说的，临海派的名声虽大，但是与真正懂行的人来说，比之玄清派还不如洗脚婢。

　　这群道士自然是知道玄清派，所有人的表情顿时变了。

　　庞道长想到自己怎么也搭不上话的人是玄清派的，心里突然就平衡了——这可是玄清派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大部分的道士都露出了向往之情，但作为领头羊的三个，万千想法滚过。

　　玄清派出，轮不上任何的门，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抓住的表现机会，说什么都不会让给一个冒出来的年轻道士。

　　“据在下所知，玄清派已经闭门许久，就连十五年一次弟子选拔也停了，这位道友是合适入的玄清派？”壮汉道士问道。

　　他们也不信玄清派会来管这种小事。

　　韶焉还在想要怎么编个身份，就听白玉琉在旁冷哼一声：“我们长老何时入门，还需要给小辈报道一声？”

　　这下把壮汉道士打了个措手不及：“什么？”

　　“修仙之人，青春永驻只是小事，”白玉琉清清嗓子，“我们长老入门已有二百年！”

　　韶焉差点没站稳。

　　白玉琉戏瘾上来了，愣是要表演给众人看：“此番游历也不过是来看看常世凡人！你们的那些关于这只鬼的想法，真是可笑。”

　　“……”韶焉一个字没说，望着惊慌的众人，也找不到话说，白玉琉都给他说完了。

　　顶着一张年纪轻轻的脸说自己二百多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信。

　　这些道士连白玉琉是只狐妖都没看出来，修为可能低到就比普通人身体好一点，他们哪里见过什么永葆青春的人，恐怕现在就没几个人信。

　　韶焉别了白玉琉一眼，说：“在下有个别的想法，管家大人不如一同听了再作决定。”

　　“道长但说无妨。”

　　“人死之后魂魄会被鬼差立刻带走，除非因为怨气太重化为厉鬼躲藏鬼差，”韶焉对管家说，“这鬼应当死了一年以上，但死前怨气并不重，不足以化成厉鬼，鬼差却没有带走他。”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或者是别的什么，帮他躲开了鬼差，但是最近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显露在人的面前。”

　　闭眼道士立马反驳道：“这鬼怨气还不重？我的天眼所看都是一团黑！”

　　白玉琉压低了声音说：“开了个鬼的天眼，就是把眉间的肉挤在一起，肯定看什么都是一团黑。”

　　“怨气并非完全来自于他。”

　　白芷道长继续问：“你如何证明？”

　　“抓到鬼，自然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