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13、第十二章

　　脑子有毛病的白玉琉完全不关心众人现在是什么想法。

　　被脑子有毛病的白玉琉缠着的韶焉更不在意，他当做身上没有这只乱撒娇的狐狸，神情泰然地和刘姑娘说：“路途遥远，便不耽误姑娘了。”

　　刘姑娘看着白玉琉的样子，咬了下唇，还是坚持说：“多远我都可以走下去！”

　　韶焉摇头：“你走不下去的。”

　　“道长凭什么这么说我！”

　　“你就算随我上路，我不会保护你，”韶焉拍了拍白玉琉的头，让他不要太过分地把脑袋往他的衣服里面拱，“一路凶险，你会死。”

　　刘姑娘脸一白，伸长了脖子似乎还要说话，韶焉拿出一张黄符递给她：“你若不信，拿着这个。”

　　刘姑娘想着这不过就是一张黄符，能有什么，在手指接触到黄符的一瞬间她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冷汗直落，从她手指传来的阴冷之气似乎要冻僵她的全身，耳边是冤魂尖锐的笑声，眼前挤满了各种残破的魂魄，他们对她露出阴惨惨的笑，空洞的眼眶中甚至会爬出肥大的蛆虫，裸露出脑子的头颅几乎是和她贴着脸。

　　一甩手挥开这张黄符，刘姑娘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站在韶焉的面前，那些魂魄散去，她惊魂未定地喘气，刚才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她就要晕了过去。

　　韶焉见她的样子知道是害怕了，白玉琉也站直了重新拿着扇子。

　　刘姑娘又看了白玉琉一眼，仓惶地跑了。

　　“那我先走了。”韶焉对村长作揖。

　　村长也回礼：“一路平安，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韶焉带着白玉琉顺着官道走下去，身影淡去。

　　村长一直等着韶焉和白玉琉消失在视野里，才招呼着送行的人回家，那个仓惶跑掉的刘姑娘正蹲在村子的一个角落，默默流泪。

　　村长早知道那个白玉琉不是什么良人，也是劝过她好几次，只是她就是不听，现在被韶焉吓退了，也是心有不甘，却没有任何办法，陪了她一会也回家去了。

　　刘姑娘自己哭了一会，把眼泪抹掉，跑回家拿起做了一半的歪歪扭扭的女红拆了。

　　两日后韶焉和白玉琉进了安州的梅县，梅县是安州管辖范围内最大的一个县，韶焉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上，再进入安州城。

　　客栈人不多，掌柜又见韶焉和白玉琉是第一次来这里，韶焉的穿着打扮也是个有油水可以捞的，相当热情的为韶焉亲自介绍起梅县来了。

　　“梅县可是整个西南边唯一一个在冬日会下雪的地方，客官来的不太巧，现在是九月，若是晚来些时日，等到十二月，便能看见梅花了，冬季的厚雪衬着红梅，可是极漂亮的！”

　　白玉琉和掌柜聊了起来：“那现在别处可有什么看的？”

　　“客官若是还没去过卉县，可以向那边过去，骑马两三日就到了，那边的鲜花可是美极了，我们门口摆着的那几株迎客松就是卉县买来的，比起本地的好了不止一点呢！”

　　韶焉和白玉琉没有骑马，都是靠着双腿走过来，除去在神木村的时间，大致是走了五六日，没有白玉琉的时候晚上遇见有住处就住一晚，没有就一直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带上他之后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躺在变成大狐狸的白玉琉身上，掌柜的这话倒是让他有了去安州买两匹马的想法。

　　韶焉说：“我们便是从卉县过来的。”

　　掌柜说道：“那便是安州的三日后的百花宴了。”

　　“百花宴？”

　　“客官初来，自然是不知道的，百花宴听着这名字像是赏花，其实并不是，”掌柜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是百花宴，是让那些青年人带上一朵花去参加宴会，实际是安州知府要挑女婿，找了安州的富商联合办的。”

　　白玉琉挑眉：“知府的女婿还能如此挑选？”

　　“那可不，这安州虽然是西南最繁华的地方，但也是远离皇都，天大地大现在知府最大，不是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吗？只要成了他的女婿，那不就是平步青云了？”

　　“多谢，”韶焉拿出一片金叶子放在桌上，“我们便歇下了，若是无事，还请小二或者掌柜莫要敲门。”

　　掌柜连忙把金叶子收下：“那是自然。”他瞧着这二人一个白嫩秀气，一个风姿绰约，又只开了一间房，难免想歪了，对着韶焉白玉琉暧昧地挤眉弄眼。

　　白玉琉低头看韶焉，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这个道士虽然抓鬼除妖虽然厉害，但是基本上是完全不通人事，玩心起来，牵着韶焉的手上楼。

　　客栈房间比神木村借住的地方收拾得更干净些，韶焉铺上床褥后坐在床上，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白玉琉正化回了狐狸玩自己的尾巴，歪着头看了会，把爪子搭上去。

　　“……”韶焉垂眸看蹲在他面前的小狐狸，手里搭着白玉琉的黑爪子，“变回人形。”

　　白玉琉也觉得这个姿势像要握手的狗，化了人形也盘腿坐在床上，和韶焉面对着，他的手掌比韶焉的大，几乎是完全盖住了韶焉的手，贴合的地方只觉韶焉的手掌微凉柔软，一点茧子也没有。

　　韶焉闭眼嘴里轻声念着口诀，文字浮现在他的手掌中，白玉琉多看了几眼，倒是能认出零散的几个，其余地还是看着两眼一抹黑。

　　“静心。”

　　韶焉说话的声音清脆干净，有着这个年龄段独有的少年气，只是平日里说话语调很少有起伏，就算有起伏，多半也是嘲讽的语气，白玉琉听见这句的时候本来浮躁的心瞬间冷却下来，也慢慢闭上眼。

　　房间内寂静无声。

　　早就想给白玉琉看看问题到底是什么，却被神木村的事情绊住了脚，现在才有个安静的时间可以好好解决。

　　白玉琉的经脉被堵塞，修为一团混乱地凝聚在丹田处，韶焉要是想梳理这团修为，就得一点点来，就像是解开绕在一起的毛线球般，需得耐心且仔细，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题，他师父以前为了锻炼他，想过的招比这还要麻烦。

　　韶焉决定从修为的内部着手，操控着自己的一丝修为顺着经脉流入，在白玉琉修为流转一圈，尝试着让它融合进去。

　　那丝修为找到了一条缝隙，顺着融合进去，韶焉摸到了修为的中心，那里包裹着一颗内丹，他没有多做什么，对于妖来说内丹极为敏感，若是不小心碰到了，白玉琉多半会下意识地反击，小心翼翼把内丹最近的那一块的修为慢慢理顺，杂乱的修为本来遇见韶焉的修为时发起了微弱的反抗，却被韶焉很快地压住，几乎是半强行地顺开修为。

　　白玉琉压抑住自己想反抗的本能，全神贯注地调动着修为和韶焉的融合。

　　将一小部分的修为调整好，一人一妖已经是累得不行，韶焉收回手，额头上竟是有了一层薄汗，眼里也有了点疲惫，他去找小二要桶水沐浴更衣。

　　尽管只是理顺了一小部分，对于白玉琉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改变，他的指甲可以伸长更多，虽然离他全胜期还有一大段差距，但是也比困守在卉县的他好了很多，照铜镜时感觉自己的脸也饱满了，唇色也更红了，变回原形再看，也觉得自己的毛更光亮。

　　在镜子面前一坐就是半个时辰，韶焉都已经打算歇息了，他还在那仔细地看镜子，韶焉走过去扯住狐狸其中的一条尾巴：“别看了。”

　　白玉琉化了人形在韶焉面前转了一圈：“道长，你瞧我可有什么变化？”

　　韶焉见他一脸的兴奋，还是仔细多看了几眼，只是对他来说他更喜欢狐狸的样子，对于人类样子的白玉琉来说他没多大的兴趣，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最后说：“眼睛更亮了。”

　　白玉琉闻言又凑到镜子面前看，确认韶焉说的是实话，心满意足地进了另外一个木桶清洗身体。

　　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狐狸趴在韶焉的床边，韶焉合上眼睛也能感觉到这只狐狸有些躁动，尾巴甩来甩去，又睁开眼问他：“怎么？”

　　“我受伤太久修为凝结，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白玉琉眯着眼蹭了蹭韶焉的脸，“多谢道长。”

　　韶焉挠了挠他的下巴：“只是一小部分，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白玉琉舒服地闭上眼，蹭得更欢快了。

　　第二日是白玉琉先醒来，化了人形开始洗漱，韶焉因为耗费了不少精力多睡了会，他先下楼去找掌柜的点些早膳，估摸了下韶焉的口味，要了两盘酱菜和一碗清汤面。

　　韶焉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摆了这些吃的，白玉琉正坐在旁边，手里拿着镜子看自己，见他醒来之后招呼他赶紧来吃饭。

　　韶焉只吃了小半碗面，剩下的都进了白玉琉的肚子。

　　安州城因为要办百花宴，街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托着花草走来走去的青年，偶尔有一两个走到一起的青年还相互看不上对方的花，明里暗里地相互嘲讽对方的花上不了台面。

　　一个带着好几个跟班托着牡丹的青年看不上托着菊花的青年，现在不是牡丹的花期，这株牡丹看起来娇艳欲滴的，想必是花了大价钱养护出来的，这个青年穿的也是锦衣玉袍，腰上挂着的玉佩韶焉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不是凡品，反观另外个青年，袍子是水洗多次的麻布袍子，腰上只别着一把木制折扇，全身上下只有那盆菊花上得了台面。

　　“这许兄不是说对风月之事毫无想法吗，怎么忽地要参加百花宴了？”华贵青年哈哈大笑，身边的跟班也是跟着笑着。

　　被调笑的青年没有变化，连反击都没有，小心地护住花想要走过去，却被华贵青年拦住了路。

　　“还请狄公子让开。”

　　“我凭什么让啊？这路是你修的吗？本少爷想走哪里走哪里，你管不着。”

　　青年还未继续说话，有个五大三粗的跟班就向他撞来，他下意识闪开，没想到另外个跟班又出现在他的后面，用胳膊肘狠狠打了他的后背一下，吃痛下托着的花的手一松，他往前倒去，那盆花就要落在地上。

　　他绝望的闭上眼，这盆花几乎花光了他的积蓄，还没献给知府就要葬送在这里。

　　花盆碎裂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他也没有倒在地上。

　　他感觉到有人拎住他的衣领，睁开眼看去，就见一个美貌男子正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