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夜难眠》长夜清泓

114、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说韶焉已经到了皇都？”说话的人已近花甲，头发半百，眼神却没有年老之人的浑浊，反倒是像年轻人一般如鹰隼锐利。

　　此时的他正在用手中的长柄扇尖逗弄在笼中上下腾飞的鸟儿。

　　着黑衣的暗卫半跪在地上，将自己看见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是平王府将人送来了皇都，本该住在平王府的小院，却找了家客栈住下。”

　　“客栈？”

　　“是。”

　　“那客栈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暗卫想了想：“属下并无发现。”

　　他将扇尖从笼里收回，鸟儿见没人和他玩了，不满地鸣叫两声。

　　“你可还看见别的事？”

　　“并未——”暗卫想起满大街乱窜的白玉琉还有跟在旁边付钱的韶焉，“那白玉琉一直在买东西，韶焉付钱。”

　　“买了什么？”

　　“拨浪鼓，糖葫芦，小老虎和糖画，”见他的眉毛略有一丝抖动，暗卫自觉自己可能多说了，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最后在客栈门口买了两个面人。”

　　“面人啊。”

　　暗卫被他拉长的语调惹出一后背的汗来：“是的，还待了不少的时候。”

　　“那捏面人的，你看清脸了吗？”

　　“是个老人，身形孱弱，眼睛一直是眯成缝。”

　　“朝中各臣十多年前大洗牌过，许多人乘机请辞，其中就有一位跑去捏面人了，”他将笼子打开，让鸟儿跳到他的手指上，“正巧了老夫还认识他。”

　　暗卫说：“可需要我继续跟着他们？”

　　“离远些，韶焉和白玉琉都不是省油的灯。”

　　暗卫是他亲自培养的，自以为就算是皇帝的暗卫来了，也没有他厉害，根本没打算把这句忠告放在心上。

　　“老夫与韶焉之师也算是故交，他所教之子不会轻易加害于凡人，但是那白玉琉就说不定了。”养暗卫不容易，这位虽然算不上王牌，倒也不想轻易就被白玉琉给除了。

　　“是。”

　　“你若失败，老夫不会把你提回来，自己拿捏好。”

　　“是。”

　　“下去吧。”

　　暗卫很快消失在房檐上。

　　跳到他手指上的鸟发出的本该是尖细鸟叫声，却变成了青年人声：“大人，换我去吧，这暗卫看起来一些也不靠谱。”

　　“鸾璇，不要胡闹。”

　　鸾璇瞪着绿豆大的眼：“大人，我没有胡闹！我总不会一直败给那臭道士臭狐狸。”

　　变小了的鸾璇看起来和一只翠鸟差不多样子，祁笙觉得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还有些有趣，在它的头顶拍了拍：“你和稚麟没有带回我要的东西，惩罚还没有结束呢。”

　　“哎，大人正在逗鸟呢？”

　　一阵轻快的女声从窗边传来，从外先是扔进来一把红伞，而后才是一位女子从窗子爬入，也不管自己动作多不雅观，随意拍了拍自己的下摆就往祁笙房内的椅子上坐去。

　　鸾璇见她这毫不见外的样子，浑身的毛都要炸开了：“凰翙！谁准你这般无礼？”

　　凰翙嘴角翘着，似乎也想走过来逗逗鸾璇，结果鸾璇又被祁笙塞回了笼子里。

　　祁笙正色看向凰翙：“平王妃没有拦住他？”

　　“怎么可能拦住，一从来没见过的女人让大人别去，大人会不去？”她的语气轻浮，让鸾璇在笼子里乱转着反驳她。

　　祁笙没怎么在意凰翙没大没小的语气：“平王妃也算是聪明人，还当真察觉到韶焉是谁了。”

　　凰翙点头：“我倒觉得跟在韶焉身边的那只狐狸也察觉到了，韶焉再如何法力强盛，也不是他从卉县一路跟过来的缘由。”

　　白玉琉在卉县窝了十几年，来往卉县的道士也不算少数，为何单单挑了看上去最年轻最不靠谱的韶焉跟着，还一路跟来了皇都？

　　“那只狐狸在皇都生活过，认出来也不算奇怪。”

　　凰翙说：“那是只公狐狸吧？”

　　祁笙疑惑：“是啊。”

　　“那找我要唇脂干嘛？”

　　祁笙似乎想起以前白玉琉在皇都的做派：“他还曾变成女人到处晃荡过，他做什么老夫都不觉得奇怪。”

　　鸾璇在笼子里大喊：“大人！就是白玉琉那厮拔了我的羽毛！”

　　凰翙哈哈大笑：“你这青鸟，半神兽还打不过一只狐狸！”

　　鸾璇不服：“那厮可是杀过龙的！”

　　祁笙止住一人一鸟的争吵：“他所寻之物也是我们所必须的，若是他先一步拿到，便没有我们的机会了。”

　　“你说韶焉还是白玉琉？”

　　“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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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琉拉长着声音抱怨：“这祁笙也是无聊，一路就没少了他的影子，到处都要跟着我们，哪件事和他都脱不了关系！”

　　林文博顺着胡子，酌量道：“我已退政多年，以下我所说的，两位就当是说书人的故事，要还真的出事可千万别把我供出去。”

　　“你这老头还是如此鸡贼！”

　　“明哲保身！”林文博说，“若非你是我故友，我便装不认识了，谁还来给你们说这些。”

　　“请说。”韶焉拽了一把白玉琉的头发，让他闭上嘴。

　　“两位应当知道，皇上得了重病，恐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这在平王府听过，韶焉点头。

　　“先百姓都觉着皇上有灵丹妙药吊着，应该还能活过这个冬日，所以便也没有在意，”林文博说，“反正新旧更替，若不牵扯到下面，谁治国都无所谓。”

　　林文博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沾了点茶在桌面上画了三个点：“皇上在前年已经立了太子，是嫡长子，本说嫡长子继位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偏偏皇子众多，慢慢也就站了几派出来，对着皇位虎视眈眈。”

　　林文博将三点连成三角形。

　　“一派太子，一派五皇子，还有一派较为特殊，想拥立最小的皇子，八皇子，”他的手指在三角形外忽然一点，“若三足鼎立相互制衡也好，大臣各自站位拥护其主，但现在的稳定都是因为，祁笙尚未站队，他目前还在皇上的身边。他本就是权倾朝野，在皇上重病之后更是接过了大部分的事务，若是得了祁笙的支持，必然就是下一个皇帝。”

　　朝中纷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走错一步必然满盘皆输，但若能得祁笙青睐，就算是当众出丑也能稳稳坐在帝位之上。

　　“而祁笙的态度尚未明确，三位殿下皆在讨好祁笙，但是祁笙依然是不为所动。”

　　往祁府送去的金银玉石珠宝美玉都要把祁府门口给淹没了。

　　祁笙却是什么态度都没有表示出来。

　　剩下的话林文博还未说出，白玉琉竖起指头在嘴唇上点了点。

　　毕竟是老友，林文博很快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合上嘴没有再说下去。

　　白玉琉站起来，看见韶焉纹丝不动：“我去解决？”

　　“嗯，”韶焉回答，“是人，我不出手。”

　　白玉琉的足尖在窗边轻点，轻巧地翻出去，一炷香时间不到手中就提了个人回来。

　　这人浑身裹得漆黑，韶焉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确认这应该就是书中所写的‘暗卫’。

　　林文博被吓了跳：“应该也是祁笙的人。”

　　暗卫想跑，被白玉琉挡住路，慌不择路想从韶焉这边突破。

　　白玉琉像是在戏耍他，很快又挡住了他。

　　暗卫咬牙，以为自己就这么落入敌手，心里懊悔没有在意祁笙的话，正要咬破嘴里的毒囊求得一死免得被严刑拷问祁笙的事，又被白玉琉直接卸了下巴。

　　口水糊了一下巴，暗卫都有些绝望了。

　　袖里剑要抹脖子，手被卸了；脚底有毒暗器要扎皮肤，脚又被卸了。

　　他歪歪扭扭躺在地上，觉得死了都比现在好。

　　韶焉实在弄不懂他干嘛一心求死。

　　等他在地上流口水像个痴呆儿之后，韶焉总算是开口了：“你在干嘛？”

　　他下巴被卸了，自然是说不出话来，倒是眼神视死如归。

　　白玉琉见这样子都要笑岔气，把毒囊摘了下来之后给他接上下巴：“至于么，我也不打算问你什么，就是剩下的内容不能给你听了而已。”

　　身上致命的东西都被白玉琉拿了，再接上手脚，白玉琉把他放在窗边拍了拍：“去吧，别来了啊，路上小心！”

　　暗卫视死如归地来，懵懵懂懂地走。

　　在屋檐上飞回了祁府的时候，暗卫才反应过来自己捡回一条命，悻悻地打算找祁笙汇报消息。

　　暗卫被扔回去，话题继续。

　　林文博老了，还想了下自己说到哪里：“我是不是说到三足鼎立了？”

　　“说到祁笙不为所动。”

　　“哦哦，想起来了，”林文博之前在桌上画的水痕已经消失，又重新画了一遍，“因为祁笙迟迟不肯站队，所以朝中多了一种猜测，这种猜测大逆不道，谁也不敢过多讨论，所以我给你们说了，你们也要守口如瓶，别到时候你们能跑，我就只能人头落地！”

　　白玉琉拍着胸口保证不会乱说。

　　林文博眼中深沉：“有传言，祁笙想自己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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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殿下，老臣所说都是肺腑之言，老臣知晓太子宅心仁厚，但为帝者必然要心怀大爱，不能只顾眼前啊！”

　　太子头戴玉冠，身着蟒衣，神色不忍：“若孤连兄弟也不顾，小爱都没有，哪里称得上大爱呢？”

　　臣子还想在劝，太子却挥手说道：“秦卿先回去吧，孤实在是不想提此。”

　　秦卿也是气急，哎呀一声离开，只怪自己选了这个优柔寡断之主，也只能硬着头皮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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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皇子将手中书信放在火堆中燃烧，待到只剩灰烬，才开口：“有劳顾卿。”

　　顾卿行礼：“为五皇子殿下，老臣在所不辞。”

　　“那便依照计划行事，先解决掉老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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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卿对此有何见解？”

　　吕卿说：“现在祁笙大人态度尚未明确，不可轻举妄动，夺帝必须有祁笙大人的支持。”

　　八皇子疑惑：“可现在不是有传言——？”

　　“八皇子，”吕卿打断他，“捕风捉影之事，若是让有心之人听见，可是要出事的。”

　　八皇子失言，不由得用手捂住嘴，又自觉此动作太过稚气，强板着脸说：“那吕卿想如何？”

　　“拉拢祁笙大人为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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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公主，皇上他已经歇下了，若有事还请明日再说吧。”皇上的贴身公公拦住了三公主。

　　三公主艳若桃李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冷意，又很快恢复：“那还请公公帮我带话给父皇。”

　　“三公主请说。”

　　三公主眉尾飞扬，和殿内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皇上如出一辙：“如今状况，还请父皇清醒一些，莫要被人迷了眼。”

　　已近年关，再过就是新年。

　　但西晏国，注定要过一次颠倒混乱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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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单元可能多线发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好，尽量吧
凤凰于飞，翙（hui）翙（hui）其羽
出场人物有点多，我中间加点分隔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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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未明 20瓶；一只虾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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