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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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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开春后,白月光开始给受重接手筋脚筋。
本来这种伤应该越快治疗越好,但从前受的身体实在太差了,根本受不住这样的疼痛。
白月光一边给受治疗,一边心疼地问:“疼不疼。”
受疼得血色退去,冷汗涔涔,却看着他的侧脸笑着摇了摇头。
天气逐渐暖和,受开始喜欢在屋檐下晒太阳,微风吹过风铃,清脆作响。
有一天白月光从前屋回来,看到受就这么睡着了。他靠在椅背上,头微微歪着,阳光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就暖洋洋的。
白月光笑了笑,进屋拿了毛毯盖在受身上。
抬头的时候,白月光看到受的睫毛上沾着白色的尘屑,心头微痒,忍不住用指腹轻轻拂过。
受的睫毛颤了颤,白月光莫名一慌,像做了什么坏事要被人逮到现行一样,忙站直了身子。
受没有醒,白月光松了口气,转而又笑自己跟个小孩似的,越活越回去了。
等白月光离开,受的唇畔才露出一个苦笑。
没人求医的时候,白月光就和受在一起。
他特地买了不少杂书,常常两个人一起捧着书坐在窗前,受看山水志,白月光看医书,一看就是一下午。
白月光会把从病人那里听来的江湖趣事讲给受听,受就在他手心写字,跟他讨论那些爱恨情仇。
有时候受还会提起自己过去的事情,他似乎是真的放开了,不再一味躲避。他用寥寥数字去讲述那些往事,神情很平静。
白月光看在眼里,像个满怀欣慰的老父亲。
有一回他忍不住抚了抚受的发顶,“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
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笑了笑。
白月光不明白。
当阳光有一日破开层层阴翳,洒入地狱时,那地狱便不再是地狱。
他回到了人间。
17、
受手上脚上的纱布拆了。
他有些怯意,又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白月光含笑看他:“动一动。”
受试着动了动手指,握成拳,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无力感。
白月光又扶着他走了两步,他虽然脚步蹒跚,却没跌倒。
他兴奋地看向白月光。
他的眼睛那样明亮,白月光有一瞬的失神,随即摇头失笑:“真是个孩子。”
受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红了。
又有点失落。
他的皮肤白里透红,白月光忍不住用手背轻轻碰了下。
八哥大叫:“不要脸!”
白月光:“……”
受都红透了。
白月光叮嘱受,手不能拿太重的东西,每天要适当走一些路,但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受遵循白月光的嘱托锻炼,渐渐的,他的动作越来越灵活,能拿的东西也越来越重。
他每天走路的时长从两个时辰变成四个时辰、八个时辰。
彼时已经又一年过去,从受来到竹屋起,已经整整两年了。
白月光妙手回春,让他从一个油尽灯枯的行尸走肉,变成了如今身姿挺拔的模样。
随着时间流逝,受逐渐变得不安。他如今已然痊愈,却不知自己还有何理由继续留在白月光身边。
他不想离开。
白月光没有发现受的小心思,他看着受一天比一天健康,欣慰的同时,心里还有点小小的惆怅。
要说为什么惆怅,大概有点,有点类似于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那种感觉……吧?
18、
有一天白月光问受,想不想见一见父母。
受第一反应是愣住。
白月光是不是在委婉地劝他离开?
他心脏如同被人攥紧,难受不已,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只觉得这两年光阴好似偷来的一样。
他勉强一笑:我明日就离开。
白月光皱眉:“你一个人去哪?”
受苦笑: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白月光:“你没武功傍身,又没一技之长,你能去哪安身?”
白月光说得太直白了,受噎住,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反驳。
他恨恨地瞪了一眼白月光,眼圈微红,泛着水光,看起来不狠,反倒有些可怜。
白月光啼笑皆非:“我就问你想不想回去看看你父母,又不是要赶你离开。”
受没回过神,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字:啊?
真是傻得可爱,白月光想。
受又纠结起来:你不赶我走?可我总不能一直赖着你。
白月光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方道:“我孑然一身,也是孤寂,你在这日子比从前热闹许多。”
顿了顿,他又加了句:“我很欢喜。”
受脸刷的一下红了。
虽然白月光说的欢喜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欢喜,可他还是觉得喜不可抑。
还没开心多久,受又想到一个问题,扯住白月光,在他手心写:你若娶妻,我……
还没写完,白月光就合住手心,把他的手也包在了掌心。
白月光意味深长:“我一直觉得,伴侣要看缘分,说不定什么时候缘分就到了,急不得。”
受根本没听清白月光的话,他盯着他们交握的手,感受着那人掌心的温度,从头发丝一直红到脚指甲。
他觉得自己快被蒸熟了。
白月光又没忍住摩挲了下他的脸颊,低低地笑了。
19、
受不知道,他康复的这两年里,白月光不止一次去给他的父亲治过病。
老掌门是和魔教教主对打时受伤的。
他们门派如今臭名昭著,老掌门年纪渐长,傲骨不减,一直梗着一口气,不愿对外求医。
故而白月光主动上门求见的时候,掌门和掌门夫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掌门受伤虽重,却在白月光的悉心调理下也逐渐康复。白月光去了几趟山门,逐渐和二老熟识了,有时候会旁敲侧击他们对幼子的态度。
掌门夫人抹泪:“嘤嘤嘤我家那个孩子自幼傻里傻气的,脑子就一根筋,想来也没那个本事勾结魔教祸害武林……”
白月光嘴角抽了抽,心想掌门夫人对自家儿子认知还挺对的。
白月光:“若是贵公子真如外界所说,喜欢男人呢?”
掌门横眉怒目:“神医若也信流言,恕老夫不远送!”
掌门夫人一巴掌拍在掌门头上,哭得更大声了:“喜欢就喜欢吧,只要这孩子能回家,管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就算喜欢宫里的太监,老娘也能给他抢过来。嘤嘤嘤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吃了多少苦,却一直不回家,说不定正埋怨我们当初不去救他呢……”
掌门:“夫人……”
掌门夫人又一脚踹过去:“喜欢男人怎么了?喜欢男人就不是你的种了?你敢不要你儿子老娘明天就敢带着儿子改嫁!”
白月光:“……”
掌门敢怒不敢言。
掌门夫人回过味来了,问白月光:“你怎么一直问我儿子的事?”
白月光探明他们夫妻的态度,也不多瞒,只道自己知道娄公子的下落。至于娄公子愿不愿意见他们,还得回去问过方知。
掌门和夫人面面相觑,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掌门正要说什么,被掌门夫人挤到一旁。
掌门夫人笑得慈眉善目:“我家小山就有劳神医照顾了。”
20、
所以神医回去后,才会问受要不要见父母。
受情绪有些低落。
听闻掌门夫妇为他做的事,他自然想见,可一想到他如今的名声,就又怕连累了爹娘。
白月光笑叹:“你莫要想太多,只看你自己想不想便是了。”
他又轻轻抚上受的发顶:“世人物议,只要不放在心上,便不相干,你爹娘可想得比你通透。”
八哥笑嘻嘻:“回门咯!”
受浑身一僵,又羞又恼。白月光面无异色,手摸过桌上果盘里的瓜子,背在身后轻轻一弹。
八哥“嗷”的一声,气愤地飞走了。
第二日受便跟着白月光下了山。
二人策马疾驰,半天便到了门派。
守门的弟子还是从前的弟子,认出了受,错愕当场。
接下来一路都有认出受的人,或驻足旁观,或担心询问,或冷嘲热讽,或激动涕零。
受起初还有些不能适应,这些目光看得他如芒在背,好像个个都在提醒他从前的过往。白月光察觉到他的心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在他耳畔低笑:“都这么大了,还要我蒙你眼睛不成?”
热气拂在耳畔,受的那只耳朵顿时红透了。
受想到了白月光说过的话,哂然一笑,是啊,如今除了他放在心上的几个人,还有谁能伤害到他呢?
那他又何必去在意那些目光。
掌门夫人听说小儿子回来了,激动得想往外跑。掌门也想去,又有点拉不下脸,在院门口拉住夫人:“该是那小子来见我们,你急着去做什么!”
掌门夫人不耐烦:“起开!你不去就不去,老娘去!”
掌门不松手。掌门夫人一掌劈过去,掌门空手接住,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打得正热闹,突然听见一声:“咳,两位前辈,娄公子我带来了。”
掌门夫妇瞬间分开,理了理衣服,摆出一副庄重的姿势。
场面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受:……
他本来挺想哭的,但现在好像又有点哭不出来了。
受特别无语,掏出这次来特地带来的白纸和炭笔,刷刷写:你们两个怎么还一天到晚像小孩子一样……
白月光挺想笑的,他想他现在大概知道,受为什么会生得这么傻了。
21、
天晚了的时候,白月光辞行。
掌门夫人忙停止跟儿子联络感情,把受往白月光身边推,一边推一边不舍地红了眼眶:“那你们一路好走,小神医,你要好好对我家小山。”
受:?
下一瞬受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因为白月光神情很平常。
白月光微微一笑:“夫人放心。”
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还没等他想出哪里不对,他已经跟着白月光走在下山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