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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书房门口没有葡萄架。 ...

  •   江南的秋天是总是不太分明,夹在夏冬之间,就如同主菜上的点缀一般,轻易就能忽略过去。唯有在秋风从窗口吹过,吹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会让人生起一种原来秋天已经来了的感觉。可窗外的树木还是绿葱葱的,让这种寒意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这时代的文人们,大多喜欢在书房窗前栽上一丛青竹,竹叶青翠欲滴,而竹枝之中,则隐隐约约能够看见,穿着一件粉色长衫外罩玄色比甲的女子倚在窗前,手中正拿着厚厚一摞写满墨字的纸,细细的品味纸上的内容,不时发出一两声嗤笑,听得书房门口跪着的青衣少年面色通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魏婉娘看着手中的书稿,眼睛亮的吓人,嘴角微微往上一勾,面上的表情好像手中拿的不是书稿,而是某个久别重逢的故人,她笑着笑着,眼圈红了。搜来的书稿被她笼进了袖子。身旁伺候的仆妇,低着头像是没看见她的动作一样。

      身穿青色儒衣的少年正是性子最别扭的时候,是那种哪怕知道自己有错,也会找出一千一万个理由为自己的错误来做支撑,从而诡辩自己其实是正确的少年。他已经足足跪了半个时辰了,双膝被针刺一样的火辣。

      院内每一道向他看来的目光,都是扇在他脸上的一巴掌。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能忍受这么长时间的屈辱,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打颤,屋内的那个老女人是她的嫡母,就算他心里怎的不忿,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受教的表情。

      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那个老女人才慢慢地从书房里退出来,将厚厚地一摞已经被翻的书角卷起的书,摆在他的面前。他心里暗骂了一声,这老女人是属狗的吗?他明明藏的那么严实,她这是从哪里翻出来。

      “这就是你读的所谓圣贤书?回去抄二十遍孝经,这些书拿你抄好的孝经来换。”说完之后,魏婉娘甩了一下袖子,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穿过花园。大公子受嫡母责罚的消息很快就在宅子里传开。

      不知道有谁暗地里狠狠撕破了好几块手帕,又有谁在佛前轻轻地念了一声佛号。

      魏婉娘觉得可能是刚才走得太急了,又或者是因为她在书房里面找到的东西,太不同寻常,心跳的有些过快,手指紧紧地抓住袖子里面的纸张。那是她刚刚偶然在书房拿那几本笔记小说的时候,偶然抖露出来的。纸张很新,上面有一股上好的墨香,闻上去就觉得神清气爽。

      上面的字迹来自一个她无比熟悉的人,而内容则让她想起了过去,那些她以为自己忘记了的过去。这几张纸如同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她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而大门一旦开启,有些东西便不受控制似的翻涌出来。

      夜色如墨,月光如水,星光点点。她懒懒地靠在绣花枕上,借着一盏昏黄油灯,正在极为细致地看着纸张上的内容。而一旁的床榻上零散的摆着几本书,其中一本被掀开,风吹的纸哗啦啦的响动,逐渐合上,直到露出封面上的内容,上书几个大字“水浒传”。

      魏婉娘刚才翻开的那一页,正是水浒传中一个极为知名的片段,乃是正文第二十四回,“王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

      这一章回里面,打虎英雄武松遭嫂嫂潘金莲百般诱惑,却丝毫不动心,正气凛然的形象跃然纸上。武大接受了弟弟的好意提醒,关门闭户。却未料到此般火刚被泼灭了,那边却又烧将起来,潘金莲与那西门大官人在王婆的介绍下勾搭成奸,浓情蜜意,遭郓哥揭穿后,西门庆重伤武大郎,潘金莲等三人唯恐武松回来,心一狠竟是生生毒死了可怜的武大郎。

      接下来的剧情无需多叙,武松狮子楼斗杀西门庆,这般报仇雪恨的经典剧情。在魏婉娘曾经生活的的那个年代,托同名电视剧的福,几乎是男女老少皆知。以潘金莲代称□□,西门庆代称奸夫,武大郎则被代称绿帽受害者,皆是从这而来。

      可要是,西门庆没死呢?他的命运在狮子楼上发生了转折,若是他逃走了呢?那几张纸上的故事,前面倒是与水浒传相似,后面却转了个弯,西门庆没有死,那个通风报信的李皂隶却是当了他的替死鬼。

      若是西门庆没死,接下来的故事就算不得是水浒传,而是另一个家喻户晓而众人羞于明面称名的风情笔记小说了,若不是内容过于火辣,其实应当入选国学名著的,不过倒是也有个第五大名著的诨号。

      那书正是“金*梅!”

      魏婉娘盯着那几张纸上的字,眼睛在夜里亮得出奇。今日值夜的乃是她的陪嫁丫鬟灵雀。魏婉娘久久不入睡,她只好过来提醒已是三更半夜,再不睡的话天都要亮了,明早还要去侍候老夫人之类的话。被她这么一提醒,魏婉娘也觉得有些困倦了,强行压住心头的激动之情准备入睡,也还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满怀心事的沉沉睡去。而那几张纸则被她折叠整齐后,宝贝似的压在了绣花枕头下面。你道她为何如此激动,皆因为她跟这金瓶梅之间还有一段奇异缘法。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纸上,一直发出沙沙的声音。魏婉娘睡的很沉,她正沉浸在自己奇妙梦境中,梦里的她被一道惊雷吓醒,惊奇地发现自己回到了几十年都不曾梦到过的故乡。

      公元2018年华夏某个沿海城市。

      在那里她有另外一个名字,一个更为现代化的名字“魏佳”。

      她如同一个幽魂悬在空中,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狭小房间,心中百转千回。目光扫过屋子里面的摆设,床边的开着的阅读灯发出温暖的黄光,床上躺着一个人,手捧着一本厚厚地书,面带着羞涩的表情,迫不及待的翻向下一页,不时发出诡异的声音。那本书被用蓝色小花的书衣遮住了封面,但是魏婉娘,不,在这个时代,我们应该称呼她的另外一个名字更为恰当,魏佳无比地清楚蓝色的书衣下面隐藏的书的名字。

      正是有第五大名著之称的《金*梅》。

      那时候她才刚刚高考完,志愿已经填完,只等着通知书来了。那个时间多得好像用不完的夏季,连绵不断的雨,将魏佳困在了自己的卧室中。她昏天黑地的看起了书,各种各样被禁止,被阻碍的,似乎连提起名字都是罪过的书,在这个暑假的日子里被偷运到她的房间内。

      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魏佳选出其中几本必读的,废寝忘食的读起来。而有那么些不适合在白天光明正大的书,则被转移到了晚上,于黑暗中偷偷摸摸地打开了一盏昏黄小灯,围着薄毯在灯下,读着那本有着某种奇异色彩的文字。

      一直读到深夜时分才肯入睡,睡前还依依不舍的将手放在书皮之上,这天凌晨天快要亮的时候,屋外惊雷大作,雨水顺着窗口流进来,打湿了床铺。一团火红色的圆形亮光穿过窗口的铁栏飞到的人身上,魏佳看见自己原来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就没了动静。

      原来这就是自己当初穿越来的原因?被雷劈了?被劈的时候,她手中甚至还拿着一本《金*梅》,这实在是太荒诞了。

      魏佳一直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穿越过来,她只是跟平常一样睡了一觉,怎么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待字闺中的少女,作为一个现代人,几种穿越的套路,看几本言情小说,偶像电视剧,大体就了解了。

      可是她就那么一睁眼,一闭眼来到与她之前的世界相隔几百年的地方,并没有金手指,也没有什么系统之类的,也没有什么皇亲国戚,名臣贤将救她出什么水火之中,与她谈上一场惊天动地,影响天下归属的伟大恋爱。

      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玩笑,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自将时间往回拨了几百年,将她的灵魂顺手投掷在这个时代。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是孤独的,没有人知道那端庄贤淑的主妇壳子下,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一个来自几百年后的灵魂。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她就像是一只莫名其妙被塞进羊群的马一样,即便她同样的可以低头吃草,但是她还是想回到牛群之中。

      自从来到这里,她就再也没有做过关于现代的梦,除了脑子里面的记忆,她没有关于那段生活的其他证据。午夜梦回的时候甚至还会怀疑,现代的生活会不会只是一个怀春少女的梦。

      但今天,她找到了,那几页文字从这个时代流传到几百年之后,她在几百年之后看过这几行字,又在今日与它异地重逢,她能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了,而不再像之前一样,如同被剪断线的纸鸢一样,在空中无依无靠的飘来飘去。

      玲珑觉得夫人今天的心情难得的好,自从大小姐嫁人之后就很久没有看见夫人笑的如此开怀过了,大小姐嫁出去之后,夫人像是没了主心骨一样,好长一段时间内,身上都散发出来一种不过时得过且过罢了的情绪。

      “今日这梗米粥熬得不错,小菜也很有味道。是谁掌的勺?做的不错。”魏婉娘吃得津津有味,比平时多吃一两碗都不止,玲珑怕她撑着,想开口说些什么,被灵雀拦住了。

      “夫人难得这么开心,不过只是一顿早饭而已,别扫她的兴了。”玲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夫人最近用膳是比之前少了很多,今早这一顿多吃上点,不妨碍什么的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婆子进来说,老爷来了,魏婉娘听见这话住了筷,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站了起来,纵使心里厌烦的要死,面上还得露出标准化的笑容,在门口迎人,屋里的人都还以为她是高兴的。

      一位消瘦的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原本就宽大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荡荡地。在门口立住,逆着阳光,恍若可见他年轻时的俊秀模样。那人也不直接进来,先是在门外站住,仔细将魏婉娘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生了双不应该,长在读书人脸上的鹰眼,目光锐利。魏婉娘险些被他给盯恼了,面上却丝毫不减笑容。

      “站在外面干什么?自家人还不认识了?”魏婉娘以为他来是为了他儿子出头,大早上饭都不让人吃个安宁,努力的不让心中的那点不乐意带到脸上来。

      态度良好的将这位大佛请进来坐下,隔着一张桌子两个人相对而坐,半响说不出一句话,魏婉娘已经吃饱了,但那人似乎没有吃早饭,只好再假装殷勤地陪着用上半碗,默默无言地吃完这顿早餐。亏着灵雀在一旁巧舌如簧的,讲着这些菜的来历。不然,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用心良苦。

      “昨天你去书房了?”他端起茶杯,茶液入口,扫清了口中的油腻,才开口道。

      “去了。”魏婉娘也陪吃了一口茶,心道来了,就知道他今天是来找事的,昨天她那般训斥他的儿子,他不来就不算是他来。

      “崇儿还小。。。。”

      “可不小了,再过个几年就能娶亲了,哪里还小?”魏婉娘示意灵雀把自己昨天从书房带回来的东西拿上来。

      “你先看看再说。”厚厚一摞书递到他的手上,他皱着眉头翻了几页,都是些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小说。

      “昨天,岩哥儿听了你的话,去书房拿字帖。崇哥儿挡着门,不让进也就算了。还指使着人把岳哥儿从书房里面赶出来。岳哥儿年纪小不懂事,他都多大了?”魏婉娘说的口干舌燥,一边还得注意着那人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才慢慢说下去。

      “呐,你看他这看的都是些什么书?要是真的读书也就罢了。”魏婉娘想起自己当时在现代上学的时候,其实也偷偷摸摸的,看过这些所谓的杂书来着,说起话来就有点虚。

      再加上她本来就不指望,这人能舍得狠狠地处罚他的儿子。那毕竟是长子,意义不同不是,这就是这个时代隐形的规矩,儿子跟老婆,她这个老婆始终是外人。尤其是她跟这个儿子没有关系的时候。

      自从女儿嫁出去之后,这个家也让她隐隐约约的有了自己是个外人的感觉,不过说实在的,她对于这个世界来言从来就是个外人,不过最近的变化让她更增加了这种感觉而已。

      “你罚他了?”魏婉娘对他这种说话拖长腔的习惯烦得要死,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一个温良贤淑的主妇应该有的表情。

      “没有,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我就让他回去抄了两遍孝经而已。”

      “嗯。”

      随后又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之中,茶香在二人之中萦绕,魏婉娘闲得无事开始回想昨天的那几张纸,那字上的内容绝对就是金瓶梅上面的,那一段魏婉娘在现代的时候至少看了十几遍,昨晚又对照过,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

      而那上面的字迹,魏婉娘的眼神飘到对面,写字的那双手比她的都好看。平常笔下多是写些治国安邦的锦绣文章,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面。她想起现代的一个搞笑段子。

      小丫头片子,没想到你还有两副面孔!

      在一旁品茶的某位,只觉得后脑勺一凉,这一凉也终于提醒了他今天来的目地,他假装无意的问道。

      “你在书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几张带字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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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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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侯被诛,其子谢麟安亦获罪,被判流放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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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疆寒苦,朱青护他安危。春去秋来,朱青助他报血亲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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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谢麟安得此妻,一生别无他求。
    但传奇的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叫谢麟安的苦孩子遇上了另一个叫朱青的苦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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