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和小狼狗谈恋爱》鹿走南台

9、第09章

　　夜晚，时针正式转向八的刻度。

　　厨房，在巨大明亮的灯光笼罩之中，原逸安和钟野分坐在桌子两边，原逸安埋头喝粥，钟野无声地望着他。
　　这是以往都不可能出现的非常震惊的情景，然而它却又真实地发生了。

　　原逸安沉默地吃完一碗，感觉身体好受了些，放下筷子。
　　钟野正望着男人出神，直到听见声咳嗽才微微动了下，“吃饱了？”他问道。

　　又来了，这种自然而然的举动，与之类似的，还有刚才主动探身贴他的额头，让人觉得根本不像是往常的钟野——那个口不择言，暴脾气又野蛮的混小子，别扭、古怪和不知所措的情绪盘踞在原逸安的心头，令他不懂该说什么，只嗯了声。

　　“吃饱就行。”钟野顺势站起来。
　　原逸安起初没明白动作的意思，看到钟野伸手端起他吃过的碗，立马了然，不好意思地阻拦道：“我来收拾，你不用……”

　　钟野哼笑了声，执意拿走，反身走向水池：“你哪会？我看厨房的锅碗全崭新的，还以为原先生是个样样都会的完美型男呢，我都担心你洗碗把手给割了。”
　　原逸安尴尬地摸住后颈，来到钟野身旁。

　　“粥是你煮的？”
　　钟野：“不然？点外卖吗？”
　　原逸安低头看地：“味道还不错。”
　　钟野又笑，声音低低的，透着分古怪的性感：“谢谢夸奖。”

　　原逸安倏地抬头，目视钟野的侧脸。虽然他们争来斗去许久，彼此却不了解，他也仅是从平日所看到和听闻来判断眼前这个人。

　　而抛开之前刻板的印象，在厨房温暖灯光的萦绕中，他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意外的温柔与帅气，相处似乎变得不那么糟糕，难怪会有女生倾心于他。在钟野的身上，有股年轻人蓬勃的活力，不同于他的循规蹈矩，钟野就像株植物，每天都在成长，充满新鲜感。
　　尽管无从得知最后的结果是长成大树还是杂草。

　　原逸安蓦然从中品出点前途无量的意味，难怪人们都说年轻就是本钱。

　　钟野在怎么样都能有机会改变，年龄、背影和人脉，应有尽有。
　　慢慢的，原逸安想到林屿。

　　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身影在脑海中出现的同时如一记猛锤瞬间将原逸安砸醒。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钟野在洗碗，余光瞥见，歪过头问：“怎么了？”
　　男人摇头，回看了下饭桌上摆放的余菜，等转过头时，脸上表情消失，再度变成往日充满防备及无一丝纰漏的原逸安。

　　*
　　洗完碗，钟野把剩下的菜和粥包好放进冰箱，叮嘱完，准备离开。

　　本来他想再多留会，但原逸安话太少，或者该说他本来话就少，导致钟野找不到任何可以留下来的苗头，无奈只得妥协走人。

　　“时间差不多，那我走了。”钟野手插在后裤袋上，边说着，脚下没有任何动静。
　　原逸安没有丝毫犹豫：“嗯。”

　　行吧，钟野用舌头抵住后槽牙，心道这人真没良心。
　　不过他此番来就是为了确认原逸安的状况，对方没事，责任不在他，目的达成，往后可以继续安心的吃喝玩乐。本来事前就有约定，能主动来探望一下已经算善良。

　　钟野想得轻松，心情倒越发沉重，简直像被块石头压在胸口，沉甸甸闷得发慌。
　　重复的脚步声响在耳畔，原逸安送他至公寓门口。

　　钟野穿好鞋走出去，转身朝男人招手再见，见原逸安脸上没什么情绪，有点尴尬，缩回手，低低说了声拜后离开。

　　“钟野。”原逸安忽然出声。
　　钟野堪堪停住，侧头诧异地望向他。

　　原逸安依然站在门口，穿着简易休闲的居家服，米色拖鞋，楼道照明的灯光泼洒下来，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温润。

　　“我很谢谢你今天来看我。”他开口说道，声音不急不躁，徐缓的，似条清凉的小河轻轻流进钟野的心里，很舒服，“说实话，我过去认为你只是个性格野蛮不懂事不讲理的毛头小子，没料到你还拥有这样的一面。”

　　“切我……”钟野刚想反驳，被原逸安打断。
　　钟大少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今晚的原逸安很不一样。
　　注重礼节的原先生是绝对不会打断别人说话的。

　　“本来我作为主人应该留你下来，毕竟时间这么晚了，你又费心费力地照顾我一整天，假如是在郊外的那栋别墅我……”

　　“没必要。”钟野忍不住开腔，手插在裤兜，嘴角微微朝上，拽拽的如位花花公子，“晚上怎么了，刚好我出来玩的时间，你该不会忘记我是谁吧？有什么话直说，绕绕弯弯听得我浑身别扭。再说老子是自愿来的，不需要你补偿什么。”
　　原逸安点头：“你能理解就好。”说罢抬头直视钟野。

　　心脏再次没出息地加快跳动，钟野第一次发现原逸安的眼睛是这般的黑白分明，又隐隐包藏力量，在灯光的包裹下，成为了把能剖开人心的锐利小刀。
　　他在这眼神面前无处遁形。

　　“另一件事你也该理解，钟野。”
　　钟野还沉溺在眼神中，一时转不回弯，疑惑道：“什么？”

　　“我不明白你今天来看我的理由，大概是我多想，我几天没去公司，你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但你担心的真正缘由，是否跟那晚的事有关？”
　　钟野脑袋一嗡，完全被说中，支支吾吾出不了声。

　　原逸安：“倘若真如此，你大可不必这样。我没有发生任何事，也与你无关，只是单纯想在家呆几天。假如给你带来不便，我道歉。”
　　“钟野，你该记得，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林屿。兴许你是第一次与男人，记忆深刻，难以忘怀，这都正常。但没有下一次了，林屿的事情解决，我与你再无瓜葛。”

　　钟野这个人很“危险”，他不像林屿是张透彻的白纸，男人时常看不透他。
　　对于这类无法掌控的人，原逸安通常是避而远之。
　　所以他说的十分绝情，不留情面。

　　钟野的脸开始涨红，原逸安的话在明晃晃地提示他，那烦恼的几天是自作多情。
　　枉他为了得知男人的消息跑来跑去，还主动去学校找小娘炮……

　　垂在身边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自尊心严重受损，钟大少没忍住再次用上嘲讽的语气。

　　“记忆深刻？难以忘怀？”他笑道，“原逸安，你好意思用这些词，不看看你几岁，我几岁，身边多少年轻小姑娘追着我跑，谁会惦记你这个老男人！老子愿意来看你就来看你，不愿意你求我都不行，怎么，还给你长脸了？”

　　原逸安平静道：“这样再好不过，是我多虑了。”

　　“你！”钟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当场噎死，气到丧失理智，“你就跟那个小娘炮永远在一起吧，你在这里表忠心，谁知道他是不是跟你想的一样！同性恋，真恶心！”

　　原逸安蹙起眉，方才在厨房留存下的好感被一扫而空：“你说我没关系，请不要这样说林屿。”
　　“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明天我要让整个A市都知晓你们的鬼事！”说罢，作势要走。

　　“钟野！”

　　原逸安想来拉他，被钟野快速挣开。
　　“别碰我！”他叫道，直接冲下楼，连电梯都没坐。

　　胸腔剧烈的起伏，呼呼啦啦譬似台破风箱。脸上满是汗水，不要命地往下坠。钟野跑得没力气了，停在草坪旁弯腰撑着膝盖喘息。

　　期间有人好奇地上前，被他凶狠愤怒的目光吓退。

　　休息了一阵，理智回归，钟野不免开始懊恼刚刚的口不择言，可想到原逸安那么冷漠的表情和口吻，心中团聚的怒火始终无法消除。

　　妈的，钟野抬脚踢了下身侧的草坪。

　　大喜大怒过后，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茫然疲累。此刻天空黑云密布，无星无月，像极了他的处境。
　　钟野再次抬头看向原逸安公寓的窗户，片刻，转身一言不发地迈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