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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水女魅妖(三) ...

  •   他已有许多年未正眼瞧过薛长欢。

      上次见面,还是在他赴京赶考前夕,隔着月白垂帘,模糊不清的那一眼。

      垂帘内的女子席地而坐,垂首抚琴,依稀可见满头青丝只用着一根木簪挽着,便是为他送行,也依旧是一副不着珠翠、不苟言笑的清冷模样。

      刘宜修陡然间觉得有些厌烦,便使得薛长欢的模样在记忆中逐渐淡化,直到他摘得状元,得见京城满目琳琅脂粉,有娇儿卧膝之后,那抹影子便彻底消匿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的薛长欢。

      她依旧是衣着素净,然而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能压下满城锦绣,眼角一点哭过的微红,便似桃花开尽。

      在他离乡之时,她便已如此姿容绝世了吗?

      刘宜修怔怔地望着金粉,再想起相府中的应缳,心底忽然涌上无限悔意。

      金粉单看着刘宜修的神色,便知晓他心中所想为何,唇角划过一丝嘲讽。

      “你有何事?”站在金粉身旁的柳梢按捺不住,出声问道。

      刘宜修陡然惊醒,下马作了揖,抬眼,眼带贪恋地望着金粉:“听闻薛小姐今日进京,接回伯父灵柩,修特来为小姐送行。”

      柳梢愤愤,正欲驳他,便被金粉抬手止住。

      金粉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刘宜修,抬起素手,轻抚鬓边的素白牡丹,慢条斯理说道:“刘大人之意,长欢感念于心,只是长欢身份卑微,不过一介商贾之女,入不得大人的眼,还望大人念在家父生前与大人为旧识的份上,放长欢尽快回乡,为父安葬。”

      “你,你这便要走?”刘宜修本是来将薛家人赶出京城,可见过金粉之后,听闻她想尽快离开,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焦虑,急道:“伯父生前待修极好,他猝然离去,修未能偿报恩情,心中甚愧,不若让修为伯父送行,不知小姐可否应允?”

      金粉轻笑:“薛府一介商贾,高攀不起大人,还望大人谅解长欢归乡心切,予以放行。”

      她朝刘宜修款款福身。

      这边的动静已引来不少京中百姓,翘首而望。他们之中有些人认得这位前不久走马上任的状元郎,指着率家丁堵住街口的刘宜修,疑惑不解。

      “这不是新科状元吗?前几日还风光迎娶右相千金的那位刘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刘大人要率人拦路?可是那些人犯了什么罪?”

      旁边人“嘿嘿”一笑,抚掌道:“要我说,瞧见那位马车上的姑娘不曾?真真生的是国色天香!我看这刘大人,怕不是看上了这位美人儿,想抢回家做妾!”

      “说的是,好生的美人儿,怕是玉香楼的花魁也没有这般美貌吧?”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不曾听说京中哪户人家有这等绝色的女儿。”

      “许是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千金,自小藏在闺阁中的,从未给人见过。”

      ……

      听见身后这些人说得离谱,就快编出新科状元郎当街强抢美人的香艳故事,刘宜修的脸色便越发难看,心中不由升上了火气。

      他高中状元,得当今圣上金口玉言笔下生花,加之右相府新婿,本应是风光无限,官途一片坦荡,谁曾想区区一个薛长欢,居然敢当街下他的面子!

      她所恃为何?她怎么敢!

      她这般低贱的人,不应巧笑逢迎于他,求着祖上荫庇求得他青睐的吗?他若是将她纳为妾,也应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不然,凭借薛府此时的境况,怕是这自视甚高的薛长欢保不齐也要卖身青楼,卖笑为生的吧?

      刘宜修越想心中越笃定长欢给她做妾才是薛家最明智的决定,望着金粉的目光便愈发放肆露骨:“长欢,我与你幼时相识,何必如此见外?若是有何难处,你来求我,我也未必不会应允。”

      站在金粉身后的柳梢望见刘宜修放肆的目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气得险些将帕子给扯了,怒道:“小姐,这厮好生的无耻!你瞧他那眼神,我们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救济这登徒子!”

      金粉蹙了蹙眉。

      就在此时,街尾传来一阵马蹄踏落,一列人马浩荡行来,数名下属将堵在街头的人群驱散,清出一条路,随后,应照尘策马缓行而来,目光淡淡扫过刘宜修等人,最后落在金粉身上。

      刘宜修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应大人。”

      即便刘宜修是应照尘的妹婿,他也不敢再应照尘面前放肆。当今右相权倾朝野,而应照尘是右相最宠爱的嫡长子,九岁时便文采武功皆震京都,且为太子太师,当今圣上年迈多病,若是一朝薨逝,太子登基,他便贵为帝师,前途不可限量,而刘宜修不过区区六品官员,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跟应照尘称兄道弟。

      应照尘淡淡“嗯”了声,而后便不再理会刘宜修,策马行到薛家的马车旁,望向眼角微带嫣红的金粉,眸光微动。

      金粉福身:“公子。”

      应照尘的手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淡声问道:“你哭过?”

      金粉抬手抚上眼角,微微摇头:“思及先考,心中难免悲凉,不碍事。”

      听见他们的交谈,刘宜修心中大骇。

      他从未见过应照尘关心别的女子,更遑论察觉到那女子是否哭过,观其所言,似是与薛长欢为旧识,或是应照尘也看中薛长欢的美貌,欲将其纳为己有!

      若当真如此,他方才的举动,怕是自寻死路!

      应照尘扫了眼薛家的车队及堵在车队前的刘宜修,眉峰微蹙,道:“可是有人蓄意为难你?”

      闻言,刘宜修骇然失色,连忙跑上前,道:“应大人……”

      “本官没问你!”应照尘眼皮都未抬,呵道。

      刘宜修吓得浑身一哆嗦,欲言又止地望了眼金粉,不敢再出声。

      金粉将刘宜修的反应尽收眼底,眸子里染了笑意,随即敛去,缓缓摇头:“先考同这位刘大人是旧识,刘大人欲送先考一程,是长欢思虑不周,失礼于刘大人。”

      应照尘的探子早已将薛府的情报禀明应照尘,故而他对于薛府跟刘宜修的纠葛了如指掌,不过既然金粉想息事宁人,他也不欲当着金粉之面追究刘宜修之过,便暂且将此事揭过:“既是先考灵柩,便让我送小姐一程,如何?”

      金粉脸上漾起笑意,宛如桃花初绽,霜色尽褪,满目绚烂:“好。”

      应照尘驱马,行至薛家车队前,刘宜修不敢再拦,连忙催促手下人散出一条道,方便应照尘通行。

      刘宜修望着金粉入了车厢,马车缓缓离去,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如此美人,本该是他的人。

      应照尘送他们出城,直至城外三里方才停下。

      金粉下了马车,向应照尘辞行:“多谢公子相送。”

      “能与小姐相识,便是缘分。”应照尘眸子轻抬,便有属下捧着一封银子递上前:“长路漫漫,小姐辛苦,路上多有不便,这是在下一点心意,还望小姐莫要嫌弃。”

      这封银子对于相府自然不算什么,但确实能解薛家燃眉之急。金粉含笑,示意柳梢接过银两,福身拜谢:“多谢公子,公子之恩,长欢铭记于心。”

      应照尘目光落在金粉身上,眸色渐深:“长欢?”

      金粉仰起小脸,对上他的目光:“涪城薛家,薛长欢。”

      应照尘清俊的脸上终是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在下应府,应照尘。日后小姐若是有何难处,便来京城应府寻我,我自会倾力相助。”

      说罢,他解下腰间佩玉,递给金粉。

      那佩玉凝如羊脂,色泽温润,光是成色便价值千金,上面精雕祥云兽首,反面篆着应照尘之名。
      金粉伸出手,从应照尘掌心接过玉佩,握于手心:“多谢公子,后会有期。”

      她转身,在柳梢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入车厢前,她回头,遥遥望向应照尘一眼。

      这一眼如云破月来,霎时间花开满树。

      应照尘转着玉扳指的手指倏然一顿,眸色沉了沉,继而收回目光,策马沿着来路缓缓离去。

      相府之中。

      应缳挥袖将妆奁扫了一地,怒视着来禀的家丁,咬牙问道:“你再说一遍?”

      那名家丁吓得缩在地上,瑟瑟回道:“禀小姐,外头如今疯传,大少爷与姑爷同看上一名天仙似的女子,为之当街争夺,甚至有不长眼的书生以此杜撰了故事在坊间流传,并非奴才胡言乱语!”

      “天仙?哈!”应缳嗤笑:“那名女子姓甚名谁?是何来路?”

      家丁回禀道:“听闻,那位姑娘叫薛长欢,似是与姑爷是旧识。”

      听见这个名字,应缳猛然将手中的绢花撕碎:“旧识?他们当然是旧识!那个下贱女人可是刘宜修亲自休去的未婚妻子!”

      她气的发疯,许久才缓下些许,问道:“那女人如今身在何处?”

      “奴才亲眼所见,已离开京城。”

      应缳心头一转,吃吃笑起来:“离开了?那是人是鬼便无人知晓了。你便去截了那些传言,便说,那女人生的如同夜叉,丑陋至极,且心思歹毒,妄图纠缠刘宜修,刘大人念在往日情分上相送一程,而大哥……”她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罢了,万不可让人知晓这是相府传出的流言,你可知晓?”

      “奴才明白,明白!”那家丁松了口气,连忙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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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水女魅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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