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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水女魅妖(十) ...

  •   柳梢听见里屋的动静,放下水盆,进屋服侍金粉起来。

      金粉睁着惺忪睡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初承雨露的嫣红,满面芬芳娇软,一头乌发顺着白皙纤细的脊背垂落,下面全是青紫跟斑斑红痕。

      柳梢昨夜在外头守着,见到此番情景,红了脸迎上去,服侍金粉更衣。

      “你这丫头,脸红什么?”

      金粉瞥见柳梢的面色,打趣她。

      听见这话,柳梢耳旁似乎又响起昨夜屋内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动静,脸上更红,跟要烧起来似的,垂着脑袋为金粉篦头发。

      柳梢皮薄,金粉放她一马,不再逗她,穿戴好之后,照例去陪戚氏。

      昨夜应照尘未回房,而是留宿金粉房里,戚氏早有耳闻。这时再见到金粉,心里就生出了别的意味。

      她的儿子,她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应照尘素喜清净,对男欢女爱之事不大上心,若是应照尘不动金粉,她还能装作糊涂,但应照尘在相爷眼皮子底下留在金粉那处,就是表明了心意,他看上了金粉,想要她。

      戚氏不由有些头疼。

      昨日应照尘才见过慕云若,晚上便宿在金粉那里,她是装糊涂又不是真糊涂,哪里还不知应照尘的意思!

      这个小混蛋,尽给她出难题!

      戚氏平复下心绪,含笑朝金粉招手:“过来坐。”

      金粉行过礼,应声坐到戚氏身边。

      戚氏拉住金粉的手,细细看她的脸。

      真是个美人,这几日相处下来,看得出她性子坚毅良善,难怪应照尘会喜欢她。

      如今木已成舟,戚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嘱咐了金粉几句,便让下人去挑良辰吉日,为应照尘纳了金粉。

      得知这一消息,尚在房里生闷气的应缳登时坐不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过去戚氏那里。

      刚踏进门,应缳眼里就滚下泪来,几步走到戚氏身边,伏在她膝上哀哀抹泪。

      “这是怎么了?”戚氏连忙坐起身子,讶异道。

      应缳虽不是戚氏亲生的,但其实待这些儿女一向很好,嫡母疼惜,加上姨娘溺爱,促成了她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当初也是明知刘宜修有婚约,还是撺掇着刘宜修休去另娶。

      她这辈子过得事事顺遂,昨日是她最丢脸的时候。

      让她大哥应照尘如此护着的女人,居然是刘宜修的休妻,未争过她的女人。她昨日已成梅宴上的笑话,眼下应照尘竟真要纳了金粉!应照尘如此年纪便是太子太师,未来前途无量,而刘宜修不过是个芝麻小官,这要她如何能忍!

      应缳攥着帕子哭得声势浩大,戚氏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曾想下一刻听应缳说道:“母亲,万不可让大哥纳了那个女人!”

      戚氏蹙眉,收回手,语气淡了下来:“为何?”

      除去长媳,戚氏自己都不会过问应照尘纳谁为妾,只要不是太过惊世骇俗,她都不会质疑自己的长子,可眼前这个偏房的女儿,已外嫁的媳妇,竟来告诉她长子不能纳喜欢的女人,将手伸进正房的事里来。

      戚氏心里有些不喜,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应缳抽抽噎噎半天,将眼泪流足了,才说道:“那个薛长欢,她,她是涪城薛家之人,是良正的休妻!”

      戚氏手微颤,将手边的药汤洒出来些。

      少顷,戚氏便恢复如常,哄着应缳:“你先回去,待母亲好好考虑。”

      应缳心知这是戚氏犹豫的表现,心下暗喜,她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益,还会引起戚氏的猜疑,干脆站起身,给戚氏行了礼,心满意足退下去。

      戚氏独自靠在榻上,沉思许久。

      涪城薛家,三年前,戚氏也曾听相爷提及那薛原,听闻刘宜修几年寒窗都是靠薛家支撑,那薛原一心一意待刘宜修好,不惜撑着病体远赴上京来替他打点,没曾想人在京中就没了。应缳一意孤行要嫁刘宜修,他们劝不得,便遣人去打听,家仆回来禀报,说那薛家女儿不贞,与刘宜修的婚约早在刘宜修登科前就废了,薛原也是因为此事被气得一病不起。

      戚氏搁下药碗,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彩玉:“去,问问兰嬷嬷,当初那个去涪城打听的家丁现在何处。”

      彩玉应下,不多时,领着兰嬷嬷过来见戚氏。

      兰嬷嬷是戚氏身边的老人,这几年岁数大了,才没管事,三年前还是她管教的府里的丫鬟家仆。兰嬷嬷颤巍巍给戚氏福了身,禀道:“回太太的话,那个家丁叫顺平,三年前从涪城回来,没过多久就称病,领了银子回乡下老家去了,听说,两年前得病死了。”

      戚氏蹙起眉,叫兰嬷嬷退下,闭着眼靠在榻上许久,忽然气得冷笑一声。

      从戚氏房里出来,应缳招来个心腹家丁,塞去二两银子,吩咐道:“快马加鞭去一趟涪城,探一探薛府的情况,回来禀报我。切记,不要惊扰府中任何人。”

      家丁领命退下。

      晚上,傅玉去寻应照尘玩,约他一同去玉香楼听曲。

      “听说玉香楼新出了个花魁,那叫一个美,包管你见之忘俗!”

      这话方一出口,傅玉脑中便浮现出那日雪地里身披大红斗篷的金粉,登时觉得满腹的吹捧怎么说都不大对味,索性抄着袖子闭上嘴,用眼神劝说应照尘。

      应照尘眼皮也不抬,玄青斗篷下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塞去一两银子进傅玉怀里:“不去,这是赏你的,拿去玩吧。”

      傅玉一面将银子塞进袖子里,一面拉应照尘:“别介,我一个去没意思。”

      应照尘没理他,上了轿,径直回去相府。

      轿子没行多久,刚转了个弯,应照尘就听得外头有丫鬟叫道:“大人,我家主子请您一叙!”
      应照尘掀起轿帘,看见院墙外雪压枯枝,影影绰绰的阴影底下站着个人,抬手摘下斗篷帽兜,一双清亮的杏眼望着他。

      应照尘放下轿帘,清冷的嗓音传出来:“走。”

      轿子未停,依旧往相府行去。

      慕云若咬着唇,小脸煞白,眼中泪水盈盈。

      旁边丫鬟劝她:“小姐,天晚,我们快些回去吧,若是被国公发现,奴婢担不起这罪责!”

      慕云若甩开她的手,抬手擦掉眼泪,钻入巷子里。

      此时,金粉正在内室里玩水。

      她靠在臂枕上,手指沾着茶水在案上胡乱涂画,若画出一朵花形,案上便真开出一朵水色的莲花,她又懒懒抹去,勾出一条鱼尾,那条水做的鱼便一甩长尾,从案上跃起,落到地上化作一汪清茶。

      星命盘不甚安分,问她:“应照尘对你的好感度仅有50点,你不急?”

      金粉素手托着腮,本是清冷的眼尾不经意勾起一抹妖娆,慢慢道:“急什么。”

      屋外传来柳梢的声音,说道:“小姐,应大人回来了。”

      金粉抹去水迹,从短榻上下来,迎到堂屋。

      戚氏给她迁入兰心院里,离应照尘住的地方近,说是方便走动。金粉哪里不知,戚氏眼看着应照尘素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人,巴不得她成日在应照尘面前晃悠。

      应照尘身上仍带着屋外的寒意,仿佛手触在上头就会生出霜,金粉身上穿的单薄,但毫不在意,为应照尘脱下斗篷,换上常服。

      应照尘垂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金粉察觉到他的目光,仰起脸朝他笑,她生的美,这一笑,如寒冬里生出无边花色,暖意袭人。

      应照尘眸光微动,道:“我去见过母亲。”他顿了下,才继续说道:“等我回来。”

      金粉眼中带笑,应道:“好。”

      应照尘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戚氏并未留他太久,只问了有关薛家的事,应照尘一一回过。戚氏知晓应照尘对所有事了然于胸,心里便有了底,不再忧心,放他回去休息。

      这是金粉与应照尘第二次同床共枕。

      不同于上一次,应照尘素来不重欲,这晚与金粉共枕而眠,也并未有做别的事的念头,两人中间隔着些许距离,各自闭眼入睡。

      许久,屋外夜鸦惊起,金粉毫无防备地颤了下身子。

      应照尘睁开眼,在黑暗中看着金粉的剪影:“你怕我?”

      金粉缓缓睁开眼睛,转头,对上应照尘的眼。

      那双眼中轻雾蒙蒙,似是在看着他,又像是在看着别处。

      是了,为何不怕他?

      她父母双亡,被未婚夫婿抛弃,独自一人撑起薛家三年,最终被迫远走他乡,将所有的希望压在他的身上。

      而他太防着别的人,防备到须得她孤注一掷,他才肯信她。

      应照尘伸出手,缓缓将她拥进怀里。

      金粉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襟,许久,才松开,将自己埋入应照尘怀里。

      “我不怕。”

      她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出来,带着软糯的鼻音。

      应照尘轻笑,拍拍她单薄的背。

      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像一只无家可归重伤垂死的小兽,依偎在雄虎身侧,留则一线生机,去则举目茫茫。

      应照尘收紧手臂,将她娇小的身子圈在怀中,良久,黑暗里才响起他清冷的声音。

      “别怕,我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水女魅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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