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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难缠 ...

  •   05.难缠

      太阳闷在乌云后,几缕细不可寻的光穿云而过,整块阴沉的天空悬在头顶,摇摇欲坠。
      雨还在下。

      陈旖旎盯着三面环绕的巨型落地飘窗。雨一层一层地冲刷过玻璃,海浪携着暴雨来回拍打礁石,迅猛又激烈。

      这里不是昨天一起吃过饭的沈宅。
      是沈京墨在白鹭湾的家。

      半月前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来过。

      她困倦异常,囫囵翻了个身。男人在她身畔睡得很熟,眉眼轮廓比平素柔和了不少。

      昨早他才从南半球飞回来,晚上又忙于应付家事,应该很累了——就是不知道,他昨晚哪里来额外的精力,把她从那个家折腾到他的私人住所来。

      陈旖旎的视线从他紧阖的眉目滑下,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还有下颌线,到他高耸的喉结,紧实平滑的胸膛。
      再往下,就有点儿不可描述了。

      看了他一会儿,不知不觉她又困了。时候还早,她又翻回身,准备接着睡。
      才背过他,腰上猝不及防搁过一个蛮横的力道,几乎不给她一点反应的机会,将她霸道地向后拽了回去——

      她的心怦怦直跳,瞌睡都给吓没了。
      最后直接是撞进他怀里的,脊背贴住他滚热的胸膛,他的下巴埋入了她肩窝,沉哑的声线飘过她耳:“别动。”

      “……”
      陈旖旎僵了几秒。
      满室重复一片沉闷寂静,徒留她心跳喧嚣。

      她是真的在他身上吃过苦头的,经过昨晚,再不敢轻易在他面前造次,于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他怀中不动了。
      还以为有什么后文,她下意识地窒了窒气——
      可半天什么也没等到。

      只有男人温和的呼吸在她耳后沉浮飘荡,带着灼意。都不知道刚才他到底是睡还是醒了。
      她再没了睡意。

      他的手还搭着她的腰,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他腕骨,指尖在他手背皮肤摩挲,沿着他淡青色的血管,看到他空荡荡的无名指。
      她有一瞬的失神。

      他睡熟了,陈旖旎于是轻手轻脚拨开他的手臂,睡到了另一头去。
      沈京墨似乎察觉到怀抱空了,也背过她,睡到了床的另一边。他宽厚坚实的肩背清浅有节律地起伏,她这次想都没想,赶紧趁机会跑下床,生怕他又给她抓回去。

      浴缸放满了热水,舒舒服服窝了进去,靠着边沿儿,她缀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一扬,滑过一点猩红,悠悠点上支烟。
      氤氲的热气包裹她,渐渐舒缓了全身的酸痛。
      抬起头,窗户上的雨横斜断续,出了片刻神。

      一支烟下去,思绪也跟着沉淀。
      她不知不觉闭上眼,就这么在浴缸里睡了个回笼觉。

      不知多久,陈旖旎被电话吵醒。浴缸里的水凉了大半。
      她打了个哆嗦,蜷缩住自己,拿起手机:“——喂?”

      “那个,总监……十点要拍摄,”楚觅的语气一向小心翼翼,“我去你家敲门没人诶,你现在在哪儿……需要我去接你吗?”
      陈旖旎怔了小几秒,观察外面的雨势,抚了抚额,答:“嗯……我在白鹭湾,还是上次那个地址,司机知道的——来接我吧。”

      “……”
      楚觅闻言一愣,怎么又是白鹭湾?
      她不是……

      楚觅还疑惑,那边蓦然“哗啦——”一声。
      陈旖旎纤细的身影一晃,出了浴。她随手披了条浴巾离开浴室,嘱咐:“对了,你去我家顺便帮我拿件新衣服过来吧,内衣也拿过来一套。大门密码是我生日。”

      “……哦,哦好。”

      陈旖旎淡淡扫了眼床上熟睡依然的男人,一扬手,圆床对面两扇巨大的落地镜豁然滑开一处别有洞天。
      衣帽间大得吓人,每次过来她都要在心底感叹一次,三面墙满满当当,他的西装衬衫几乎都是如此清雅成熟的款式,偏好低调雅致的黑白灰。

      这里曾有她的备用衣物,不过上次来,该扔的基本都扔掉了。

      陈旖旎随手挑了件他的衬衫。
      她不是娇小的身材,但也算条靓盘顺,身形纤长,可他的衣服对于她还是过于宽大,放在身上比量,衬衫下摆没过了她的臀线。
      窗开小半,徐徐入室的海风在她周围盘旋,夹着股海咸味儿与清凉的雨意,拂过她两截光洁的腿面。

      身上浴巾褪去,不着寸缕。落地镜倒映出她光洁纤柔的曲线。
      她又展开一件深色男士衬衫,拿在镜前打量——就像是个丈夫出轨了的妻子,在他的衬衫上找有没有其他女人的头发,或是别的可疑的蛛丝马迹。

      可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陈旖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行为和想法,看了会儿好像也没发现什么,她穿上他的衬衫,一颗一颗地系起了前襟精致的纽扣。
      湿发未干,披在肩,混着飘散入室的寒意。
      蓦然察觉到身后飘来一道视线。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靠在床头。
      肩宽腰窄的好身材,两条人鱼线夹着平滑的腰腹徐徐而下,他的身上随便扔了条薄被,如此慵慵懒懒、好整以暇地观察她,手边还点起支烟来。

      陈旖旎顾着穿自己的衣服,也透过镜子瞧他。
      沈京墨凝望她的眸色染上一层朦胧的幽昧,唇角微微上扬着,带了似有若无的笑。斯文面容被烟气拉得模糊,透着浓浓的禁欲气息。

      真像个败类。

      显然他醒了多久就看了她多久,烟燃了大半支,估计她从脱到穿,拿着他的衬衫在自己身上比量,还展开细细观察的一系列行为动作都被他尽收眼底了。

      陈旖旎回了眸,朝他一笑,纽扣系了大半,穿着他的衬衫,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衣帽间。
      如一袭绛色妖娆的烟。

      她背身关上门,人歪歪斜斜地倚住了镜门,就不动了。

      衣帽间对面圆床顶部悬了副巨大的油画。色彩鲜艳诡谲到灼目,映入她身后的落地镜。
      画中恰恰是个身材丰腴柔美西方女人,红色卷发拂肩,正半躬着身,葱白指尖挑起个银器水壶,一点点浇湿了身上的半透轻纱。

      烟气推开房内缓缓发酵的暧昧。

      沈京墨悠悠一抬眸。
      她不偏不倚挡住了镜中油画上的女人,整个人便像是嵌在了那画中,何况她气色本就不错,饶是粉黛不饰也有十二分的风情。

      “醒了?”陈旖旎瞧着他,笑声清澈婉转,“昨晚,睡得好吗。”

      昨晚明明被折磨得很惨的是她,这话,或许他来问她才更合适。
      他的衬衫很大,纽扣只系到了锁骨,领口无意滑开,她尚潮湿的发半遮莹白如玉的脖颈,几道红痕错落。欲盖弥彰。
      不是有意为之,也像蓄谋已久。

      沈京墨没说话。

      “早上抽烟不好。”
      陈旖旎走上了前,很关心他似的,轻巧劫走了他指间半支烟,猫儿一样倚入他怀里,将他的烟放在了自己唇上。

      她含笑的眸扬起,勾勾儿地,由下而上凝望他,“我可以代为效劳。”

      沈京墨缓缓勾起了唇,垂眸看着她。小半秒,偏开了头低笑一声。
      笑声温润,难得的真切温柔。

      当然他没忘了昨晚她是如何勾他惹他,如今的这幅模样,显然是昨晚没被教训老实,一大早又过来招他。
      难缠。

      沈京墨视线睃巡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衬衫,说:“这个颜色不适合你。”
      陈旖旎向他吐烟圈儿,眉眼轻挑,真诚地发问:“那你喜欢什么,我可以穿给你看。”

      他臂弯环住她腰身,手指抚她的颊,看着她的眼,一字一顿,“宝贝,别来惹我。”
      一副不上当的语气。

      “……”陈旖旎笑容凝了几分在唇角。

      “小瞧男人是会吃亏的,忘了?”他悠悠然然敛去了眼中笑意,拍了拍她的腰,温柔又冷淡地命令,“乖,去脱掉。我不喜欢你这么穿。”

      说完他就放开了她,起身去浴室。
      不多时,水声伴着雨声,淅淅沥沥响起。

      陈旖旎盯着浴室方向,没好气地一笑,窝到窗边的沙发椅,仍抽着他的烟。
      烟嘴尚留着些许潮意,她抽的很慢,很慢,像是在细细回味他的气息。纤细的双腿搭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晃着。

      楚觅到了。
      陈旖旎下楼取到衣服,又回楼上。

      身处大得惊人的会客厅,楚觅微微愣然,目送陈旖旎自晶莹剔透的旋转楼梯上去,才敢打量这里件件价值不菲的陈设。

      这里……
      就是沈京墨的家?

      白鹭湾是港城知名富人区。
      这座三层海景别墅特立独行地建在半山,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美,三面临海,与繁华的港城口岸隔海相望,后山还有个私人机场,还有快艇泊在岸边,直通不远的私人海岛,光是想想就令人咂舌了。
      根本不敢去估量这里的地价。

      手机传来动静。
      公司内部一个私人小群,最爱议论八卦。

      有人说,昨晚港南Art Center门口,陈旖旎与一辆迈巴赫一起离开——车牌辨识度极强,国内都看不到几辆的迈巴赫s62,绝对是沈京墨的车无疑。
      怕其他人不信,还配了图。

      铅灰色雨幕,伫立在车旁的女人一袭旗袍特立独行,看不清容貌也能分辨出的确是陈旖旎。

      “哎楚觅,你昨天不是和总监待到最后了吗?你看到沈京墨来接她了吗?”有人把问题抛向楚觅。
      “……”楚觅愣怔片刻。

      旁人没耐心等她回答,直接越过了这问题,又没边儿地讨论起来:“其实我觉得江星窈可能根本没跟沈京墨订婚。”

      “为什么啊?不是都微博热搜了吗。”
      “有那么上热搜的吗?上没十分钟就被撤了,是真的会这样?我有朋友在S&R工作的,公司上下都不知道他们老板要结婚。”
      “说的也是……这事也没后文了。”

      “那总监和沈京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就是他养的情人啊。我表姐也是港城人,以前和总监是一个学校,那会儿就在传她……”

      “对对,我也听过。不过,沈京墨真的好肯给她花钱,听说去年她还去他的私人海岛度假去了,沈京墨特意从澳洲飞回来陪她,家里人都不知道……”
      “有钱的男人不结婚给情人花点钱怎么了?又不走心,玩玩儿罢了。再说了,就算不跟江星窈,沈京墨也不可能跟她结婚吧?你们难道不知道,陈旖旎她妈当年……”

      酒瓶底碰撞桌面,一声清脆。
      沈京墨倒了杯酒,看了会儿窗外的雨,唇挨在杯口浅酌辄止。

      身处雨幕下,他的气质矜冷安静,藏蓝色丝质睡衣袖口半折起,露出的一截小臂线条流畅,淡青色血管虬盘在他略显瓷白的皮肤。
      他轻轻晃动玻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浅饮过半,听到不远的动静,转眸投去目光。

      陈旖旎从楼下上来,褪去他的衬衫,正为自己穿着一件绛色的旗袍。
      旗袍将她娇柔的线条勾勒,这么半躬身子,打着卷儿的发勾住她半侧脸,上了妆,侧颜娇妩又动人。

      她的姥姥与太姥姥都曾是港上知名的旗袍手艺人,虽家业和手艺在阮慈手里式微,但她一直都有穿旗袍的习惯——而LAMOUR当年在巴黎创立,也是以她的毕业作品做了一套国风主题一举而红。

      不得不说,她很适合。

      只是,他不记得这件曾出现在他家里过。

      穿戴整齐后,陈旖旎又走过来,盈盈一靠,半倚在沙发扶手边坐下,说:“忘了跟你说,我的衣服和东西都拿走了。”

      沈京墨正要饮酒,动作一顿。

      “啊,我说错了,是都扔掉了,”陈旖旎满含笑意,指尖挑了挑,指不远垃圾桶里那件昨夜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旗袍,“这件也不能穿了,所以,就让我助理送来了衣服给我,外面雨很大,我让她等在楼下客厅,你应该不介意吧?”

      男人始终不说话。

      雨声不减,只有她低缓清澈的笑声,意外悠扬动听。

      “今天过后我不会来了,昨晚玩儿的很开心,我也玩够了,”她最后放低了嗓音,手指勾住他耳后一缕发,打着转儿,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说,“沈京墨,我们分手了。”

      “分手?”
      沈京墨听到这里,这才轻轻扯了下唇角。
      他缓缓抬眼,迎视她的笑靥,笑着重复了一遍。

      他的笑声深沉低哑,透出掩不住的愉悦。
      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陈旖旎不由地皱眉。

      他放下酒杯起身。
      身形高大的男人能给人足够的压迫感,陈旖旎下意识向后退一小步,没躲过,他倏然一伸手,揽过她的腰就给她拉了过去。

      沈京墨没看她,唇边笑意不减。一手绕到她腰侧,为她把旗袍的拉链,温柔地,缓慢地,妥善地拉好。
      随之他倾身靠近,一双眼幽深不见底,看着她笑。

      “你以为我在跟你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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