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祉明秋叶

7、第七章

　　146.

　　现在大约下午五点半，晚高峰的时段，路上车很多，行人也不少。

　　——有点吵。

　　我这样想着，便控制着身体上浮，到了大约十米多的高度，俯视着人群。

　　心里莫名升起了一种得意。

　　我可真是个高高在上的东西嘿！

　　147.

　　我想起自己曾与朋友讨论，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做人，我希望变成什么。

　　我希望变成树。

　　有比较长的寿命，可以长久地看着这个世界。

　　而且还能活得有点意义。

　　虽然绝大多数生物活着都仅是为了生存本身——毕竟活着已经不容易了，哪有时间去想什么意义——但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人类，我还是愿意去做一个有意义的东西。

　　而我，作为一个人类，我显然没有能力知道，每一种生物的存在对大自然、对地球乃至整个宇宙是否有什么意义。我只能依照自己认可的标准做一个判断。

　　而我心中，对“意义”的评判标准是，能拥有什么和能付出什么。

　　做一棵树，我能拥有阳光和风和雨，我能拥有脚下的一块土地和头顶的一片蓝天。

　　会有鸟儿在我身上筑巢，会有虫靠我的叶子和汁水为生，我的果子会是很多动物的食物，我的枝叶可以撒下一片阴凉，我的树干也许可以变成柴火或家具。

　　我觉得这挺有一点意义。

　　148.

　　而现在，我想要成为树的理由或许又可以加上一条——这个身高真的可以很快乐。

　　当然，做一个鬼显然更好。

　　149.

　　我一边想着，一边随着风从人流上方掠过。

　　——是的，随着风。

　　虽然感觉不到，但其实很多东西都可以告诉我风的存在。

　　抖动的树叶，被吹乱的头发，还有被撩起的衣角和裙摆。

　　诚然，我感觉不到，但幻想着随风飘动的感觉仍然很美好。

　　150.

　　我到了一个图书馆。

　　首都图书馆。

　　151.

　　这里很大，很多人在看书。

　　是个书香味儿很浓郁的地方。

　　人们悄声地说话、翻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某种意义上说是挺悦耳且让人心静的。

　　我从各个区域飘过，最后停留在一个少女身边。

　　152.

　　那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碎花的长裙，黑且直的长发披垂到腰际。

　　当我路过她的时候，她正亭亭地站在书柜边上，仰起头，看着书柜上的一排书。

　　她很美，不管是身材还是站立的姿势。我想她可能练过舞蹈，类似于芭蕾这种。

　　于是我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我的本意，其实只是好奇一下，这个女孩儿会喜欢哪一种书。

　　但很巧合的，就在我停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她伸出手，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

　　《飘》。

　　153.

　　我觉得我跟她有缘。

　　首先，我是个阿飘，而她抽出的这本书也叫《飘》。

　　其次，我也很喜欢《飘》这本书，喜欢得不得了。

　　斯佳丽是个很美的女孩，梅兰妮也是。

　　我想：如果她决定看这本书，我今天晚上就跟着她一起，重温一下这个故事吧。

　　154.

　　如我所愿地，她拿着书，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而后轻轻地将书翻开。

　　我先是竖着飘在她旁边，又觉得一直低着头太累，便整个人横在了她的右侧……这个姿势有点过分，好在她感觉不到，我也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男神说过，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活人能够见到鬼的实例出现，也没有鬼能影响现实世界的例子。

　　从我的经历来看，这是事实。

　　155.

　　她似乎从未看过这本书，又或者想要从开头开始重温。

　　于是我跟着她，从斯佳丽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间看起。

　　十六岁的斯佳丽，自信而骄傲，肆意地散发着自己的魅力，享受着吸引所有人视线的感觉。

　　她对战争毫无实感，她厌恶战争仅仅是因为男人们讨论战争太多，以至于忽视了她。

　　……多天真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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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儿看书很慢，也很专心，好半天才会翻过一页。

　　让习惯于一目十行的我有一点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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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看书这件事上，我一贯绝大多数人格格不入。

　　按着别人的速度，我就会感到无聊，按着我的速度，别人却根本无法看完。

　　158.

　　我知道，这大约是我的问题。

　　我喜欢囫囵吞枣地把整本书看完，然后留出一天两天乃至一周……甚至更久的时间来回味。

　　这与绝大多数人的习惯并不相同。

　　我是个急性子。

　　……用急性子来形容似乎也有哪里不对。

　　我是这样一种人：在结果出现之前会提心吊胆辗转反侧，而结果出现后，无论它是好是坏，都会给我一种“踏实了”的感觉。

　　表现在看书上，就是我喜欢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全文，知道了结局，“踏实了”，再回过头来品味前边儿。

　　久而久之，我看书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

　　159.

　　女孩儿终于又翻过一页书。

　　她看书的速度大约是我的三分之一。

　　我摇头失笑。

　　罢了，接下来也要习惯这样的情况。

　　我总不可能再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一直不看书。

　　160.

　　这样说来，变成鬼还是有很多麻烦的。

　　不能自己看书算是一种。

　　虽然可以跟着别人看，但毕竟不同。

　　况且即使处于图书馆中，想要找到一个正好在看自己想看的书、又正好翻到那一页的人，也很难。

　　更重要的是，还不能写字。

　　不能写字，也就不能用纸和笔进行演算。普通的算术问题当然还好，但复杂的推导过程单靠想恐怕很难想出来。

　　虽然作为一个鬼，推公式可能并不是一件有什么意义的事儿……但毕竟还有物理学术论坛耶，到时候总不能所有人都干讲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