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等着》邀森

3、第3章

　　唐纪拎着外套打开门，发现顾莱已经起了，正蹲在电脑前鼓弄着什么。听见声音仅是回了下头便又转过去。

　　“大清早的干嘛呢？”

　　唐纪一边问一边打开冰箱，从里面翻出半袋面包片。闻了闻还没发霉，取出一片将剩下的扔在顾莱面前，眼睛跟着瞄到后者屏幕上。类似于通话的页面上，一个略显滑稽的简笔画头像占据大半版面。

　　顾莱没有回答他，依然执着地询问着电脑：“到底为什么不能提供支援？”

　　里面传出无机质的少年电子音：“对不起，因为此项涉及保密事项。”

　　“谁的事项？”她可以去问他要权限。

　　“再次对不起，此项也涉及保密事项。”

　　顾莱有些不耐烦，右手已经握成拳吗，“是执行长下达的命令吗？”

　　“哦~真是对不起，阁下无权过问。”不知道是不是唐纪的错觉，他觉得那电子音居然还有些兴奋。

　　顾莱的声线被压制到最低，已经是爆发的边缘，“那请问我能知道什么？”

　　“你什么都不能知道。”

　　噗嗤，这幸灾乐祸的话一出，唐纪直接喷了。

　　“艹，老四，劳资宰了你！”顾莱突地暴起，抡着拳头就要砸电脑，唐纪给吓了一身冷汗，扑过去用全力将人人按下了，因此肚子还被抡了两圈。

　　“年轻人就是火气大，生气伤肝啊。”电脑上，那个声音还在说风凉话，搞得唐纪都快压不住火了。

　　唐纪伸手想去关电脑，可是刚一碰到键盘，就蓦地响起一声警报，然后出现一个更为严肃的电子音：“非操作者本人，非操作者本人。”

　　屏幕上的头像也变成了一个大大黄豆警告图。

　　最后滴滴响了两声，黑屏了。

　　唐纪两眼发直，“怎么了这是？”

　　顾莱腾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放开，自由后从旁边的读卡机里抽/出一张黑色卡片，正是他看过的那张。

　　“呵，就是不想理我呗，平时外人碰一下也没见它有这么大反应。”

　　顾莱语气里带着极大的怨气，泛着冷金属色的黑卡在她之间来回翻动，最后被倏地一声丢出去，钉在五米之外的墙面上，一角直接嵌进墙里。

　　唐纪愣愣看着这一下，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才问道：“到底怎么了？”

　　“能怎么？”顾莱沮丧极了，额头不停在桌面上砰砰地磕，头发在地上扫来扫去也不自知，咬牙切齿地说：“不管是你想查的你长辈的事，还是有关徐家的人际来往，总部都不给我提供情报，混-蛋！”

　　那牙齿摩擦的声音听得唐纪一阵牙酸，“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说到这儿顾莱有一肚子的辛酸泪要吐，“我觉得他们就是想孤立我，之前哪次任务不是好好的，这次怎么就冒出那么多保密事项，也不能知道是保的谁的密。而且不是说了不搞单独行动，这次居然派我一个人来，我搭档居然调走了，我擦……”

　　“那不是因为人家有女朋友吗。”熟悉的电子音插/入，惊得唐纪反射性抬头，上天可见，顾莱的黑卡可还在他家墙上杵着呢。

　　这玩意儿哪儿来的？

　　电脑的系统自己运转起来，重新亮起一个头像，不再是刚刚的少年，而是一个偏女性的柔音：“你平时大咧咧的，我们自然要主动找机会让他们相处啊，啊当然，这些东西你这个单身汉是不会明白的。”

　　“滚！”

　　“呵呵。”对方妆模作样嘲笑两声，下线了。

　　唐纪问道：“怎么回事？”

　　“别在意，那家伙就是精分，老是搞这些东西。”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唐纪的声音有些冷了。

　　“呃……”顾莱当然知道，但是这个要说起来就有点尴尬了，在察觉到那越来越冷的视线后，她一咬牙，“的确也可以不用卡就能系统……啊不是，是入侵，但是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少，或许是看我在这儿，所以皮这么一下，但是这种情况少之又少，保证不会打扰你。”

　　唐纪无视了对方竖起的三根手指，犀利地指出一个问题，“没法更改，我也只能被动接受？”

　　“呃这个是有点困难，但是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比如，前天晚上那个事，那几处的监控系统就已经被篡改了，里面就不会有我们两个。”

　　顾莱看不到唐纪的表情，只是愈加沉默的气氛告诉她对方的冷漠。

　　“那个AI能随意入侵到任何网路是吧？”

　　岂止是网上。

　　顾莱不能说出口，只好狠狠点头。

　　“那徐家呢？”

　　顾莱一愣，接着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溜圆。唐纪知道是自己唐突，却也硬着头皮说下去，“能不能？”

　　“它拒绝了。”

　　“哦。”

　　室内一阵沉默。

　　“唐纪！”顾莱大吼一声，从椅子上扑过去抓住对方的衣领，“你打什么主意呢？”

　　“不是，没什么主意。”唐纪被勒得狠了，想拿开对方的手却发现根本掰不动，感情这是要武力碾压是吧。

　　“你先松开！”

　　发觉对方呼吸弱了，顾莱又急忙松开。

　　身为能力者，顾莱力气大得吓人，这么一送，像是有半宿没喘气突然有了空气一样，呛得唐纪侯露发涩，早饭都要吐出来了，望着眼前没自觉的妹子，顿时又觉得自作孽。

　　“你没事吧？”

　　唐纪艰难地摇头并说道：“还好。”

　　想了想又问道：“你真这么不想见到他。”

　　这个他指谁，他俩心知肚明。

　　刻意回避的说法还是有些过了，顾莱觉得都过去那么久了没什么可计较的。但顾莱对于现在的莱安来说，早已是个死人，见谁都是诈尸的节奏。

　　“也不是说不可以见，只是……”顾莱该怎么形容呢？那种焦虑又带了点无法言说的难堪，唐纪仔细斟酌这几个字，心里便有了答案。

　　“你害怕他？”

　　“怎么会。”

　　“毕竟是前男友……

　　“呵，前男友有什么可怕的。”

　　“是吗？”

　　“都已经分手了，肯定不想再有交集的吧。”

　　“那你回来……”唐纪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这世间又不只有爱情是深刻的。

　　“所以啊。”尽管顾莱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但是话里的哭腔是骗不了他的。

　　“对不起。”

　　“没事，你帮我把事办好就可以了，钱不够的话我可以自己出。”

　　唐纪一僵，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衬衫，“我现在就是要去法院。”

　　“嗯。”

　　只此一句，顾莱便不再说话，回了自己房间。赤脚踩在地板上，一丝声音都没有，旁边有发丝在无声摇曳着，好似沉默着美人鱼，让唐纪有一瞬间的心疼。

　　他深深看了那个房间一眼，便出了门。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半个小时，顾莱身着一身黑色裙装走出了门。

　　*

　　徐谨顶着一双黑眼圈碰见了唐纪。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以一个完美的状态遇见对方，但是很遗憾，经由徐婕和疑似顾莱的事情一过，他的生理的状态已经完全混乱。以至于他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一看到罪魁祸首，变得更差了。

　　因为对方好像在等他。

　　这个认知让他自动地走过去，等对方完全转过头来，几乎和前天晚上那个男人相反的形象，西装革履，英俊帅气。但是那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眼神，那样的神情仿佛是在告诉他，他知道一切。

　　这个结论在下一秒被证实。

　　“徐先生是吧。”

　　果然。徐谨眼底一沉，“你是？”

　　“这两天和您竞价的人。”唐纪并没有报上姓名，既然顾莱不想要过多的接触，那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

　　“有什么事吗？”徐谨明知故问。

　　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事，那当然是竞拍品，顾家的宅子。这两天突然冒出一个竞争者，来势汹汹不给人反应的余地，让一座只值千万的别墅被拍到两亿的高价。

　　徐谨倒不是心疼钱，他只是想不出这世界上除了他以外，还有谁有理由执着于这套房子。

　　当然顾莱也除外。

　　这个想法很疯狂，但是徐谨控制不住自己，在看到唐纪的一瞬，他心里便不可抑制生出了无数种妄想。他甚至想要抬头四处望望，看看那个人是不是就在附近。

　　“关于这个，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徐先生能割爱，价钱方面的话，由您决定。”

　　瞧瞧这话的姿态，相当大方的肥羊了，如果现在是徐致或者是徐睿站在这里，可能心里早已想出无数个宰羊方案，让对方大吐血。

　　可现在是徐谨，他拒绝了陆谦寻的代理提议，亲自跑这一趟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对他太重要。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让自己安心活下去的理由。

　　“我从不割爱。”他直直望着唐纪的眼睛，在承诺什么。

　　话题进行到这一步，双方都明白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可谁也没有离开，都能等一个可以谈判的机会。

　　“我想问你一些事。”徐谨先开口，而且不给唐纪拒绝的理由便说道：“前天晚上您是否去过第四医院？”

　　唐纪眉头一跳，表情疑惑，“我又没生病，去那里干嘛？”

　　说谎，徐谨直觉判断。

　　虽然形象变了很多，可是周身的气质却一点没变。徐谨勾着一个冷漠的笑，又问：“那么您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得到这套房子呢？”

　　哟，这是个好问题，唐纪一下来了精神。

　　“是这样，家里一个长辈曾是顾叔叔的好友，当年因为顾叔叔的女儿突然去世，顾叔叔大受打击跟着走了，他悲伤许久，等他从情绪中缓过来，顾叔叔的公司已经频临破产，而且剩下的就只有这个了……”

　　打断他话的是徐谨愈加苍白的脸色。

　　唐纪对于他的痛苦，既不感到愉悦也不会心痛，他只是说出那么一部分实情而且。要是这样就受不了的话，那还真是不要见面的好。

　　“编的不错。”哪知徐谨自己就想通了，继续那那双冰冷的眸子盯着唐纪，“可惜我从未听过叔叔有什么唐姓至交好友。”

　　呵，这可真是逼人动刀子。

　　唐纪心里暗自摇头，面上带笑嘴里带刀：“那也是正常的，毕竟获取信息上有所断层也是应该的，你大概觉得顾叔叔什么都会告诉你，可是你间接害死了他女儿，这样你也觉得他会对着你交代后事吗，不不不，你也是明白人，他根本不是那样明理的人。”

　　徐谨死死盯住他。

　　“他恨你。”

　　这句唐纪话说得尤为坚决，一如当然顾学年一样绝然。那时他的公司和他的身体一样，已经乱到一种程度，随时都有可能把他一起拖下去。可他依旧不接受徐谨的任何帮助，只一夜，那个一直拿他当女婿的老人就变成了陌生人。

　　——我就不该把她交给你。

　　这成了缠绕徐谨的梦魔，多少午夜他都因此辗转难眠。

　　他一天天看着顾学年消瘦下去却无力回天，要知道对方可是也能追着已经成年的女儿跑上几条街的人，以那种决裂的方式死去，给了徐谨不小的打击，甚至差点将他一起带走。

　　徐谨心里越来越疼，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他的心脏，夺走他的呼吸。

　　“所以呢？”他艰难呼吸着，慢慢问道。

　　所以呢，这就是他必须放弃的理由？

　　唐纪一愣，明白自己这么心理建设可能白做了，不过他也无意纠缠下去。他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徐谨，“这是我的名片，您要是改变主意或者有别的想法，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便走下台阶往路边一辆红色法拉利走去。

　　徐谨的目光一直追过去，目送对方离开，不经意看到车子保险杠上的一道折痕。

　　脑子里虽然乱，但是车牌号已经记下了，以后再查吧。

　　*

　　徐谨从法院出来，已经是下午，各项程序已经办完，只等证件到手。

　　外面下着小雨，在这不阴不阳的季节，显得有些阴冷。

　　他回到车上后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脑子里昏昏沉沉的，该是没休息好外加着凉。

　　在方向盘上趴了会儿，包里的手机响了。

　　“喂？”

　　“兄弟，最近怎么样？”徐睿那薄凉的声音让他清醒那么一下。

　　“有事就说。”

　　“怎么，没事儿还不能给你的打电话了啊。”

　　“我挂了。”

　　“哎哎别，我真有事。”

　　徐谨耐着性子听下去。

　　“就是你哥，怕你想不开，让我来开导开导你。”

　　“唔……”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当初把他吓得多惨，现在可别再做傻事了。”

　　“……”

　　“虽然你俩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是好歹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啊，现在你家没有长辈，你哥就是真正原因意义上的长兄如父，你也考虑考虑他的心情。加上他现在也已经是父亲了，就更不希望你出什么事儿。”

　　“……”徐谨睁眼望着周围来往的人群，一言不发。他哥都找到徐睿那儿去了，他也没法在任性下去了。

　　“再说当年那事儿，怎么说呢，你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但也不能什么都往身上扛，要不你也变成顾老爷子那样，活活被自己耗死才甘心，得了吧，你乐意别人也不愿意看见你了，要不当初就不会说那样的狠话了，真的，别再执着顾莱了，她真要是恨你，变鬼都不会放过你的明白吗？”

　　“……”徐谨被榔头加棒子砸得有些懵，眼里虚虚实实看不真切，只能望着路边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花，慢慢走来。

　　等徐谨彻底看清她的长相后，心脏突然地停住了。

　　他走下车，耳边是徐睿叨叨叨，可脑子却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只剩离他不到五米的那个人。

　　她的穿着很正式，举止端庄，一点也不想的当年那样活泼跳脱，眼神虔诚的几乎呆滞，像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一样，淡定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喂，你还在听吗？”徐睿发现不对劲，终于舍得要一声回应。

　　“……徐睿。”

　　“嗯。”

　　“我撞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