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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7章—笑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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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章-笑颜】
菱国
莺莺燕燕,又是一年盛夏。
上元节是菱国的传统节日,是庆祝夏秋之交的盛大节日。在这个节日里人们品尝初秋首摘最新鲜的果实,头戴鲜花,赞赏这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给人们的赏赐。
这个后园本来栽满了樱树,暮春三月可以看到漫天绯红的樱花。
一年以前,周氏公主嫁入菱国入主东宫册封为后,便将这里所有的樱树连根拔除,种上了自周国带来的月季花种。因周公主闺名月痕,与月季有一字之同,且月季又是周国的国花,故也是周公主最心爱的花种。
一年以后,这后园的月季正旺。影影丛丛的花影之中,一行人衣着华贵正在漫步其间。
为首的正是菱王公子后尘。他的左侧,周氏皇后缓步跟随。右侧是新近被提拔重用的宠臣温良玉。后面是一干臣子,大队人马浩荡前行。
一只素手,轻轻摘下那朵最大最红最艳的月季,停在鼻尖嗅一下花蕊中暗藏的香气,旋即将它压在一人的乌黑云鬓之中。
众臣拍手称好,齐赞菱王菱后好一对璧人。周氏皇后容姿虽无有多少美好艳丽却也五官端庄仪表大方,一朵红花压鬓更增添几分女儿娇媚。
公子后尘淡淡一笑,眼见周皇后两颊红晕,双目带彩,蓦然间想起某人。那一日,那人儿也是花压鬓角,如斯娇俏……
“谢公子。”周皇后娇声滴滴。
温良玉见机谄媚道:“公子皇后伉俪情深!真是羡煞神仙!皇后花容月貌,人比花还美上十分!”
周皇后含羞笑道:“温大人过奖了。”
花海沉香,公子后尘竟也已有些熏熏然了,很久很久心里没有这么晴明开朗了:“如此美景,怎能没有诗词作陪?众爱卿且吟上两首,助助兴吧。”
话音未落,又是温良玉率先开口:“臣早就做好一首诗,只等公子提点。”
“吟来听听。”公子后尘语带笑意。念及这个温良玉,油嘴滑舌,溜须拍马都是其拿手好戏。虽然如此但此人肚中还有几滴墨水,且为人机灵,更重要的是此人还长的娇柔貌美,肤胜粉白,双瞳含情。虽不及当年的左右执教,但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
“那臣就献丑了,”温良玉轻咳一声道:
“夏花烂漫夏意闹,
朵朵娇艳朵朵俏。
切问花中谁最美?
百花争道她在笑。”
明显一首恭维周氏皇后的诗。众人有的侧目有的轻笑,腹诽的不少。
公子后尘听后只是唇角微微一勾,却看不出是笑与不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旁边的周皇后窃窃的笑,用袖遮挡着。
“老臣也想献丑一把,”帝师林朱熹平日少言寡语,这一说让众人来了兴趣。
公子后尘恭敬道:“老师学富五车何谈献丑。”
林朱熹捋一捋花白的胡子,声音悠颤:“哭夏不知边疆风,嚎啕但呼人成冰。万里霜烟回绿鬓,十年兵甲误苍生。”
众臣哗然,有的面露讥讽,有的冷汗涔涔。这分明是一首讽诗,说的又分明是无罪被贬的百胜将军李廷天。敢如此直言不讳的满朝上下怕只有林朱熹了吧!
李廷天么?
公子后尘内心冷笑,面上露出不屑之色。分明是听出了林朱熹的话中之词,偏假装充耳不闻:“老师此言差矣,明明是鸟语花香的景,怎么偏偏扯到塞外兵甲去了?诗是好诗,就是不应景啊!”
林朱熹颤颤巍巍的退下,口里嗫嚅,但听不出说的什么。林朱熹是三代帝师,曾和李廷天的父亲李州将军同朝为官且还是八拜之交,想来是想为朋友之子尽点微薄之力罢了。
公子后尘只是拜拜手,也没有说他什么,更没有降罪于他。他已经老的用不着罪罚了。
就在众人注意力都放在公子后尘和林朱熹这档口,没人注意,温良玉目带桃花般瞧着周皇后,一双润唇笑意清浅却恰恰勾人心魄。周皇后双颊晕红一脸娇羞,分明的怀春少女之态。
林朱熹之后又有三三两两臣子作诗,众人在园中悠游一番,不太久便散了。
东宫游园,是菱国君臣的小聚。待到上元夜,各国使节还会来菱国共贺佳节举国欢庆。
那人儿也会随之而来吧……
公子后尘眼望夏花,悠悠思念……往事一幕幕浮将上来,不差不池,不短不长,月与樱花,琴与红衣,却仿佛已过了千年遥远。
忆起那水样的双眸最后的目光,冰冷、哀伤、愤怒。他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睛明明在质问:为什么是我?你爱的不是我吗?我什么将我舍弃?为什么辜负我一腔情谊?
公子后尘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背后,一股暖意。一个狐裘大氅落在肩头。
“公子,天气转凉了,莫要让龙体抱恙。”周皇后温柔的将大氅搭在公子后尘的肩头。
“多谢皇后关心。”公子后尘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天已垂暮,皎洁明月倒挂湛空之上。有微凉的风,拂起一树枫花翩翩然地摇曳着,引得花影弄窗。
*
鹿园
鹿园是菱王宫里除冷宫外最冷清的地方了。据说曾有一个美妃住在这里,因其极喜爱鹿便把这里命名为鹿园。后来这位美妃被人害死,这里便经常闹鬼,吓疯过在这里供事的小太监。于是渐渐的这里便冷清起来,最后连太监宫女也都避走,竟没有一个人来这里了。
月色正浓,绸缪明轮满载蹁跹光华,如丝如缕坠下,流霜滟滟。
月华流在一人的白衣上,映得那白衣耀眼。鹿园里未栽一棵花草,但那白衣人却自成一股风流妩媚堪比百花,一双鸣凤似有氤氲水雾,洁白的面上没有表情却隐隐有一股悲伤难掩。
夜幕深垂静谧,却有一人脚步细碎,穿林绕花来到鹿园,一眼便看见暗夜之中的那一点白衣,此时他放缓了脚步轻轻的走过去。
“云息。”来人柔柔的唤道。
谢云息转过脸,眼睫蝶翅般的低垂著,如有冰封的面上竟是低低的淡若柳丝的一笑:“又烦劳温大人了。”
来人正是当今宠臣温良玉。
温良玉道:“再过三日就是上元节了,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朵黄光璀璨的金饰雕花。
鹿园里无有一草一木,这朵金花可谓煞是明亮夺目,照耀得那一双鸣凤也微微弯起,不由苍白干涸的嘴角划出细小的弧度。
温良玉也面带笑意,温软的说:“云息,我给你戴上吧。”
谢云息乖巧的低下头,温良玉就将那一朵金花插在他黑段般的柔发中。那插花的手颤抖着,只是瞬间,温良玉的眼眶就流出热泪,声音哽咽:“云……云息……”
谢云息伸手摸摸那花,颓然却静寂的看着他问道:“哭有何用?”
温良玉赶紧拾袖擦干眼泪:“云息,让你见笑了。我只是怕这是最后一次来探望你了。”
最后一次?
谢云息也被他的悲情感染,心尖一点酸涩,强压着情绪平静的说:“好了,走吧。”
温良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出很远却又跑回来一把抱住了谢云息,在他的耳边呢喃一句。热泪又一次滴落,在谢云息的白衣上晕出铜钱大的湿迹。
遥远望住那个逐渐隐没在夜色之中的背影,突然感到心头温暖如春。仿若一轮冬日暖阳,那句耳语轻盈旋绕耳际--云息,珍重。
谢云息自袖中抽出一条丝质白绢,绢上提有一首五言绝句,小楷字迹工整秀丽:
一片冰心玉壶碎,
多情笑我垂红泪。
待到明年观夏花,
提甲相望换新贵。
不知是第几次这样痴痴的看这首诗,谢云息苍白却白的晶莹通透的脸上终于绽出柔媚的笑意,那一笑温柔多情恰有融雪的温度。映着耀眼的白衣,有种惊心的美丽。